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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风暴的前夜

    时间过得很快,也很充实。

    在陇西郡长城之外,随着夕阳浸染了天际,训练了一天的军队随着一声嘹亮的鸣金之声迅速集结,向着枹罕城回撤。

    “嘿,今天下午俺十箭有九箭射中了靶心,还有一箭就差一点点,按照都尉的说法,俺这叫九十九环,二狗,你多少?”

    被唤作二狗的士兵冷哼一声,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哼,有什么了不起,我这次只是发挥失误,你等下次,我定十发十中,夺得魁首。”

    “嘿嘿,二狗,你估计是等不到了,你没听吴百将说,今日是最后一天,明天都尉就要带我们出征了。”

    二狗听到出征,顿时来了精神,急忙问道,“可又是去那允吾城?”

    “瞧你那点出息,去允吾城哪能叫做出征。”

    “哪你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

    “切——”

    “欸,但我感觉,都尉可能要来盘大的。”

    “那最好不过了,到时候我就能用军功抵消刑期了,好几年没见到我媳妇儿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给我生个娃娃。”

    “……”

    士兵们的议论并非瞎说,此时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今年的最后一个月,也是极其特殊的一个月。

    (秦国统一天下后,才将十月初一定为新年,之前使用周历,正月初一为新年,详细内容将在章节末尾注释)

    今年是秦王政八年,嬴政过完新年便会达到加冠的年龄,也就是二十二岁,历史上,嬴政将会在这一年的四月份己酉日才正式行礼,但这一世由于成蛟事件的波及和嬴政以及华阳太后的运作,这个时间提前了整整三个月。

    这固然是好事,但也正是由于蝴蝶效应,嬴政拒绝了原本历史中在这一过程中为他保驾护航的芈氏势力,没有向他们妥协,反而选择相信成蛟。

    确切的说,应该是选择相信蒙恬。蒙恬和蒙毅两兄弟早在四五年前,便成为了嬴政宫中的郎官,三个少年性情相投,都胸怀大志,几年相处下来,自然十分亲近,也彼此了解。

    在成蛟这半年的训练中,蒙恬作为一开始被嬴政实际拜托练兵的人选,自然会将情况实时地反馈给他,了解到枹罕城军队底细的嬴政自然信心十足,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两千人,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如果这些人能够秘密调入内史郡,嬴政再也不需要小心翼翼地看着以华阳太后为首的芈氏势力的脸色。

    而成蛟之所以在十一月底就停止训练,特地留出一个月的空余时间,也正是为了能够在年前顺利赶到内史郡,为嬴政的加冠亲政保驾护航。

    一个月看似很长,其实相当紧张,在停止修练的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份的第一天,成蛟便下令出发。

    为了赶路,成蛟还为每名士兵配备了两匹军马,组成了浩浩荡荡地两千骑兵。当然,这些马也是月氏一族和赤尔川友情赞助的。

    与成蛟来陇西走过的道路不同,这一次,为了隐藏踪迹,成蛟没有选择从陇西郡进入长城内部。他带着两千骑兵一路向东,从定西北侧通过,几乎一直与秦国长城保持着百里以上的距离,确保不被长城各处隘口的燧卒们发现。

    等到达北地郡境内,大军行进到六盘山附近,成蛟这才南下,将提前准备好的身份信物交付守关的将士检验,声称自己是奉命在长城外追剿之前“匈奴余孽”陇西郡队伍,想要借道返回陇西郡。

    身份信物都没有错,守关将士便没有怀疑,放成蛟他们入关,成蛟正好趁此机会在附近的城池补给了一番,然后并没有如他所说借道返回陇西郡,反而沿着一条偏僻的小路,就在北地郡内一路南下,直插内史郡。

    内史郡,顾名思义,就是秦国最核心最中央的直属郡。到了这里,成蛟全军行进的速度便降了下来。

    之所以行军速度变缓,一方面离目的地近了,时间还很充裕,自然不着急了。另一方面,无论是从北地郡还是陇西郡,进入到内史郡的最大变化,就是城池变得多了起来,官路也密集起来。

    所以,为了悄无声息地接近,成蛟他们宁可绕路走未被开发的山路,也不冒被发现的风险去走官路。好在进入内史郡之后,地形不像北地郡那么复杂,即便绕路,也并非无法通行。

    但这并非不是没有代价,如今正是冬季,一年最冷的时候,不少士卒因为受不了寒冷得了冻疮又没有什么有效的手段,不幸离去。

    不过,全体士卒没有任何怨言,因为成蛟在路上已经告诉这些人,此行的目的是什么。知道真正的原因后,所有人都为能够参与这次勤王行动感到激动不已,哪怕弥留之际的伤员,在听到成蛟说不会忘记他们的功绩时,也是欣慰离去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付出了四十一名伤亡士卒的代价后,直到成蛟率领的枹罕城精锐部队到达雍城西侧方向百里的距离停下,都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其实这也能够理解,毕竟谁也不可能想到,冰天雪地的丛林中会埋伏着一支军队,而这支军队还是秦军自己人。

    谁都想不到,包括嫪毐也是。

    他此时在自己的侯府大厅中不断踱步着,从他不断地往门外看去,很明显他是在等待消息。

    随着门外传来厚重的脚步声,嫪毐猛地停住了脚步,迫不及待地迎了出去,看到他出来,门外的人显然吓了一跳,忍不住颤颤巍巍地行了个礼。

    嫪毐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礼节,急忙拉着眼前这个寺人模样的家伙问道,“有了消息了吗?”

    寺人点点头,嫪毐抓着他的手猛然用力,“在哪里?”

    寺人吃痛,但不敢叫喊,只好忍耐着说道,“大王执意要在故都雍城举行加冠之礼。”

    “太后什么意思?”

    “太后初始不同意,可大王后来又说,这是先王托梦传达的旨意,不敢违背,太后听了这话,便同意了大王的要求,我这才被派向您禀告,太后说,今天晚了,您该回宫里休息了,明日再启程前往雍城也不迟,年前足以赶到。”

    说完,见嫪毐神色阴沉,那寺人急忙说自己奉太后之命还要将事情告诉相邦吕不韦,于是急忙脱身而去。

    他的做法十分正确,他刚一走,嫪毐便暴发了。

    “混账!什么狗屁先王托梦!全是骗人的假话,如果先王真那么有本事,本侯在他女人身上驰骋的时候怎么不见他化身梦靥惩治本侯?”

    嫪毐哪怕之前再卑贱,但深处高位久了,仍然有几分威势,当他发怒的时候,屋内几个他的心腹门客都埋着头不敢说话。

    直到看嫪毐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坐在左手首位的人才挺直了腰杆,安慰道,“主人,何不请卫尉竭、内史肆、佐戈竭、中大夫令齐等人前来进行商议,这些人都曾经是您的门客,得您举荐这才当上这等机要的职务,相信他们不会忘掉主人的恩情的。”

    嫪毐听到自家门客说的这几个名字,先是眼前一亮,但随即有暗淡下来,语气显得有些心灰意冷,“哎,找他们又有什么用呢?你刚才没有听见吗,那个小畜生要把举行的加冠地点放在雍城啊,一直以来,我们都在经营咸阳。”

    “那主人,我们可不可以趁着那小畜生还没有出咸阳的时候……”

    那门客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是做出一个咔嚓的手势。

    对这种大逆不道的动作,嫪毐没有任何意外和责备,他只是苦笑一声,摇摇头,“你以为咸阳是纸糊的吗,还是以为吕不韦和那些将领们都是白痴?”

    嫪毐虽然在太后的支持下在秦国如日中天,但毕竟除了他之外,仍然有很多势力,他不可能一手遮天,也就是不能完全控制咸阳城。

    因此他提前将自己门客竭安排到掌管武库的职位,把另一个与竭同名的门客安排到掌管宫门的职务,并且作为内史的肆,可以调动所属的近卫军,中大夫令齐则是宫廷内的职务,可以随时掌握百官的反应。

    这样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本来按照他的计划,在嬴政加冠亲政之时,嫪毐便会借助上面所说的四个门客,预先在举行加冠仪式的必经之路上做好埋伏。

    可是,一旦嬴政不在这里举行亲政仪式,这些努力恐怕就要泡汤了,所以,刚才嫪毐听到这个消息后,才那么动怒。

    膨胀到现在,他早就想将秦王取而代之,最起码也要让自己的孩子成为新的秦王,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一旦真的让嬴政加冕掌权,那么他的权柄和地位都要受到严重压制,这是完全不能忍受的,可是现在,他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嫪毐愚笨,他的门客倒也有机敏之人,只见他站起身来,对着嫪毐说道,“主人,依我看,那王位如同探囊取物。”

    嫪毐听到这话,眼前不禁一亮,“快说,快说!”

    那门客笑着说,“不难,秦王愿意去雍城加冠,那就让他去,据我了解,雍城并没有多少守军,到时候我们也可以发动部队进行围剿。”

    嫪毐不禁有些失望,虽有些见底但不合实际,他指正到,“哎,虽然雍城并没有多少守军,但如果真在那里举行加冠仪式,怎么可能不派其他军队去协助防备呢?”

    那门客并不懊恼,只见他神秘一笑,“那请问主人,调动这些军队需要什么呢?”

    嫪毐也不是吃干饭的,成为长信侯后,他也经手过几次调动,自然知道流程,所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自然是太后的印玺了。”

    门客嘴角上扬,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说道,“主人,刚刚我听说太后可是催您早点休息的。”

    嫪毐眼睛猛地一缩,他终于知道了这门客在说啥,于是,情不自禁地挥舞着手。

    是啊,秦王加冠的仪式怎么也需要兵力的调动,而调动的根据便是太后的印玺。说是太后的印玺,其实跟嫪毐的印玺也差不多。嫪毐可以轻而易举的掌控它,别说让嬴政加冠变得无人守护,就是拿着太后印玺让这些人进攻嬴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相通了这个道理,嫪毐神清气爽,恨不得明天就是加冠仪式。当然,这不可能,他今晚还要陪着太后共同度过良宵。

    而就在嫪毐在烧着木炭,温暖得如同夏日的宫殿里挥汗如雨的时候,成蛟和蒙恬悄悄地来到了咸阳城,因为提前与蒙毅有过沟通,做好了准备工作。所以,他们两个人没有惊动任何其他人,便见到了嬴政。

    嬴政见到两人,这一个是自己的弟弟,另一个则是心腹手下,自然十分高兴。

    但时间紧迫,三人没有过多的说与加冠无关的话题,而是直奔主题。成蛟先是问了一下嬴政,当天的具体安排。

    嬴政自然如实相告,他以前以为自己这个弟弟只是个不学无数的贪玩子弟,但自从他从屯留回来之后,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特别是看到蒙恬这些日子对成蛟所作所为的记录,他早已对成蛟刮目相看,因为也开始重视他的意见。

    还别说,成蛟还真有意见,他指出了整个计划中最有隐患的一节,“王兄,这个加冠过程漫长而又繁琐,却一直由您亲自完成,特别是从咸阳城到雍城这一段路,您不露面……”

    话还没有说完,嬴政便打断了成蛟的话,问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想要我暗自去雍城,而这次大张旗鼓地去雍城的马车中换个人?”

    见成蛟点头,嬴政正色地说道,“这是我的加冠,从走出咸阳宫开始那一刻起,我就要全咸阳的百姓、全天下的百姓看到我的风采。无论是否有危险,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否则,只因为担心一个嫪毐就不敢露面,我又怎么配做秦王,而今后,我又如何征服六国?”

    成蛟默然,心中只剩下对秦始皇嬴政的敬佩。

    (《史记·秦始皇本纪》:始皇推终始五德之传,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从所不胜。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贺皆自十月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