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玄幻奇幻 » 最后的血月 »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警笛长鸣之时,五人已在【玫瑰】坐下,享受酒精与香烟刺激下的短暂和平。

    与酒吧内食物的浓香和酒精的迷幻相对应的,是弗拉基米尔别墅内浓重的腥臭和不间断的呕吐。

    圣城警卫队长在接到警情后迅速反应,组织警力赶到现场后迎接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参加过血月防卫战的警卫队长长从部队转到地方系统,面对各种凶案现场皆不动如山,毕竟战场上的尸体已让他见惯了各种死亡。

    但看到那由头颅堆砌成的图腾时,警卫队长心头即刻涌上一种已经很久没再有过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胃里翻涌,随时会顺着食道逆流而上。

    赶紧转身移开目光,军人的尊严迫使他努力压制着恶心的呕吐感。

    良久,警卫队长方才愤怒的吼道:“吐完没有!?吐完赶紧维护现场,开始取证!吐不完的懦夫赶紧滚出别墅!”

    业务能力较强的几位核心干警马上带领属下展开了刑侦工作,实在克服不了的菜鸟被副队长轰出了别墅。

    安排好一切,警卫队长的脸色越发难看。

    已经是3年内的第五起,被杀害的全是圣城官员,级别从小小地方处长到现在的国贸重臣,每一次凶案都在刷新着他对尸体的认知。

    这一次的报告又该怎么写?

    烦躁的摇摇头,警卫队长抽上了烟,刚点燃便看到副队长跑来。

    看副队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警卫队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示意副队长靠近一点。

    “我们在地下室发现了许多平民……。”

    副队长悄声细语的陈述下,警卫队长神情出离的愤怒。

    “这天杀的畜……!”

    惊慌的副队长死死捂住警卫队长的嘴,阻止了喷发的大逆不道之言。

    “这天杀的什么?”冰冷的声音忽而从两人背后传来。

    两人震惊的回头,发现一位留着滑稽小胡子的消瘦中年男性带着一群黑衣人出现在案发现场。

    副队长大吃一惊后迅速拔枪示警:“你们是谁!马上举...!”

    枪还未抬起却被警卫队长抬手迅速压下,副队长不解的看着他的上司。

    从军铸就的敏锐观察力让警卫队长在看到黑衣人的一瞬便注意到了他们衣领和袖子上别着的徽章。

    金边黑太阳,那是军部特别情报处【黑日】的徽记。

    小胡子男人向警卫队长礼貌的鞠了一躬:“从现在开始,别墅由我们接管。”

    听似通知,实质是不容质疑的命令。

    警卫队长什么也没有多问,透过通讯器通知所有警察撤退后扭头便走,满腹狐疑的副队长默默跟在身后。

    “把地下室的平民全杀掉,不要留活口。”小胡子男人如此吩咐手下。

    副队长闻言脑袋轰的一声巨响,刚想愤然转身却发现左手被警卫队长牢牢钳制,硬拖着往花园大门走去。

    警卫队长正咬牙努力克制着使自己回头的冲动。

    第二天清晨,圣城警卫队布告墙上公示了卫队内部的人事变动,原贫民区警卫队长文森特·威廉姆斯离职,职务由副队长克劳德·威廉姆斯接任。

    在布告贴出的同时,一个男人绕进贫民窟一条小巷,打开一栋废弃建筑的大门,带着圣城连环屠杀案的线索卷宗走进了从前在军部时便已打通的黑市情报点【玫瑰】。

    梦中的店,总是如此模糊。

    招牌上的字一片模糊,来不及细看便被拉进店内,而拉自己的人,也像餐桌上的食物般如一团迷雾,每当自己想要仔细去看就会突然醒来。

    大卫·哈登从迷梦中悠然转醒,惺忪的睡眼里透着淡淡的惆怅。

    所有的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模糊的店名,模糊的食物,模糊的人。

    唯一能确定的,是梦中拉自己进店的人,有两个。

    在餐桌上,三人笑得很灿烂。

    无法看到脸却知道对方在笑,这不讲理的逻辑使哈登懵了好一阵子方才从军用毯上坐起。

    拍了拍脑袋,哈登发现天色还是一片漆黑,腕上军表显示AM4:08。

    又醒早了。

    每年的这一天,同一个梦,同样的早醒,同样无解的“笑脸逻辑”,同样的发懵。

    仿佛就如一段丢失的记忆。

    执行者改造,副作用其中之一就是会使人永久丢失一到多种情感,或忘掉部分记忆,忘掉的情感或记忆性质随机,不分好坏也没有先后之分。

    记忆有可能是快乐的,或恐惧的,或是一场痛哭,亦或是对美酒的感受。

    而情感,则是喜怒哀乐忧惧等一系列感情的细化。

    丢失的东西看似无关痛痒,却会使亲历者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每一段人生、每一种情感都无可取代”。

    哈登对这种感觉刻骨至深。

    呆坐了一会,远处的天际开始泛白,哈登习惯的摸了摸口袋,才想起全调查队除了卡洛斯,其他人的烟早没了。

    别人远征,包里装衣服装水壶装日用品装武器装设备装弹药,贴身带着亲人的照片。

    而卡洛斯远征,包里装的除了烟还是烟,贴身带的也还是烟……。

    哈登直到现在还清楚记得,过去在海军基地后勤总长戴森第一次向卡洛斯讨烟时卡洛斯那不要脸的话:

    “您好长官!香烟一个金币一根!!”

    那立得笔挺的身姿,那无比严肃的表情,仿佛一根烟真的值一个金币。

    哈登也永远忘不了当时老戴森那集合了世界上所有种类的疑惑、惊讶、惊吓、不解再加上那么一点想要笑和怒组成的表情。

    雷光一闪,哈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无声从卡洛斯兜里挟过一整包香烟并回到了自己的毯位。

    被一阵清风拂过的卡洛斯觉得分外清爽,在被窝里舒服的翻了个身,继续沉浸在某个美梦中。

    香烟被点燃的同时值守的维斯亦正好归来,看见哈登抽着烟就凑了过去。

    “卡洛斯的烟?”维斯语气既疑惑又带着不可置信。

    哈登悠然吐出一口烟雾:“顺的,不想和他废话,我辩不过他。”

    维斯布鲁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头看看不远处正酣睡的卡洛斯,又瞧瞧摆放在哈登身旁的烟包,一股恶念猛然升腾。

    维斯一把夺过地上的烟包,抽出一根“啪嗒”点燃就往地上插。

    “这根是给凯尔...不!先给戴森!”

    “啪嗒”另一根被点燃,同样迅速插到地上。

    “这根给凯尔!”

    “这根给爱德华长官!”

    “这根...!”

    接连不断的“啪嗒”声和浓重的烟草味把维纳斯熏吵得醒了过来。

    揉着惺忪睡眼坐起,在这祥和的清晨最先映入维纳斯眼帘的风景却是维斯布鲁克狞笑着不断把点燃的香烟往地上插。

    “卧槽!去你妈的维斯布鲁克!你大爷我要宰了你!”

    在卡洛斯惊天动地的呼喊下,调查队全员猛然惊醒。

    哈登裹着被子,在被窝里睡得很安详。

    收拾好行囊,调查队踏上去往湟沙之路。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解于智慧,迷雾森林的瓦解使前路畅通无阻,失去雾林这天然的屏障,调查队没走多久便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风中带着绵绵细沙。

    杜兰特拉了拉脸上的斗篷:“失去雾林,圣城在血夜将会面对空前的压力。”

    “湟沙血族抓不到圣城一样完蛋,雾林在不在也没区别。”布鲁克斯低沉的声音没有半点担忧,眼神向后探去。

    满脸淤青的维斯布鲁克恨恨盯着卡洛斯,要不是布鲁克斯的威慑,维斯必定再接再厉。

    虽然再接再厉结果也还是会挨揍。

    “从前我就有一种感觉”杜兰特耸了耸肩:“维斯改造后丢失的估计是‘恐惧’。”

    “我觉得丢失的是智商。”卡洛斯悻悻道,印在其左眼的淤青使兰儿总是不自觉捂嘴发笑,好看的眼睛弯成一轮新月。

    心虚的哈登默默跟在维斯身后,大胡子不解的看着沉默的哥哥,想不通为什么一贯身先士卒连走路都带风的哥哥今天却缩在后面,连身形看起来都缩了一圈。

    艾格斯操纵着小蜻蜓探路,广阔的平原很适合高空侦查,工作起来机器般冷冰的个性让艾格斯无视了调查队中发生的小插曲。

    维纳斯不时偷瞄杜兰特英俊的“侧眼”。

    每次余光交汇,维纳斯就会慌张的移开视线,红噗噗的脸一直往下低。

    看着这样的维纳斯,杜兰特突然褪下斗篷一把罩在维纳斯身上,把维纳斯吓了一大跳。

    “......风中有沙,挡一下...。”

    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杜兰特雾化消失。

    “嘿!你怎么不给我罩一下?我还是个儿童!”维斯贱叫道。

    闻着白色斗篷上熟悉的味道,莫名的幸福和悲哀同时涌上维纳斯心头。

    白斗篷下佳人如月,布鲁克斯却暗叹着别过脸去。

    除了哈登仿佛什么都没忘,布鲁克斯小队其余三人都非常清楚对方究竟忘掉了什么。

    维斯布鲁克失去了“恐惧”,布鲁克斯没有了“怜悯”,杜兰特则忘掉了一个人。

    一个一生中最爱之人。

    一路无碍,历经日出日落,湟沙已近在咫尺。

    眼前的黄褐色沙粒如海潮般哗哗蠕动着,维斯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道:“我去!那沙在动!湟沙是活的!?”

    布鲁克斯定神细看后便抬了抬手,一大片蠕动的沙子奇迹般向两旁退去。

    “某种蚂蚁。”

    布鲁克斯专注于对蚂蚁的思维干涉,话语十分简短。

    抬脚踏上厚厚的砂层,沙地特有的阻力使调查队行进速度略微减缓。

    问询过布鲁克斯后,法克捏起一只蚂蚁放到食指上。

    “个体大小在4厘米左右,褐黄色,外部形态分头、胸、腹,与一般蚂蚁无异,但却有八条腿,原本前足的梳状变成了带锯齿的小钳,其余足器则成了最末端带细绒和倒勾的奇异结构。”

    “体壁具弹性,腹部成立体八边形,上半部分透明,内部明显可见清澈的液体。”

    “咀嚼式口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类似于人类的口部器官,里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切齿和钝牙。”

    “锯齿状发达上颚被锋利的剪颚替代,膝状触角消失,触位长出了长须......。”

    法克对着录像设备详细的描述着新物种的身体结构。

    “可视解构描述完毕,新发现物种暂定名湟蚁。”

    记录完毕,法克抽出一根试管想把蚂蚁装入其中。

    “湟蚁属,刀锋蚁。”

    一直在一旁细听的生物学家凯文开口修正了法克的小失误,布鲁克斯则伸手将法克食指上的刀锋蚁捏起,轻放到了沙堆上。

    “湟沙未必就这一种蚂蚁,直接叫湟蚁,不妥...。”凯文开口解答法克的疑惑:“至于为什么不能采集标本...。”

    “不采集标本的原因,是因为这些蚂蚁不是一群,是一个。”布鲁克斯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后便开了口。

    “一个?”法克不解。

    “没错,一个。”布鲁克斯继续说明:“我能轻易控制这成千上万的蚂蚁,是因为这所有的蚂蚁,只有一个意识。”

    “您的意思是,这海潮般的蚁群共享一个意识?!”凯文率先明了布鲁克斯话中的含义。

    “没错。”布鲁克斯控制蚁群往远方遁去,渐褪的大片褐黄色如沙海退潮,看着十分壮观。

    “他们只有一个意识,一份记忆,若要用精神来定义个体,‘它们’其实是‘它’,你刚才若是把刀锋蚁装进试管带走,只要我的精神干涉一解除,蚁群就会对调查队进行围歼。”

    法克赶紧把布鲁克斯提供的信息记录下来,透过通讯器获取了蚁群信息的众人都在心里感叹着大自然的奇妙。

    越过一座小沙丘,前方视线豁然开朗。

    黄色的沙海中稀疏分布着大小参差的褐红色岩块,炽热的光照下,折光的蜃气使红岩看起来就像散落的太阳碎片。

    高温之下长途跋涉,维纳斯、法克和三位学者的身体机能明显大受影响,大胡子身体素质距执行者初级标准仅一步之遥,但也扛不住水分的快速散失。

    找了一块较大的红岩,调查队便在其阴影下稍作调整。

    维斯好奇的拿刀敲打着岩石光滑的表面,发出清闷的咕咚响。

    “这是...?”

    艾格斯听到略显低沉的异响后便摸了摸岩壁,过于冰冷的触感在酷热的沙漠中很不寻常。

    疑心岩石结构的艾格斯回头刚想询问,却正好与布鲁克斯四目交汇。

    ‘石头内部有异!’二人心里想有着同样的想法。

    布鲁克斯随即招呼众人远离了红岩,随后杜兰特一爪穿入了岩石内部,涓涓细流即从岩壁的裂缝处缓缓渗出。

    “那是水?”

    杜兰特一抽出钢爪,冰凉的清水便从缺口处猛灌而出,法克迅速掏出身上的瓶瓶罐罐就跑过去接起水来。

    刚弯下身去接了半瓶水,法克便发现出水量变小了,于是疑惑的看向出水孔。

    只见出水孔就如受伤的肌肉组织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刚好装满一瓶水的功夫,瓶盖大小的孔洞已然自愈。

    目睹一切的维斯难以置信的用波刃刀在岩身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又亲眼目睹口子缓缓愈合消失。

    “这是什么构造!?自愈储水石!?”维斯很“贴心”的帮法克把记录名给改好了。

    调查队其他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奇怪的红岩上,唯独卡洛斯一人对法克壶中之水感兴趣。

    踱步向前,卡洛斯一把抄过法克手中壶就喝了一口。

    “水还没有检测!”水壶被夺走的法克吓了一跳,本能皱眉惊叫。

    “冰冰冷,透心凉,还带一点甜!”卡洛斯抹了抹嘴,把水壶塞回法克手中:“纯天然深层矿泉,检测完毕。”

    说完卡洛斯还向法克眨了眨右眼。

    “卡洛斯身体机能特殊,免疫一切毒素和病毒。”布鲁克斯对法克简明解释后便施展起精神干涉。

    数秒后,布鲁克斯摇摇头:“这红岩虽奇异,却并不是有意识的活物。”

    法克借来维斯的波刃刀砍下一小段红岩,小心的装入试箱之内。

    生物学家凯文和化学家格斯悄声讨论着什么,地理学家埃文斯则细心的绘录着地质图册。

    百无聊赖的卡洛斯又夺过法克的水壶喝了一口,在高温下冰凉的清泉沁人心脾。

    “什么味道?”维斯布鲁克好奇的盯着卡洛斯手中之壶,有点跃跃欲试之势。

    卡洛斯闻言高举水壶痛快呼出一个字:

    “爽!”

    “嗦!”

    只是“爽”不过三秒,水壶便被外物戳穿,发出“嗦”的破音。

    卡洛斯盯着突然扎上水壶的小箭愣了愣神,就只那么一秒,另一支小箭清灵无声的扎进了他的右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