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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临危所托

    明月当空,一蓝衫汉子正施展轻功沿着条田间小路疾行,此人面色苍白,左肩头插着一柄柳叶飞刀,伤口处血迹发黑,脚下却片刻不停。

    比起自己的伤势,更叫他担心的是师弟赵志坚,原来二人早已脱身,逃亡路上飞刀毒素发作,调息片刻,敌人便已追来。霍明亮心中可以断定,那二老一少正是与聚德商会十年为敌的劫镖盗匪,为将此消息传出去,本想独自迎敌,让师弟先走。哪知赵志坚还在与关健交手失利的情绪中耿耿于怀,一把夺过自己佩剑迎战追来的赖棘,誓要扳回一局。为不成拖累,无奈只好先行一步,待赵志坚脱身后,约定在逃鹿村医馆汇合。

    路边时不时传来阵阵尖锐急促的虫鸣声,使得他心情更为紧张,脚下加紧,说话间,已到医馆门外。此医馆位于逃鹿村外,是位游方郎中将废弃破庙改建而成。霍明亮曾带领门派弟子到此地发放粮食时,听说村外来了位治病不要钱的郎中,前去拜访,故而结识。

    今身受重伤,深更半夜前来求医叨扰,门虽未栓,也不敢鲁莽。轻敲三下门后,将要张口说话,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径直倒下,原来霍明亮一直用真气强压体内毒素,又一刻不停的施展轻功,一张嘴真气流泄,体内毒素迅速蔓延,伤势加重。

    屋内一声惊呼“谁?”

    过了良久,一衣衫褴褛的少年推门而出,迎着月光,少年这才看清此人肩头插着一把飞刀,伤口处凝固黑血,面色苍白模样瘆人。少年连忙将人扶到屋内,霍明亮盘膝而坐,右手握住刀柄,将飞刀拔出,却不见一滴血飞溅出来,随即点住自己胸口几处大穴,闭目运功调息,大约两个时辰后,面色渐渐好转。晨光熹微,霍明亮睁开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见那少年已将庙门关好,正端着一碗水坐在自己身旁。

    霍明亮自从受伤后一路逃亡没有喝过一口水,实在口干,接过碗后一饮而尽,舒了一口气笑着道:“多谢小兄弟,昨晚惊扰到你了。”

    少年道:“霍大叔,你不记得我了。”

    霍明亮细细瞧了片刻道:“你是...小刘胖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去年粮荒,村里家家自顾不暇,茶棚摊主迫于无奈让帮工少年另谋生路,少年只好流落街头,饥寒交迫之时,幸遇龙山剑派的救灾队伍赶到,才捡回一命。二人初见时,少年已饿的骨瘦如柴,哪是现在这副健壮模样,故而一时没认得出来。

    少年道:“上次你们走后,我就到这里帮工了。”

    霍明亮缓缓点头,环视一周道:“怎么不见倪先生。”

    少年道:“倪先生三个月前就离开了,说是找什么宝贝去。”

    “不在?”对啊,那倪先生是位游方郎中,怎会一直待在这里,霍明亮叹了口气道:“命数如此啊。”

    少年道:“快看看这些药,能用上哪种。”

    看着眼前早已摆成一行的瓶瓶罐罐,霍明亮欣慰笑道:“我是中了剧毒,这些寻常伤药是没用的。”

    少年略一沉思,从腰间掏出颗药丸递了过去,道:“那你快服下这个,这个一定管用。”

    霍明亮疑惑道:“这是什么。”

    少年道:“这是倪先生给我的续命丹。”

    “续命丹?”霍明亮大笑道:“治病最重要的是对症下药,难不成这续命丹还能包治百病。”

    少年急道:“你快服下吧,倪先生不会骗我的。”

    霍明亮见少年一脸真诚,莫辜负了这少年一番好意,心道:“死马当活马医,总比等死的强。”一把接过放入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一盏茶的功夫,中毒之处的凝血竟慢慢融开,全身气血也畅通了起来,此刻总算明白了何谓续命丹,所谓续命,并不是药到病除,而是将死期推迟,受外伤之人可在推迟之日内抢救,受内伤之人可在推迟之日内修养,而中毒之人可在推迟之日内寻解药或用内力将余毒逼出体外,从而达到续命之功效。不禁脱口大叫道:“好个续命丹。”

    少年深信那倪先生不会骗他,但人命关天,见霍明亮面部缓缓显出血色,才放下心来,道:“感觉好些了么。”

    霍明亮道:“好得很,倪先生实乃神医也。”“倪先生...”“神医...”“莫非他是...”

    少年笑道:“我就说倪先生不会骗我的。”

    霍明亮道:“小刘胖儿,大恩不言谢,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得到。”

    少年急忙道:“不敢不敢,这是应该的,当初要是没有那一饭之恩,恐怕我早就...”

    霍明亮道:“赈灾救民是我龙山剑派分内之事,你倒不用放在心上,可这续命丹乃是倪先生给你的保命手段,如今你慷慨相赠,不报答如何能让我心安。”

    少年道:“那急人所急也是我辈分内之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行善不求回报,想不到这少年还颇有些侠气。

    霍明亮道:“续命丹此等神药,放在江湖上定是千金难求,倪先生竟会将此药相赠与你,莫非你是倪先生的弟子?”

    少年道:“倪先生本来是教了我些医术的,可他嫌我太笨不是学医的材料,只是教了我一种内功心法,说我适合习武。”

    霍明亮道:“所以你就拜师了?”

    少年道:“我叫他师父,他不肯,说他的弟子一定得有学医的天赋。”

    霍明亮笑道:“这也难怪,医仙的弟子一定也得是个医仙,没拜师就好,你可愿拜入我门下,随我回龙山剑派,总好过在这里四处帮工度日的好。”

    少年眼前一亮,随即面露难色道:“可是倪先生回来,见我不在..”

    霍明亮道:“倪先生是游方郎中,回不回来还未曾可知。”

    少年紧皱眉头,犹豫不决。

    霍明亮又道:“这样吧,待我写张字条留在这里,就说我带你回龙山剑派拜师学艺去了,倪先生回来看见字条,定然不会怪你,他不也说你适合习武么。”

    听了这番话,少年大喜,当即起身欲要拜师。

    霍明亮欣喜大笑道:“不急不急,待回门派再行礼不迟。”

    少年迫不及待道:“我们何时启程?”

    霍明亮道:“我和师弟约好今晚在此汇合,待他一到,我们连夜启程。”

    少年找来纸笔,给霍明亮写下字条后,又去村子里买了几个馒头,二人吃过,霍明亮便继续运功排毒。少年无事,拾起被霍明亮丢在地上的柳叶飞刀把玩,霍明亮提醒他刀身有毒,便不敢再碰了,用纸包住刀身横放藏在腰间,想着来日用水将毒洗净后,能当个小玩意,稀罕劲过了,则去了一旁打坐休息,为连夜赶路养足精神。

    斜阳似血,远处传来声音。

    “耽搁了这么久,霍大侠定已走远了,二叔,找不到我们就回去吧。”

    “一定就在附近,那姓霍的有伤在身,跑不了多远。”

    “已经有人因我们而死了,我是怕...”

    “那人死的与我们有何干系,要怪就怪他自己剑术不精,气性太大。”

    霍明亮侧耳细听,隐约听得到什么“赤阳丹还在...”“剑术不精...”且声音越来越近,心里暗道:“那赖棘竟比赵师弟先找到了这里,我自身体内余毒未清,恐怕不是对手。”急忙叫醒一旁休息的少年,从怀中掏出一把白瓷碎片,碎片中掺着一枚外表晶莹光滑赤色丹药。那碎片想来是装丹药的瓷瓶,在霍明亮摔倒时撞破的了,而那赤色丹药正是赤阳丹。

    霍明亮低声道:“小刘胖儿,计划有变,现在有件很危险的事要交给你办,你可愿意?”

    少年毫不犹豫道:“什么事,交给我吧霍大叔。”

    霍明亮‘嘘’了一下,又道:“伤我的敌人就在门外,你服下此丹后马上离开。出门后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若向你打听我的下落,你就说不知道,否则有性命之忧,明白么?”

    少年道:“我不走,你还有伤在身,大敌当前,我怎能留你一人独自在此,况且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霍明亮道:“你这小子,看来是不想入师门了,我刚交代了第一件事你就不听,那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武林败类,哪会管你和他们有没有仇怨。”

    杀人不眨眼,少年慌道:“那你怎么办。”

    霍明亮道:“等摆脱了他们,我自会追上你,我若未到,你也不必等我,赤阳丹外有蜡壳包裹,可保丹药服下后一天之内不被消化,你需在丹药消化前将其排出,携此丹速去聚德商会传话,就说‘那伙劫镖盗匪是赖棘关健和一少女’记住了么?”

    少年虽不明情况,但见霍明亮表情凝重,知道事关重大,一口吞下赤阳丹,道:“我记住了,霍大叔你自己小心。”

    霍明亮点了点头,语气稍缓道:“快去吧。”

    少年推门而出,刚走两步便被一个声音叫住。

    “喂,那边的小子。”

    少年闻声望去,只见那人面部细长,眼球突出,双颊深陷,好似个带皮骷髅,殷红色的夕阳打在他半侧脸颊,又添上了几分恐怖,不免心中生了股惧意。

    赖棘继续道:“你可曾见到过个受了伤的蓝衫汉子么。”

    少年颤抖着声音道:“没见过。”拔腿就跑。

    一旁的少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二叔,你还说你喜欢现在这副模样么,看你都把人吓跑了。”

    赖棘轻笑道:“没那么简单,怕我的样貌快走两步避开就是,我们去哪边看看。”

    少女仔细想想,这一路打听过来,所问之人都是摇摇头后快步避开,这少年确实有些反应过大了。

    来到庙门前,赖棘一脚将庙门踢开,见霍明亮正面朝大门闭目打坐,听到门被踢开也不睁眼,赖棘好像早有预料似的笑道:“我就说中了三弟的飞刀,跑不远的。”

    少女道:“霍大侠,你还是快把赤阳丹交出来吧,免得动起手来,伤势加重。”

    霍明亮缓缓道:“哼,伤势加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追来就是为杀人灭口的么,我师弟呢,有他断后,怎会让你们先寻到此地。”

    赖棘道:“你那师弟功夫实在不争气,已经死了。”

    “死了?”霍明亮瞠目道:“我师弟闭关十二年自创剑法,乃是本门的天才,以一敌一,就算不敌也可全身而退,你们到底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害死我师弟?”

    少女急道:“这是个误会,我二叔的确是和赵前辈光明正大交手的,可不知怎的,赵前辈落败后,就像中了邪似的抱头怒吼,然后就暴毙了。”

    霍明亮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站起身来恶狠狠道:“若不是用了什么诡计,好端端的人怎会暴毙,下三滥,我跟你们拼了。”

    赖棘恍悟道:“大小姐你快去追刚才那小子,赤阳丹定在他身上。”

    少女道:“二叔,切勿下杀手。”

    霍明亮见那少女要走,以掌为剑,一招‘探云式’攻向少女,大喝道:“休走!”

    见对方已无兵刃,赖棘毫无忌惮,因为天下还没有几种拳法比他的虎形拳刚猛霸道,上前使出‘猛虎出山’将其拦下。眼见拳掌相击,霍明亮侧身转手抓住赖棘手臂,以‘巧云式’借力将其抛到身后,迈开大步朝门外追去。赖棘怎能轻易放他离开,一招“履虎尾”抓其后心,又将其拉了回来。

    就在二人缠斗时,少女施展‘御风飘’身法,早已沿着那少年逃走的方向追到了两三里之外,见那少年正气喘吁吁的弯腰扶树休息。

    少年喘息间,忽觉身旁走来一人,惊呼道:“谁?”

    少女笑嘻嘻道:“你跑的还挺快么。”

    忽然想起这不正是那‘带皮骷髅’身旁的女孩,当时心里只想着害怕,无暇顾及其他,只是逃跑时瞥到了她一眼,现在离近细细的瞧,还当真是好看。转念又想,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武林败类,不可大意,紧张道:“刚刚我不是都说了我没见过你们要找的人,你还追来做什么。”

    少女一步步靠近道:“我是来寻一枚丹药的,不知道小兄弟你可曾见过?”

    难道是计划暴露了?不,霍大叔不会告诉他们赤阳丹就在我肚子里的。少年紧靠树干道:“要寻丹药你应该上医馆寻去,我怎会见过。”

    少女轻叹道:“不说实话,那我只好亲自动手了呢。”

    动手?要灭口么?果然人不可貌相,长得如此好看的姑娘,却也是心肠歹毒。少年大叫道:“武林败类,我和你拼了!”挥拳直冲向少女。

    少女侧身一闪,脚下使个绊子,少年一个‘狗吃屎’摔了出去。

    “武林败类?”这少年果然是知道些什么,否则怎会张嘴就骂,少女膝盖抵住少年背部,恼羞成怒道:“你这臭小子,说谁是武林败类,赤阳丹是不是在你身上?”

    少年双手被压在背上,额头青筋暴起也挣扎不开,被搜索了一番后,少女低声道:“真的不在。”膝下慢慢收了劲,欲要起身。

    就在这时,少年一拱身子,将那少女从背上摔了下去,不等起身,一个大步迈到少女身后,

    因未学过擒拿手法,能想到的,只有用左臂将其抱紧,右手抽出藏在腰间的柳叶飞刀,架在少女脖颈,将其制服。这一抱,只觉那纤细腰身仿若无骨,一股香气钻鼻而入,一时间竟陶醉其中,忘了说话。

    待少女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被紧紧抱住,心中一凛,挣扎大叫道:“你要干什么。”

    少年闻言惊醒,紧张道:“你快放了我。”

    天下哪有人,自己用刀架在别人脖子上,威胁那人放过自己的?

    少女听后是又气又笑道:“喂!现在应该是你快放了我吧。”

    少年又羞又愤,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只听那少女‘哎呦’一声,吓得少年松开了柳叶飞刀,急道:“你没事吧,我用的可是刀背。”再看少女,已有一排血泡映在了那洁白如玉的脖颈上。

    少女眉头一皱,抬手向脖子摸去。

    少年道:“不要碰,这刀身有毒。”

    少女急忙拿出雪河丹服下,认出了那地上的凶器,心道:“三叔的柳叶飞刀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毒。”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见少女娇容不悦,少年心生愧意,想到江湖败类杀人本就不需要理由,现在我又伤了她,恐怕是在劫难逃了,既然打不过也逃不掉,还不如让她消消气,心下一横,双眼一闭仰头道:“你杀了我吧!”

    少女毫不理会,自顾自地喃喃道:“难道那时三叔是故意支开我?”“不好,霍大侠有危险!”

    少年等了片刻,也听不到动静,缓缓睁眼,发现那少女早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