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外交
为了顺利地融入海智人的族群，舰船AI按照海智人的语言，为这158个海智人生化体编制了姓名。与人类大多数民族的姓名结构相似，海智人的姓名也是名字在前姓氏在后的结构，于是舰船AI统一将所有海智人生化体的姓氏定位比比米，在95个海智人族群中，比比米的意思为居无定所的强者。
比比米们抵达比邻星b后，舰船AI并没有马上让大家分散前往各族群展开外交工作，而是先让最先苏醒过来的1号比比米前往最早被发现的海智人族群。这也是莉莉的意思，作为事事追求稳妥的指挥官，她认为158个族群各有异同，为了保证外交工作的成功率，大家需要些经验，所以便与舰船AI商量，先让1号比比米打个样。
1号比比米是第一个被赋予名字的，他的全名为哈拉·比比米，哈拉就是“第一个”的意思，哈拉·比比米在海智人的语言系统中可以被理解成居无定所的强大族群中的先驱者。在舰船AI的授权下，哈拉为自己制定了一个逻辑性极强的外交计划，在获得舰船AI和领航员小队的首肯后，舰船AI便放心大胆地让哈拉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了。
哈拉带上自己的随身装备离开潜入水下的飞船后，并没有直接前往海智人的族群，而是潜入水下7000多米的海床上。在它随身携带的装备里，有几块高密度压缩食物，在特定的海床位置如法炮制出一个鲸落效应后，哈拉隐身在海床的砂石中，静待猎物出现。很快大量类鳐鱼蜂拥而至，抢食被泡烂发胀的淡黄色诱饵，紧随而来的还有泰坦盾皮鱼狩猎小队，这个小队虽然只有两名成员，但在强大的狩猎技巧下，仍旧在类鳐鱼群完全逃散开后，咬死了十几条猎物。狩猎者享受猎物的时候，它们可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个比大王节肢寄居鱿更可怕的存在，正端着一把适应海智人手掌结构的改良手枪，瞄准着它们引以为傲的坚硬脑袋。哈拉的肩膀上配有一捆绳子，这是所有比比米们的标准装备之一，当它把十几条类鳐鱼和两条泰坦盾皮鱼按顺序一条条穿在这根绳子上，游到海智人的领地门口时，它得到了海智人部族领袖的亲自出门相迎。
舰船AI此时充当起了声优的角色，它用不同的声线模仿起二人的谈话，阿森、莉莉和弗拉姆三人一边看着全息影像中哈拉与对方的画面，一边听着舰船AI有声有色的翻译，就像看电影一样。
交换名字后，众人得知海智人部族的首领名叫穆卡卡，穆卡卡向沙拉询问道：
“勇士哈拉，请问你来自哪个部族？到我的部族来有何贵干？”
哈拉回复不卑不亢，言辞中虽有尊敬之意，但同时也表达出了一名勇士应有的傲气。他说道：
“尊敬的穆卡卡首领，我从天上来，此行前来，想和您的部族结为友好同盟。这十几条类鳐鱼和两条泰坦盾皮鱼是我带来的礼物。”
穆卡卡见对方携友好而来，还带来了这么多礼物，语气极近友善的说道：
“英勇的勇士，你说的天上是指浅海的海床上吗？”
哈拉见对方语气友善，便也放下了几分傲气，友好地说道：
“不！是从更远的天上来，既不是海水也不是陆地，而是真正的天外来客。不过在聊这些之前，我还是想先说说另外一件事，我一个人猎杀了这么多猎物，又游了这么远，把这些猎物送过来，确实有些累了。请问尊敬的穆卡卡首领，能让我进入您的领地休息一下吗？我会慢慢向您讲述我此行的目的。”
哈拉的这句话可以说算得上是外交辞令的精髓，它告诉首领，自己仅凭一人之力，就能完成大王节肢寄居鱿才能完成的狩猎任务，这无一不是在彰显自己的强大。如此强大的朋友带着善意前来拜访部族，任何一位领导者都不会将其拒之门外。穆卡卡自然也不例外，他将哈拉迎进自己的领地，领航员小队这才借助哈拉的视角，参观了海智人的领地。
这是一个建在一整块巨大的玄武岩内部的栖息地，也不知道这个海智人部族花了多少代人的时间，才将这么巨大的玄武岩掏空。中央广场的半球形空间足够容纳所有的部族成员同时参加集会，广场顶部呈穹顶状向上开凿，穹顶正中间的位置安放着一颗泛着幽若蓝光的大圆珠，阿森猜测这颗直径足有3米的大圆珠应该是某种能够发出生物光的海生生物，它发出的幽若蓝光，在漆黑一片的深海海底足以照亮栖息地的每一个角落。穹顶的石壁上被海智人的工匠们开凿出一个个方形门洞，阿森借助哈拉的视角看见部族的海智人们频繁进出这些方形门洞，便认定这是他们的居住的房屋。
在随从们的簇拥下，穆卡卡将哈拉带进穹顶最顶端也是门洞开口最大的一间玄武岩石室内。进入石室后，哈拉发现这间石室就像地球上的人类所居住的胶囊公寓一样，没有里外隔间，一眼就能看下全貌。在石室正中央凸起的一块光滑石板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海栖生物的尸体，这是首领穆卡卡的盛情款待。
等到哈拉吃下一整只类似于八爪鱼一样的尸体时，莉莉打趣的问舰船AI道：
“流浪者14号，那食物的味道怎么样？”
舰船AI回复道：
“指挥官，很抱歉地回答您，海智人的口腔构造只能分辨两种味道，所以很难向您形容哈拉此时的口味感觉。不过我想，这种海鲜刺身肯定不合你的口味。”
莉莉笑了笑，配合着舰船AI的玩笑，然后继续认真观看哈拉的外交交涉。
首领穆卡卡屏退随行而来的随从后，问哈拉道：
“您一个人就能打败两头凶猛的泰坦盾皮鱼，像您这样的勇士完全有能力自建部族，为何要来我的领地？”
穆卡卡的问询让领航员小队的三人都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原始的海智人竟能说出这么不动声色的话来试探，这不禁让众人对只有5个计算元的哈拉后面的回答捏了一把汗。
莉莉指挥舰船AI说道：
“流浪者14号，在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对哈拉进行干涉。”
莉莉话音刚落，哈拉就开始回答穆卡卡的问题了。它说道：
“坦率地讲，我的力量和智慧都是造物主赐予我的，如果没有他们，我现在仍只是宇宙里的尘埃而已。”
穆卡卡思考着哈拉的话，问道：
“造物主？他们也生活在海里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哈拉回复道：
“我说过，他们是天外来客，生活在非常遥远的星球上，他们与你们的身体构造不同，他们生活在陆地上，而且没有尾巴，取而代之的是两条与胳膊结构相似，却又要比胳膊粗壮的腿。在他们生命演化的过程中，也曾像您的部落一样，经历过狩猎的生活，后来经过上百万年的演化，他们产生了更高级的文明，科学技术也得到了蓬勃的发展。现在的他们就像神一样，他们可以凭空制造出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我刚刚狩猎那两条泰坦盾皮鱼所用的工具，就是他们用一顿午饭的时间轻松制造出来的。”
穆卡卡陷入了沉思，他显然理解不了哈拉刚刚这一大段话的内容。漂在一旁的哈拉也没有着急，它知道身为尚处在知识混沌中的这位部族首领需要时间消化他刚刚说的这段话，它端身于石桌前，表现的非常淡定，并不急于表达过多的内容。海智人的面部结构缺少柔软的皮肤，坚硬的角质层覆盖了他们大半张脸，他们缺乏面部表情的表达方式，哈拉不能通过面部表情分辨穆卡卡此时的心理变化。
“虽然我不太懂你所说的星球、演化、文明、科学技术是什么意思，但我相信你强大的造物主一定让你怀揣着友善来到我的领地的。请问，我有什么能够帮助你们吗？如果可以，我想见见你的造物主。”
穆卡卡的语气虽然谦卑，但哈拉从中间仍听出不少试探的意思，他从背包中拿出一支应急照明灯。说道：
“我的造物主知道您所居住的地方在深海，他们托我给您带来一件礼物，这可以让您的部落更加明亮。”
哈拉说完话，便拧开应急照明灯，奶白色的光芒瞬间将穆卡卡灰暗的石室照亮。尽管这奶白色的灯光做过柔光处理，即使直视其光源也不会感到刺眼，可长期生活在幽暗环境下的海智人仍旧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晃了眼。穆卡卡连忙用双手护住双眼，惊恐地问道：
“这是什么？”
哈拉意识到这温柔的奶白色光芒对长期生活在深海的海智人来说仍旧太亮，于是便拧动调节器，将应急照明灯的光芒调节成更加温柔的蓝色。等到穆卡卡放下遮挡在眼前的手臂适应这光芒时，他的石室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族人。哈拉见时机成熟，热情地说道：
“尊敬的穆卡卡首领，我的造物主为了表达对您的敬意，特意托我将这颗象征着友谊的光源赠送给您和您的族人。将它悬挂在您部族的穹顶上，它将永恒的为您的部族带来光明，这光芒更象征着造物主与您的友谊地久天长。”
在所有海智人的簇拥下，穆卡卡和哈拉共同将应急照明灯悬挂在部族穹顶的中央处。尽管哈拉已经将这盏灯的亮度调整到最低，却依旧比之前的生物光照明亮上数千倍。在文明的光芒照耀下，领航员小队借助哈拉的视角，将先前昏暗的海智人栖息地的环境看得更加仔细，那石壁的平滑程度虽然赶不上流浪者14号光滑的墙壁，但依旧让他们很难想象这都是用原始的石质工具开凿出来的。
海智人表达尊敬的方式有很多种，在首领穆卡卡的指挥下，他们用最高的仪式向哈拉表达了尊敬，那是一种激烈的水下舞蹈，哈拉和穆卡卡被所有人簇拥在舞圈的正中央，整整三段长时间的舞蹈过后，舞者们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重新回到穆卡卡的石室后，穆卡卡问向哈拉：
“我最好的朋友，感谢您的友善，更感激您的造物主。从今以后，穆卡卡就是你们的朋友，穆卡卡对待朋友愿倾其所有。”
哈拉没有急于索取，仍在表达奉献，它说道：
“按照造物主的意愿，如果尊敬的首领您愿意，我愿成为您部族的一员，永远成为您和造物主之间的联系者。当然在这中间，我也会为我们的部族奉献我的一切。”
穆卡卡再次兴奋起来，他拥抱哈拉，将自己的眼球紧贴哈拉的眼球。领航员小队的三人记得，这位年轻的首领曾用这种方式对待过那条大王节肢寄居鱿，舰船AI解释道：
“这种贴眼礼好像是海智人最高的礼仪之一，这是他们认可对方的表现。”
弗拉姆兴奋道：
“怎么样？接下来，哈拉是不是就要开始谈正事儿了？”
确如弗拉姆想的那样，在接下来的会谈中，哈拉先是坦率的向穆卡卡介绍了它的人类造物主以及造物主目前的困境，然后又向他表达了造物主意欲移民比邻星b的意愿。在这里，它刻意混淆了人类是否能够顺利移民比邻星b取决于他们这些原住民的意愿，毕竟外交这个东西是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斗智过程，更何况让一个原始文明决定一个高等文明的去留，这本身就是充满变数的危险行为。过分恢复的人类道德制约，在法律的层面上造就了这一荒诞的既定事实，这鸿沟既然不能逾越，就只有迂回了。阿森看着哈拉以高超的外交手段将穆卡卡糊的一愣一愣，心中的思绪不禁漂到历史课本中，人类曾因道德缺失而激发的本我意识大爆发的悲惨年代。回望以前再看看现在，他分不清道德这种东西对人类的发展究竟是好是坏，他的基因母语里有“物极必反”这么一个词，可能在人类文明演化的这上万年里，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握好“物极必反”这把双刃剑吧！
哈拉的高超口才将阿森飘荡的思绪重新拉回现实，他通过舰船AI有声有色的翻译听见哈拉正口若悬河地说道：
“……我的造物主不生活在海里，他们生活在陆地上，所以您不用担心他们会对您的领地造成威胁。而且我的造物主是一个非常友善的种族，他们虽然非常强大，但却从不恃强凌弱。他们不久后就会降临这颗星，成为您最友善的邻居，我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造物主令我永世待在您的部族内，成为您和造物主之间友谊的纽带的同时，我还将用造物主的科技力量让您的部族更加繁荣、昌盛。”
穆卡卡不再犹豫，他再次召集所有部族成员在中央广场集合，在人造光的照耀下发表演讲：
“我宣布，委任哈拉·比比米为部族下一任大祭司，并衷心欢迎他的造物主族群移民我们的世界……”
舰船AI省略了穆卡卡后面冗长的演讲，只将前面这两句最重要的话以全息纪实投影的形式记录了下来，这将会成为未来向星际人类政府提报议案的158份佐证材料中的第一份附件。
哈拉这次成功的外交出访让领航员小队自信心倍增，他们决定让剩下的157名外交官倾巢出动，前往剩余的157个部族游说全比邻星b所有的海智人。有了哈拉的成功经验，这157名外交官做起事来要显得游刃有余得多。他们没有机械化地复制哈拉的行为方式，而是在接触目标前花费了大量时间对目标族群进行观察，根据不同目标族群的特性制定外交方案。取得信任的方式非常关键，这157名外交官们或以决斗的方式博取好战类部族的尊重，或以技术碾压的方式获得知识型部族的好感，或以高超的狩猎技巧赢得游猎部族的赞许……
在这157名外交官里，花去最多时间的是一位名为波波噜噜·比比米的外交官，在海智人的语言系统里，波波鲁鲁是饲养员的意思。它要征服的部族是海智人部族中一个特立独行的部族，他们以善于驯化各种野生海洋生物为特点，为了获取他们的好感，波波噜噜花了1个月的时间驯化了15头生性残暴的泰坦盾皮鱼。与该部族初次接触时，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的该部族首领险些要将部族首领的位置让给波波噜噜，这让远在舰船上的领航员小队一时哭笑不得。
这期间，人类的到访已经成为海智人世界公开的大事，所有海智人都热烈期盼着高等的人类种族降临自己的家乡。一些有着友好邦交关系的族群首领甚至经常举行集会，讨论人类降临后的相关事宜。阿森、莉莉和弗拉姆对这一个月的外交成果感到非常满意，他们看到了人类移民比邻星b的曙光，甚至已经开始在舰船AI的模拟器内搭建未来人类移民后，要建立的海上城市的雏形。
当然，这158个部族的外交工作也不全是一帆风顺的，有9个强硬的部族拒绝了友好外交，其中有3个残暴的部族，在外交官初次接触时表达出了非常明显的敌意，更有1名外交官惨死在了部落的大门口。在其他157名外交官的鼓动下，流血事件迅速传遍了另外149个海智人部落，在外交官们的牵线搭桥下，愤慨的149名部族首领首次在比邻星b宜居面赤道线最中央的一处浅海海床上举行了首届海智人联合会，那阵仗与20世纪地球初建的联合国大会的规模不相上下。作为最早与人类接触的穆卡卡当之无愧地被推选为首届海智人联合会执政官。当选首届执政官后，穆卡卡下达的第一个指令便是集合149个海智人的力量，征讨那9个不听话的部族。
征讨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军集结完毕时，9个拒绝友好外交的部族中的6个就服了软，他们的首领亲自前往大军集结处认罪悔过，表示愿意接受人类的友好邦交，欢迎人类降临自己的家园。至于最后那3个强硬的部族，他们每个部族都是成员达千人规模的超大部族，那个残忍杀害外交官的部族，其成员总数更是达到1800人之多，这也难怪他们态度强硬。面对大军，这3个狂妄的部族也结成了同盟，意图以自己强大的武力对抗联合军。一场大战即将在那个态度最为强硬的部族栖息地的海床上展开。
弗拉姆不安地问向莉莉：
“指挥官，这场战斗因我们的外交而起，我们这样做算不算违规呢？”
莉莉这时也有些慌了，她没料到事情会往这种失控的方向发展。她问向舰船AI：
“流浪者14号，对照《地外行星开发法》评估一下当前的事态风险。”
舰船AI的回复让三个人心里都吃下了定心丸，它说道：
“好的，指挥官。其实在158名外交官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们均在对照《地外行星开发法》约束自己的行为，截至目前，有触界嫌疑的行为当属本次战争形成过程中，各位外交官的合纵手段。《地外行星开发法》虽有规定‘在对地外行星进行开发过程中，不得出现以武力方式强制地外文明的行为’。但纵观整个行为过程，158名外交官均恪守职责，没有对心怀敌意的海智人族群直接动用武力，其中一名外交官更是因此牺牲。这场战争是海智人族群相互联合下的产物，外交官们虽然起到了相互联络的作用，但战争的根本起因却在海智人。《地外行星开发法》的相关宗旨阐述为‘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在相互关系中用和平手段解决一切争端，而不诉诸武力威胁和征讨等’。根据以上宗旨和原则，将所有海智人部族视为一个主权种族的话，我总结出了以下两条利己行为：1、从互不侵犯原则来看，我方外交官的牺牲，说明该海智人已经对我方造成侵犯，即使我方发起武力威胁，亦属于维护自身合法权益；2、侵犯行为发生后，海智人内部发动征讨战争，属该种族的内政行为，按照互不干涉内政原则来看，我方不应对其内战进行干涉，外交官们相互传递信息的行为，仅为表达实际情报，并未做出左右其内政的行为。指挥官以及各位领航员小队成员，以上为我的分析结果。”
舰船AI的分析有理有据，但莉莉仍觉得不太放心。在她锁眉思考时，海智人联合军和三部族同盟军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同盟军的战士确实比联合军的战士更加骁勇善战，他们挥舞着手里形态各异的石质武器左突右击，像极了斯巴达克的勇士，莉莉觉得他们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战神。但战神终究抵挡不住联合军洪水般的人海冲击，那些骁勇善战的同盟军勇士马上就被蜂拥而至的联合军海洋包围，这中间更有大王节肢寄居鱿和泰坦盾皮鱼等原始战争的“核武器”助阵，惨烈的战斗仅持续了不到10分钟的时间便进入了尾声。三部族同盟军的三名领袖一名战死，另外两名见大势已去，均抛下手中的武器，接受了联合军的收编，至此比邻星b宜居面的所有海智人部族全部接受人类舰队的降临。
比比米们抵达比邻星b后，舰船AI并没有马上让大家分散前往各族群展开外交工作，而是先让最先苏醒过来的1号比比米前往最早被发现的海智人族群。这也是莉莉的意思，作为事事追求稳妥的指挥官，她认为158个族群各有异同，为了保证外交工作的成功率，大家需要些经验，所以便与舰船AI商量，先让1号比比米打个样。
1号比比米是第一个被赋予名字的，他的全名为哈拉·比比米，哈拉就是“第一个”的意思，哈拉·比比米在海智人的语言系统中可以被理解成居无定所的强大族群中的先驱者。在舰船AI的授权下，哈拉为自己制定了一个逻辑性极强的外交计划，在获得舰船AI和领航员小队的首肯后，舰船AI便放心大胆地让哈拉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了。
哈拉带上自己的随身装备离开潜入水下的飞船后，并没有直接前往海智人的族群，而是潜入水下7000多米的海床上。在它随身携带的装备里，有几块高密度压缩食物，在特定的海床位置如法炮制出一个鲸落效应后，哈拉隐身在海床的砂石中，静待猎物出现。很快大量类鳐鱼蜂拥而至，抢食被泡烂发胀的淡黄色诱饵，紧随而来的还有泰坦盾皮鱼狩猎小队，这个小队虽然只有两名成员，但在强大的狩猎技巧下，仍旧在类鳐鱼群完全逃散开后，咬死了十几条猎物。狩猎者享受猎物的时候，它们可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个比大王节肢寄居鱿更可怕的存在，正端着一把适应海智人手掌结构的改良手枪，瞄准着它们引以为傲的坚硬脑袋。哈拉的肩膀上配有一捆绳子，这是所有比比米们的标准装备之一，当它把十几条类鳐鱼和两条泰坦盾皮鱼按顺序一条条穿在这根绳子上，游到海智人的领地门口时，它得到了海智人部族领袖的亲自出门相迎。
舰船AI此时充当起了声优的角色，它用不同的声线模仿起二人的谈话，阿森、莉莉和弗拉姆三人一边看着全息影像中哈拉与对方的画面，一边听着舰船AI有声有色的翻译，就像看电影一样。
交换名字后，众人得知海智人部族的首领名叫穆卡卡，穆卡卡向沙拉询问道：
“勇士哈拉，请问你来自哪个部族？到我的部族来有何贵干？”
哈拉回复不卑不亢，言辞中虽有尊敬之意，但同时也表达出了一名勇士应有的傲气。他说道：
“尊敬的穆卡卡首领，我从天上来，此行前来，想和您的部族结为友好同盟。这十几条类鳐鱼和两条泰坦盾皮鱼是我带来的礼物。”
穆卡卡见对方携友好而来，还带来了这么多礼物，语气极近友善的说道：
“英勇的勇士，你说的天上是指浅海的海床上吗？”
哈拉见对方语气友善，便也放下了几分傲气，友好地说道：
“不！是从更远的天上来，既不是海水也不是陆地，而是真正的天外来客。不过在聊这些之前，我还是想先说说另外一件事，我一个人猎杀了这么多猎物，又游了这么远，把这些猎物送过来，确实有些累了。请问尊敬的穆卡卡首领，能让我进入您的领地休息一下吗？我会慢慢向您讲述我此行的目的。”
哈拉的这句话可以说算得上是外交辞令的精髓，它告诉首领，自己仅凭一人之力，就能完成大王节肢寄居鱿才能完成的狩猎任务，这无一不是在彰显自己的强大。如此强大的朋友带着善意前来拜访部族，任何一位领导者都不会将其拒之门外。穆卡卡自然也不例外，他将哈拉迎进自己的领地，领航员小队这才借助哈拉的视角，参观了海智人的领地。
这是一个建在一整块巨大的玄武岩内部的栖息地，也不知道这个海智人部族花了多少代人的时间，才将这么巨大的玄武岩掏空。中央广场的半球形空间足够容纳所有的部族成员同时参加集会，广场顶部呈穹顶状向上开凿，穹顶正中间的位置安放着一颗泛着幽若蓝光的大圆珠，阿森猜测这颗直径足有3米的大圆珠应该是某种能够发出生物光的海生生物，它发出的幽若蓝光，在漆黑一片的深海海底足以照亮栖息地的每一个角落。穹顶的石壁上被海智人的工匠们开凿出一个个方形门洞，阿森借助哈拉的视角看见部族的海智人们频繁进出这些方形门洞，便认定这是他们的居住的房屋。
在随从们的簇拥下，穆卡卡将哈拉带进穹顶最顶端也是门洞开口最大的一间玄武岩石室内。进入石室后，哈拉发现这间石室就像地球上的人类所居住的胶囊公寓一样，没有里外隔间，一眼就能看下全貌。在石室正中央凸起的一块光滑石板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海栖生物的尸体，这是首领穆卡卡的盛情款待。
等到哈拉吃下一整只类似于八爪鱼一样的尸体时，莉莉打趣的问舰船AI道：
“流浪者14号，那食物的味道怎么样？”
舰船AI回复道：
“指挥官，很抱歉地回答您，海智人的口腔构造只能分辨两种味道，所以很难向您形容哈拉此时的口味感觉。不过我想，这种海鲜刺身肯定不合你的口味。”
莉莉笑了笑，配合着舰船AI的玩笑，然后继续认真观看哈拉的外交交涉。
首领穆卡卡屏退随行而来的随从后，问哈拉道：
“您一个人就能打败两头凶猛的泰坦盾皮鱼，像您这样的勇士完全有能力自建部族，为何要来我的领地？”
穆卡卡的问询让领航员小队的三人都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原始的海智人竟能说出这么不动声色的话来试探，这不禁让众人对只有5个计算元的哈拉后面的回答捏了一把汗。
莉莉指挥舰船AI说道：
“流浪者14号，在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对哈拉进行干涉。”
莉莉话音刚落，哈拉就开始回答穆卡卡的问题了。它说道：
“坦率地讲，我的力量和智慧都是造物主赐予我的，如果没有他们，我现在仍只是宇宙里的尘埃而已。”
穆卡卡思考着哈拉的话，问道：
“造物主？他们也生活在海里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哈拉回复道：
“我说过，他们是天外来客，生活在非常遥远的星球上，他们与你们的身体构造不同，他们生活在陆地上，而且没有尾巴，取而代之的是两条与胳膊结构相似，却又要比胳膊粗壮的腿。在他们生命演化的过程中，也曾像您的部落一样，经历过狩猎的生活，后来经过上百万年的演化，他们产生了更高级的文明，科学技术也得到了蓬勃的发展。现在的他们就像神一样，他们可以凭空制造出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我刚刚狩猎那两条泰坦盾皮鱼所用的工具，就是他们用一顿午饭的时间轻松制造出来的。”
穆卡卡陷入了沉思，他显然理解不了哈拉刚刚这一大段话的内容。漂在一旁的哈拉也没有着急，它知道身为尚处在知识混沌中的这位部族首领需要时间消化他刚刚说的这段话，它端身于石桌前，表现的非常淡定，并不急于表达过多的内容。海智人的面部结构缺少柔软的皮肤，坚硬的角质层覆盖了他们大半张脸，他们缺乏面部表情的表达方式，哈拉不能通过面部表情分辨穆卡卡此时的心理变化。
“虽然我不太懂你所说的星球、演化、文明、科学技术是什么意思，但我相信你强大的造物主一定让你怀揣着友善来到我的领地的。请问，我有什么能够帮助你们吗？如果可以，我想见见你的造物主。”
穆卡卡的语气虽然谦卑，但哈拉从中间仍听出不少试探的意思，他从背包中拿出一支应急照明灯。说道：
“我的造物主知道您所居住的地方在深海，他们托我给您带来一件礼物，这可以让您的部落更加明亮。”
哈拉说完话，便拧开应急照明灯，奶白色的光芒瞬间将穆卡卡灰暗的石室照亮。尽管这奶白色的灯光做过柔光处理，即使直视其光源也不会感到刺眼，可长期生活在幽暗环境下的海智人仍旧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晃了眼。穆卡卡连忙用双手护住双眼，惊恐地问道：
“这是什么？”
哈拉意识到这温柔的奶白色光芒对长期生活在深海的海智人来说仍旧太亮，于是便拧动调节器，将应急照明灯的光芒调节成更加温柔的蓝色。等到穆卡卡放下遮挡在眼前的手臂适应这光芒时，他的石室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族人。哈拉见时机成熟，热情地说道：
“尊敬的穆卡卡首领，我的造物主为了表达对您的敬意，特意托我将这颗象征着友谊的光源赠送给您和您的族人。将它悬挂在您部族的穹顶上，它将永恒的为您的部族带来光明，这光芒更象征着造物主与您的友谊地久天长。”
在所有海智人的簇拥下，穆卡卡和哈拉共同将应急照明灯悬挂在部族穹顶的中央处。尽管哈拉已经将这盏灯的亮度调整到最低，却依旧比之前的生物光照明亮上数千倍。在文明的光芒照耀下，领航员小队借助哈拉的视角，将先前昏暗的海智人栖息地的环境看得更加仔细，那石壁的平滑程度虽然赶不上流浪者14号光滑的墙壁，但依旧让他们很难想象这都是用原始的石质工具开凿出来的。
海智人表达尊敬的方式有很多种，在首领穆卡卡的指挥下，他们用最高的仪式向哈拉表达了尊敬，那是一种激烈的水下舞蹈，哈拉和穆卡卡被所有人簇拥在舞圈的正中央，整整三段长时间的舞蹈过后，舞者们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重新回到穆卡卡的石室后，穆卡卡问向哈拉：
“我最好的朋友，感谢您的友善，更感激您的造物主。从今以后，穆卡卡就是你们的朋友，穆卡卡对待朋友愿倾其所有。”
哈拉没有急于索取，仍在表达奉献，它说道：
“按照造物主的意愿，如果尊敬的首领您愿意，我愿成为您部族的一员，永远成为您和造物主之间的联系者。当然在这中间，我也会为我们的部族奉献我的一切。”
穆卡卡再次兴奋起来，他拥抱哈拉，将自己的眼球紧贴哈拉的眼球。领航员小队的三人记得，这位年轻的首领曾用这种方式对待过那条大王节肢寄居鱿，舰船AI解释道：
“这种贴眼礼好像是海智人最高的礼仪之一，这是他们认可对方的表现。”
弗拉姆兴奋道：
“怎么样？接下来，哈拉是不是就要开始谈正事儿了？”
确如弗拉姆想的那样，在接下来的会谈中，哈拉先是坦率的向穆卡卡介绍了它的人类造物主以及造物主目前的困境，然后又向他表达了造物主意欲移民比邻星b的意愿。在这里，它刻意混淆了人类是否能够顺利移民比邻星b取决于他们这些原住民的意愿，毕竟外交这个东西是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斗智过程，更何况让一个原始文明决定一个高等文明的去留，这本身就是充满变数的危险行为。过分恢复的人类道德制约，在法律的层面上造就了这一荒诞的既定事实，这鸿沟既然不能逾越，就只有迂回了。阿森看着哈拉以高超的外交手段将穆卡卡糊的一愣一愣，心中的思绪不禁漂到历史课本中，人类曾因道德缺失而激发的本我意识大爆发的悲惨年代。回望以前再看看现在，他分不清道德这种东西对人类的发展究竟是好是坏，他的基因母语里有“物极必反”这么一个词，可能在人类文明演化的这上万年里，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握好“物极必反”这把双刃剑吧！
哈拉的高超口才将阿森飘荡的思绪重新拉回现实，他通过舰船AI有声有色的翻译听见哈拉正口若悬河地说道：
“……我的造物主不生活在海里，他们生活在陆地上，所以您不用担心他们会对您的领地造成威胁。而且我的造物主是一个非常友善的种族，他们虽然非常强大，但却从不恃强凌弱。他们不久后就会降临这颗星，成为您最友善的邻居，我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造物主令我永世待在您的部族内，成为您和造物主之间友谊的纽带的同时，我还将用造物主的科技力量让您的部族更加繁荣、昌盛。”
穆卡卡不再犹豫，他再次召集所有部族成员在中央广场集合，在人造光的照耀下发表演讲：
“我宣布，委任哈拉·比比米为部族下一任大祭司，并衷心欢迎他的造物主族群移民我们的世界……”
舰船AI省略了穆卡卡后面冗长的演讲，只将前面这两句最重要的话以全息纪实投影的形式记录了下来，这将会成为未来向星际人类政府提报议案的158份佐证材料中的第一份附件。
哈拉这次成功的外交出访让领航员小队自信心倍增，他们决定让剩下的157名外交官倾巢出动，前往剩余的157个部族游说全比邻星b所有的海智人。有了哈拉的成功经验，这157名外交官做起事来要显得游刃有余得多。他们没有机械化地复制哈拉的行为方式，而是在接触目标前花费了大量时间对目标族群进行观察，根据不同目标族群的特性制定外交方案。取得信任的方式非常关键，这157名外交官们或以决斗的方式博取好战类部族的尊重，或以技术碾压的方式获得知识型部族的好感，或以高超的狩猎技巧赢得游猎部族的赞许……
在这157名外交官里，花去最多时间的是一位名为波波噜噜·比比米的外交官，在海智人的语言系统里，波波鲁鲁是饲养员的意思。它要征服的部族是海智人部族中一个特立独行的部族，他们以善于驯化各种野生海洋生物为特点，为了获取他们的好感，波波噜噜花了1个月的时间驯化了15头生性残暴的泰坦盾皮鱼。与该部族初次接触时，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的该部族首领险些要将部族首领的位置让给波波噜噜，这让远在舰船上的领航员小队一时哭笑不得。
这期间，人类的到访已经成为海智人世界公开的大事，所有海智人都热烈期盼着高等的人类种族降临自己的家乡。一些有着友好邦交关系的族群首领甚至经常举行集会，讨论人类降临后的相关事宜。阿森、莉莉和弗拉姆对这一个月的外交成果感到非常满意，他们看到了人类移民比邻星b的曙光，甚至已经开始在舰船AI的模拟器内搭建未来人类移民后，要建立的海上城市的雏形。
当然，这158个部族的外交工作也不全是一帆风顺的，有9个强硬的部族拒绝了友好外交，其中有3个残暴的部族，在外交官初次接触时表达出了非常明显的敌意，更有1名外交官惨死在了部落的大门口。在其他157名外交官的鼓动下，流血事件迅速传遍了另外149个海智人部落，在外交官们的牵线搭桥下，愤慨的149名部族首领首次在比邻星b宜居面赤道线最中央的一处浅海海床上举行了首届海智人联合会，那阵仗与20世纪地球初建的联合国大会的规模不相上下。作为最早与人类接触的穆卡卡当之无愧地被推选为首届海智人联合会执政官。当选首届执政官后，穆卡卡下达的第一个指令便是集合149个海智人的力量，征讨那9个不听话的部族。
征讨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军集结完毕时，9个拒绝友好外交的部族中的6个就服了软，他们的首领亲自前往大军集结处认罪悔过，表示愿意接受人类的友好邦交，欢迎人类降临自己的家园。至于最后那3个强硬的部族，他们每个部族都是成员达千人规模的超大部族，那个残忍杀害外交官的部族，其成员总数更是达到1800人之多，这也难怪他们态度强硬。面对大军，这3个狂妄的部族也结成了同盟，意图以自己强大的武力对抗联合军。一场大战即将在那个态度最为强硬的部族栖息地的海床上展开。
弗拉姆不安地问向莉莉：
“指挥官，这场战斗因我们的外交而起，我们这样做算不算违规呢？”
莉莉这时也有些慌了，她没料到事情会往这种失控的方向发展。她问向舰船AI：
“流浪者14号，对照《地外行星开发法》评估一下当前的事态风险。”
舰船AI的回复让三个人心里都吃下了定心丸，它说道：
“好的，指挥官。其实在158名外交官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们均在对照《地外行星开发法》约束自己的行为，截至目前，有触界嫌疑的行为当属本次战争形成过程中，各位外交官的合纵手段。《地外行星开发法》虽有规定‘在对地外行星进行开发过程中，不得出现以武力方式强制地外文明的行为’。但纵观整个行为过程，158名外交官均恪守职责，没有对心怀敌意的海智人族群直接动用武力，其中一名外交官更是因此牺牲。这场战争是海智人族群相互联合下的产物，外交官们虽然起到了相互联络的作用，但战争的根本起因却在海智人。《地外行星开发法》的相关宗旨阐述为‘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在相互关系中用和平手段解决一切争端，而不诉诸武力威胁和征讨等’。根据以上宗旨和原则，将所有海智人部族视为一个主权种族的话，我总结出了以下两条利己行为：1、从互不侵犯原则来看，我方外交官的牺牲，说明该海智人已经对我方造成侵犯，即使我方发起武力威胁，亦属于维护自身合法权益；2、侵犯行为发生后，海智人内部发动征讨战争，属该种族的内政行为，按照互不干涉内政原则来看，我方不应对其内战进行干涉，外交官们相互传递信息的行为，仅为表达实际情报，并未做出左右其内政的行为。指挥官以及各位领航员小队成员，以上为我的分析结果。”
舰船AI的分析有理有据，但莉莉仍觉得不太放心。在她锁眉思考时，海智人联合军和三部族同盟军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同盟军的战士确实比联合军的战士更加骁勇善战，他们挥舞着手里形态各异的石质武器左突右击，像极了斯巴达克的勇士，莉莉觉得他们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战神。但战神终究抵挡不住联合军洪水般的人海冲击，那些骁勇善战的同盟军勇士马上就被蜂拥而至的联合军海洋包围，这中间更有大王节肢寄居鱿和泰坦盾皮鱼等原始战争的“核武器”助阵，惨烈的战斗仅持续了不到10分钟的时间便进入了尾声。三部族同盟军的三名领袖一名战死，另外两名见大势已去，均抛下手中的武器，接受了联合军的收编，至此比邻星b宜居面的所有海智人部族全部接受人类舰队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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