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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沉重的眼皮弹颤着缓缓分开,映入眼眸的是那如家般熟悉的白色屋顶。

    白色的灯,白色的床褥,白色的柜子,白色的窗帘,白色的花,一切都是那熟悉的、从小到大无数次横刻在沉睡与清醒之间的白。

    “床……,真舒服啊……!”一名包扎着白色绷带的小女孩撒向父母娇道。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跟一群男孩子打架?你看你伤成这样!呜嗯……!”

    “嗨!孩子他妈哭什么!闺女!下次再遇到他们欺负人就继续揍!往死里揍!出事有爸爸扛着!别怕!哈哈哈哈!”

    纯白房间里承载的回忆充满温馨,可惜记忆中人如今缺了一半,笑声已去只留哭泣。

    “闺女!你醒啦!我给你打点水!”一位盘起银灰发丝的妇人马上去拿水壶,却因焦急没拿稳使水壶脱手而出。

    水壶坠地的速度是那么的慢,发出的声音却振聋发聩。

    噹!!!

    金兰心瞬间清醒过来。

    “法克!法克呢!?”

    顾不上自身还未痊愈的伤痛,女警翻身而起一把拔掉插在身上的针管就夺门而出。

    “兰心!闺女!你去哪啊?你的伤……!”

    身后越来越远的妇人焦急的呼喊声渐渐息弱,金兰心在熟悉得仿佛是第二个家的医院内奔跑,很快就赶到了重症监护病房外。

    厚玻璃的另一面,法克虚瘦的身躯插满了大大小小各种针管,紧闭着的眼睛仿佛永远也不会再次张开。

    前额紧贴着玻璃的小女警睁大了眼,无法抑制的泪水浸透了紧捂着嘴的手。

    “他扎的那一身只是看着壮观,放心,死不了!”

    金兰心听闻安慰之言赶紧回头,发现断定之人是山伯后心中确是多了几分宽慰。

    “兰心姐姐!你自己的伤都还没好呢!”沫沫赶紧腾出机械臂,把本就虚弱的金兰心捧在手心上。

    “我没事!”金兰心轻轻摇头,又去看重症监护室的法克。

    这一次,她终于留意到了另一个人。

    一个紧抓着法克的手呆坐在病床旁的女孩,视线一刻也没有从病床上离开过。

    “兰心姐姐,你去劝劝钟仪姐吧!她已经5天5夜没合眼了!”小沫沫盯着重症室内的两个人,伤心的哭出了眼泪。

    “哎!这丫头!和他爸妈一样倔!”山伯愤然甩手,显然对钟仪毫无办法。

    金兰心因干燥而皱起的唇蠕动了两下,本就虚弱的身体突然如泄了气的球般整个瘫在了机械巨掌上。

    “兰心姐!兰心姐……!”

    感觉小沫沫的呼唤声越来越远,金兰心只觉一阵疲惫袭来,世界由白变黑。

    不多时龙都医疗院院长就带着喻老、警卫队长和一众医生护士急奔而至,众人合力将金兰心抬上医疗床后,两名医生和数名护士快速将昏迷的小女警推进了就近的急救间。

    沫沫在深深看了一眼重症监护室后,亦带着如释重负的微笑匆匆跟随金兰心而去。

    “一个个都想干嘛!?翻了天了这是!”龙都医疗院院长潘献拙是个温厚的胖子,今日却罕见的大发雷霆。

    “钟仪一个人胡闹以武力拒出重症监护室也就算了!这从小到大和他爹把医院当家一样住的金兰心又是怎么回事!”

    话间院长愤怒的眼色狠狠盯向山伯,山伯一激灵随即别过头去当什么都没看见,这一举动无异于是在院长的火上又浇了一把油,火势蔓延之下没像喻老一样及时开溜的警卫队长马上就遭了秧。

    “还有你!带的什么鬼手下!?重伤在医院玩铁人三项是你们警队的优良传统是不是?!是不是要在我的地盘比拼谁死得更快……!?”

    院长追着警卫队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喷,警卫队长见躲不过赶紧低声下气认错消起院长的火,同时哭笑不得的看着眉宇间隐隐在幸灾乐祸的山伯。

    重症室内的隔音非常好,一窗之隔世外的喧嚣和这里完全无关,钟仪盯着法克眼神呆滞,身旁无依自立的奴斯朗基闪烁着危险的光泽。

    “你该去睡觉了。”

    在金兰心昏迷的同时法克悠然转醒,映入眼帘的是无尽憔悴的另一个人。

    “你醒啦……。”

    自得知法克危重后一直没哭的钟仪,泪水在久违的笑容中终于夺眶而出,法克把手从钟仪微微颤抖的双手中抽离,轻轻覆在了钟仪冰冷的手背上。

    “睡吧,轮到我守着你了。”

    “嗯!”

    缓缓的,钟仪伏在床边安详睡去,观察窗外,一个穿白大褂的胖子正凶狠的骂着一个一直赔笑脸的警察;远处那平日就没点正形的老头明显正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戏;时常和自己作对的绿毛萝莉手抹着眼从窗前急速走过,看上去像是有什么紧急任务需要立刻完成。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真好。

    法克轻握了握掌心下温暖的手,任由疲惫的眼皮缓缓合上。

    银白的幽狼大睁着像燃烧起火焰般闪烁的单眸,即将品尝复仇腥甜的滋味让卡洛斯兴奋得浑身颤抖。

    很近!很近了!

    接连追踪了五个日夜后,那淡淡的气味变得愈发浓厚,猎物的移动轨迹越来越短,行进速度也越来越慢,这长久的猫鼠游戏即将迎来最终结局。

    在林间快速奔袭,掠过的美景仿佛尽数褪色,愤怒却无比冷静幽狼心中此刻只渴望着一种颜色。

    一跃穿行一转腾跳,一个在灌木丛中焦急奔跑的矮小身影出现在幽狼的视线里,往日的血债亦随着此人的出现而奔涌,淹没了幽狼曾为人时所拥有的理智和良知。

    跃上半空灵动一转,幽狼以利爪残忍地切断了目标双足的脚筋。

    夹杂着痛苦和恐惧的惨嚎穿透了幽深古林,那只逐渐迫近的憎恨之眸预示着残忍的复仇即将拉开帷幕。

    ‘我哥身上当时有多少个洞呢?唔……,边弄边想吧!’

    从前充满锋锐之气,其它林中动物都自觉避开的山洞如今长满了灌木花草,已成为各种动物时不时光顾的无主之所,物、狼都已非往日温暖回忆中的模样。

    卡洛斯将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置于洞口前,后低头闭上了仅剩的独眼,血肉模糊的尸体上那一簇绿油油的毛发分外惹眼。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法说话……。’

    ‘……忘记你们被扎了多少个洞了,我从脚开始往上咬了一百多口,56颗牙齿就是快6000个洞,你们勉强将就一下……。’

    ‘愿你们安息!’

    心中的执念随着思念一同飘向那只为亡者而存在的美好国度,卡洛斯终于还清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所欠下的唯一的债。

    三步回头,五步回首,幽狼能从这里带走的除却那依依不舍外,也只有那虽已了了却永远都无法解开的情结。

    待卡洛斯回到木屋,山伯一众亦已然归来,此时法克正在钟仪的搀扶下拄着拐往厕所挪动。

    见幽狼迈爪进门,法克立即问出了重点:“狗子,人逮到没?”

    卡洛斯大爪子往喉咙上一比划,随即躺倒在门槛旁准备呼呼大睡。

    “卡洛斯也辛苦了,一直追踪估计都没有好好睡觉吧!”走至卡洛斯身旁时,钟仪特地蹲下抚了一把狼脖子以示亲昵。

    卡洛斯缓缓挺直四肢和脖子,一阵酥麻舒适感溜遍全身。

    法克见状也装模作样抹了一把钟仪的脖子,揶揄道:“你也辛苦了!狗子不睡你也不睡!”

    “是因为有一只大呆鹅一睡不起,我才不敢睡的!”钟仪边回嘴边挥拳作势要打,法克立马抬起包扎得像木乃伊的手作势要挡:

    “痛!痛痛痛!”

    ‘这两个人竟然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真不要脸……。’

    卡洛斯心中如此想着,半眯的独眼越发迷离。

    踹掉偷猎者老窝的消息传开后,前往小木屋的人开始变得络绎不绝,自然协会、警卫部、甚至武院等有关无关的机构在听说山伯收了个新徒弟还因公负伤后,全都默契的派出了代表前来慰问伤者,而警卫部的部长在收受了外甥女一顿饭的好处后,把这算是人情世故的差事交到了金兰心手中。

    自从医院康复后,金兰心跟着喻老跑小木屋的次数开始显著增加,后来索性独自前往,用沫沫那撅起小嘴的话来说就是:

    “兰心姐姐有事没事都往法克跑!”

    每到各部代表前来慰问的时候,钟仪总是安坐着细细聆听法克与其他人交谈,金兰心则偶尔抓住机会插上几句,而沫沫总是想方设法往法克背上跳,然后给与大呆鹅头一记狠狠的重击。

    “我靠啊!你变态啊!?”

    “呆鹅头!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你妹啊!滚下来!哎哟!”

    ‘修罗场!嘿!修罗场!嘿!’卡洛斯以猥琐的单眼快乐的看着这几个人,歪搭在嘴外的舌头激情燃烧,而露出和卡洛斯相似神色的,还有那躲在一旁喝茶吃瓜看戏的山伯。

    三个年龄性格各不相同的女孩以三种不同的方式尝试去靠近一个男孩的心,这奇妙的画面让和狗子一起看戏的山伯显得分外八卦。

    “哎嘿!这小子了不起啊!有我当年的风彩!”一脸猥琐的山伯贼贼的笑。

    “你当年被女娲大人追着揍的时候可比法克帅多了。”喻老半藐着眼瞧山伯,被茶杯遮掩的嘴隐隐作笑。

    “住嘴!这事可不能乱说!我那是!那是!那是在暗访!暗访懂吗!?”提及这一段不堪的往事,山伯憋红了老脸。

    “我有说你去干嘛了吗?你这属于不打自招啊!”看山伯越发困窘,喻老便越发得意。

    “嘿!你这臭老头子是不是想干架!”山伯从椅子上跳起,撸起衣袖就准备开干。

    “诺亚大人!”屋外不知哪位声露惊喜,却带给了法克十足的惊吓。

    “又来!?”

    闻声而动,法克立马就腰斩了正热火朝天的闲谈,在众人的迷惘和不解下准备远遁茅房,可刚起步的双脚却在空中晃了个措手不及后又重归于起步之地。

    感觉身后有异,法克猛然回头,竟发现死死扒在其后背不肯下来的沫沫伸出的两只硕大的机械臂此刻正紧紧钳住屋顶的横梁,而更让法克无语的是,这两条机械臂竟很搞笑的带有声线模仿和扩音功能。

    “诺亚!这里!我在这里!”法克的声音从两条机械臂传出,响彻屋内外的呼唤很快便把诺亚招来。

    “你……!”

    还来不及对正疯狂以表情嘲笑自己的沫沫施以语言打击,法克就见诺亚带着微笑走来。

    确切的说,是向着钟仪微笑。

    一股怪异的气场随着诺亚的靠近也随之而来,这气场将其他人隔绝开,唯独笼罩着三个人--安静坐在身后的钟仪、眼前自带圣人特效的诺亚,还有被夹在中间的法克自己。

    这气场法克很熟悉,地球上热衷于看戏的人们欢快的称呼其为:尴尬。

    于是在不知所措下,法克很局促的打了声招呼:

    “诺……诺亚大人!”

    这极不自然的神色马上就引起了诺亚的注意:“法克,何事如此焦虑?”

    ‘什么原因你心里没数吗!?’

    法克心中一边抱怨一边扭头看钟仪,钟仪却俏皮的浅浅吐舌,选择安静的继续看戏。

    “额,你看我背上……。”

    见正主无心搭救,法克立马机警的将诺亚的注意力转移到背后的捣蛋鬼身上,而沫沫一听法克竟然把仇恨拉向自己,马上照着大呆鹅脑袋狠狠的来上了一锤。

    “啊!!我X你大妈!滚下来!”法克终于忍无可忍,爆出了到明珠以来第一句脏话。

    “我没妈!我就不!略略略!喔打!!!”

    “啊!!”

    两人的闹剧最终以挥动着机械臂的沫沫像只螃蟹般被诺亚从法克背后拧下来而终结,恰逢此时瓦利也走进了屋内。

    “父上大人。”诺亚回首,把收起机械臂的沫沫置于钟仪怀中后向着来者恭敬鞠躬。

    “嗯。”瓦利简短回应,眼神扫过法克一干人等:“偷猎案情况如何?”

    “孩下今日来此便是想向法克询问案情细节。”

    ‘你明明是来找钟仪的!’法克心中如此一想,一种不祥的预感猛然来袭,然而还未等法克借故如厕,诺亚的“刀”已然开捅。

    “还有确定星历节到家一聚之事。”

    “哦!!”瓦利推着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了一抹山伯非常熟悉的微笑。

    “不好!要坏!”正和喻老你来我往的山伯一见瓦利咧嘴马上就冲了过去。

    “星历节也没几天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到家里一聚吧!刚好我也能借此一窥阴阳!”瓦利罕见的说出了一搓长句。

    “我就说要坏!老小子你又要搞什么鬼!?”疾速赶来的山伯嘴巴怼着瓦利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喷。

    “注意唾沫星子。”瓦利又推了推眼镜,随即又笑了:“五岳、小仪和沫沫也来吧,刚好能凑成一桌。”

    “什么一桌!?你这老小子分明就没安好心!你不让我去我也得跟着去!”山伯的气势就像澎湃的潮汐,以致四周的自然能量仿佛都似在作出回应而嗡嗡作响。

    “你来,那自然好。”瓦利说着就往门边走,去时回头盯着法克玩味道:“法克小友,你上厕所总不可能像你的师父一样,一上上一整天吧?”

    “上厕所!?上什么厕所!!”

    山伯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法克看着瓦利的背影却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

    诺亚约定法克到家聚会时再详谈偷猎一案后便随义父先行离开,尴尬的气场亦随之消散。

    驱车前往诺亚府邸时,法克禁不住好奇便向山伯打探起有关瓦利的种种。

    “那老小子坏得很!”山伯一听法克询问的是瓦利便开始咬牙切齿。

    “那老小子一使坏就笑,一笑就开始一反常态说长句,一说长句就憋满肚子坏水,徒弟你此次前去定要万分小心,不然铁定吃亏!”

    “吃什么亏?”

    法克有点懵,想着瓦利总不可能在自个家当着诺亚的面把自己剁了时,早就想见势插刀的沫沫立马横补一刀:

    “小黄人侬钟仪姐,瓦砾气山伯,我揍你!嘿嘿嘿!”

    “揍你妈!”法克一想到木屋里的事就来气。

    “我迟早要踢爆那老小子的屁股!”回忆起从前种种,山伯气得开始自说自话。

    “山伯伯你今天晚上就能动手呀!”小沫沫眨巴眨巴大眼睛故作可爱。

    “师傅!晚上全仰仗你老人家了!”法克一看情况不对,料想着晚上的鸿门宴可能会很复杂,赶紧试图抱紧现场唯一一根大腿。

    “你自求多福吧你!”山伯大手一挥别过头去。

    “别啊师傅!我给你泡一种新茶!”法克马上使出杀手锏。

    “你就是给我用神水泡仙茶也没用!”山伯别过去的脸憋得通红:“我……!我!我现在打不过他!”

    山伯未出招先泄气的作派让法克顿感晚上这一顿怕是如鲠在喉,必定难以下咽。

    就在此刻,一只温暖纤细的手覆上法克的手,副驾上的法克顿时有一种从深陷的泥潭中抽离的安稳感。

    主驾上的钟仪没有看法克,只是轻声说道:

    “有我在,别怕。”

    “我也在!你别怕!”

    沫沫看着钟仪覆在法克手背上的手,心中的冲动立马转化成了行动。

    砰!!

    “啊!!我的头!”

    “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