第四十六章 远山

    听风过处，花香成阵。腊梅喜，菟葵笑，结香含羞。

    季节尚还在冻着呢，有些花儿早就耐不住寂寞，在冰霜里嘻哈打闹，凑着热闹。

    去郊外拜访一位朋友，没成想会穿过一片芦苇荡。浅水地的芦苇一人多高，一阵风来，芦苇杆随风摇摇，连绵的绒絮一浪接一浪随向前堆叠。所有的惊艳，都孕育在花絮中，像白云朵朵跃过，只见风痕，不见实影。

    地里以栽种玉米为主，成片的玉米杆还密密匝匝地立在地里，身上挂满了霜花，瘦削，光秃秃的，阳光透过枝叶照在地上，映出一条条浅淡的影子，分外迷离。

    有老牛或站或卧在半腿高的荒草里，安详地啃着草。草还有几缕青色，而落叶早就铺成软软的黄绒地毯。

    朋友的仓库，就坐落在起伏的山坳里。叶片斑驳间掩映着稀疏的竹林，每当山风吹拂时，叶影摇动，间或夹杂着人声，直如“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味道。

    仓库旁边的几间青瓦房惹起了我的目光。

    黝黑湿润的瓦片上长满青苔、杂草，一串串金黄的玉米棒子挂在檐下。窗台上耷拉着几根褐色的丝瓜藤，历经秋色，丝瓜的皮也熬成了硬壳，就那么在藤上悬着挂着，风来，哐哐当当。

    一条老黄狗趴在屋檐下，狗老上了年岁了吧，黄白色的毛发稀稀疏疏，露出白色的皮肉，见我路过，嗷嗷几声又闭目养神去了。

    鸡看见我，也不生分，也不防范，唱着歌围拢过来，这也太热情了吧。几只白鸭在屋前的水田里争食嬉戏，说是萧条，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岁月静好。

    若是有画家路过，必定会热泪盈眶，这画面简单质朴到极致，堪称绝色。

    主人是位老大妈，在房前的菜地正忙着呢。见有陌生人突然撞入，只抬头看了我一眼，神情淡然。然又低头，一锄锄，细细地翻着菜地。她说小女儿就喜欢吃自家地里种的小白菜。

    我打量一番她的居处，农具、衣物拾掇得整整齐齐，挂在墙上。被岁月打磨得光滑的土坝子泛着白光，不见一点垃圾。通往地里的小路上留着些被扫帚尖戳过的痕迹，小小点点，密密匝匝，像牛毛针扎过。

    我看一眼她差不多贴合在地面的背。说，大妈，您这么大年纪应该也是儿孙满堂了吧，何必那么累，有钱什么菜在菜市场买不到？

    她说，自己种的菜不一样。自己做的种子，自然生长，纯“绿色”的蔬菜，这是再多钱也买不到的。

    也是，平凡的蔬菜却是沉甸甸的母爱，这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呢？

    说到过几天就能上城里看女儿，老大妈布满皱纹的脸，叠出一脸幸福来。舐犊之情无以言表。

    有母亲真好，我羡慕死了。内心温热，莫名的悸动，连寒风钻进身子里也是温和的，仿佛多年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