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叶家
叶晚棠一怔，问：“嫁过去做正妻？”
叶晴萱有些难为情，她摇了摇头，才道：“做小妾。”
“放他娘的狗屁！”叶晚棠啐了一口，道，“我瞧着叶时荣那个狗崽子不是个好东西，竟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我觉得爹爹不会答应的。”
叶晴萱深深一叹，眸子里闪过同情之色：
“大姐姐莫要太过乐观了……这个事儿，我曾听太太身边的琼裳提过一嘴，太太已然向爹爹说起过这事儿了，爹爹虽然没有答应，可也并没有断然拒绝。”
“大姐姐，若是你选秀不中，到时候太太必然要视你为眼中钉的。太太一向很会把持爹爹，到那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叶晚棠从遥远的记忆中努力地扒拉，才回想起好久好久之前的一件事儿。
十年前，在她选秀入宫之前，叶家的二少爷叶时荣倒真办了这么一件事儿。
叶时荣的学问一向不高不低，任凭叶老爷如何耳提面命地规劝，如何便请名师来教导，他的学问始终是个中不溜。这样的学问若是想科考，那无异于白日做梦。
叶老爷本想着他既不是读书的料，便算了，反正老二也不是自己的亲骨血，锦衣玉食地养着倒也罢了，以后多花些心思培养四少爷叶时葆便是了，再不济，还有刚牙牙学语的七少爷叶时桦呢。
但太太不依，反倒求到了书院的教书先生那儿，单送钱送礼的，都不知费了多少。后来听说教书先生衣食无缺，单缺少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母子俩一合计，便把主意打到了叶晚棠的身上。
毕竟是叶家的女儿，嫁过去了，先生看在叶家的面子上，也必定会对叶时荣事无巨细地教导，将来科考之路也会更顺畅些。
前世叶晚棠中了选，他们这个主意才泡了汤。不过后来，因着叶晚棠只是个小小女官，并不能叫叶家沾到什么荣光，他们便权叶家没有这个长女。
依着宫规，女官们每年是有一次可以见家里人的机会的。便是在每年雨水那一日，女官们分成两拨，分别上午和下午去到皇宫的月华门处，那儿，自有她们早已等候在外头的家人。
即便是只能隔着栅栏，即便是只有半个时辰的空儿，但对女官们来说，这个时候是她们盼了一年的，能和家人团聚一番、稍解思乡之苦的最高兴的时候了。
叶晚棠入宫后的第一个雨水，她一老早便去月华门那儿等着了。
看着女官同僚们一个个地与家人相见，或是叽叽喳喳地欢笑，或是泪水涟涟地诉说，她的心里也渐渐生出几分期待来。
她想着，来看她的人，会是谁呢？
叶老爷？太太？还是……
她心里闪过一个个的人名儿，又一个个地划去了名字。
她等了一上午，都没见到一个叶家的人。看管的姑姑可怜她，便叫她再多等一个下午，还宽慰她说，外头的人不知道皇宫的规矩，离得又远些，兴许是下午才能来呢！
叶晚棠在月华门等了整整一日，直到金乌西沉，月华门的宫门缓缓关闭了，她才愣愣地回过神。叶家，没有一个人过来瞧她。
这个结果，在她意料之中，又在她意料之外。
在那一瞬，她特别想念自己的母亲方氏，她想，若是方氏还活着，就算与皇宫远隔千里，方氏也会准时准点儿地赶过来瞧她的。
也就是在那一瞬，她终于明白，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一个值得牵挂的亲人了。
叶晚棠回去的路上，不停地抹眼泪。此后的每一年雨水，她再也没有去过月华门。
……
把思绪拉回来。
叶晚棠倒是真没有设想过，若是当年选秀，她没有中选……叶家会依着太太和叶时荣，把她嫁给那劳什子教书先生做小妾吗？
叶晚棠心里不断浮现出一个个否定的泡泡。
谁知道呢！
叶晚棠叹了口气，看着叶晴萱，道：“五妹妹告诉我这些，想来不是闲谈天吧，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你有什么话，不妨全都说出来罢。”
叶晴萱似是有些意外叶晚棠会这样直显地把话挑明，当即便有些犹豫，她瞧着眼前的叶晚棠，总感觉她有什么地方和之前不一样了，但是她又瞧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叶晴萱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
叶晚棠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在后宫十年，见了多少尔虞我诈的手段，叶晴萱今日这般反常，与她说太太和二少爷对自己不礼的算计，显然必是有别样的心思的。
车厢里又陷入一片静默。
忽然，车架狠狠地颠簸了一下，将车厢里头的两人颠得东倒西歪，有一阵冷风涌进来，叶晚棠受不住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的肌肤本就洁白如玉，很有些颜色，不然太太也不会挑中了她去选秀。剧烈的咳嗽令她的脸色快速地染上浓郁的殷红，她咳得涕泗横流，十分狼狈。
叶晴萱的视线在她身上探寻半晌，毫无所获，才终于放心下来：许是叶晚棠风寒在身，又被冷风加重了病情，更为虚弱，才叫她与平时有些不一样吧……
已经快到永宁寺了，若是此时不说，到了寺庙之后，她们与太太和其他姐妹们都在一处，少有说话的时候。即便是等她们回了叶家，叶家处处都是太太的眼线，她更没有机会与叶晚棠说这些了。
叶晴萱递上帕子，叫她擦拭脸上的眼泪，一面低声道：“大姐姐，你前些日子偷偷跑来永宁寺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太太令咱们今日过来烧香，是上个月底就说过了的事儿。能叫大姐姐不畏严寒，借着替亡母祭扫的由头，也要悄悄来永宁寺一趟，我想着，大姐姐必然是想要入宫的。”
叶晴萱轻轻一叹，道：“我是府里的庶女，我小娘年老色衰，也不受爹爹宠爱了，将来我的亲事……你还是嫡长女呢，太太和二少爷就这么算计你的亲事，想着将你嫁给鳏夫做小妾，那我呢？”
“只怕将来，若有个什么，我的下场还不如你。”
“我想着，等大姐姐中了选，成了皇宫里的妃子娘娘，太太和二少爷必然对您极为巴结讨好。等将来轮到我议亲事了……只求大姐姐，能为我说几句好话，不叫我随随便便就嫁了人。”
叶晴萱有些难为情，她摇了摇头，才道：“做小妾。”
“放他娘的狗屁！”叶晚棠啐了一口，道，“我瞧着叶时荣那个狗崽子不是个好东西，竟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我觉得爹爹不会答应的。”
叶晴萱深深一叹，眸子里闪过同情之色：
“大姐姐莫要太过乐观了……这个事儿，我曾听太太身边的琼裳提过一嘴，太太已然向爹爹说起过这事儿了，爹爹虽然没有答应，可也并没有断然拒绝。”
“大姐姐，若是你选秀不中，到时候太太必然要视你为眼中钉的。太太一向很会把持爹爹，到那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叶晚棠从遥远的记忆中努力地扒拉，才回想起好久好久之前的一件事儿。
十年前，在她选秀入宫之前，叶家的二少爷叶时荣倒真办了这么一件事儿。
叶时荣的学问一向不高不低，任凭叶老爷如何耳提面命地规劝，如何便请名师来教导，他的学问始终是个中不溜。这样的学问若是想科考，那无异于白日做梦。
叶老爷本想着他既不是读书的料，便算了，反正老二也不是自己的亲骨血，锦衣玉食地养着倒也罢了，以后多花些心思培养四少爷叶时葆便是了，再不济，还有刚牙牙学语的七少爷叶时桦呢。
但太太不依，反倒求到了书院的教书先生那儿，单送钱送礼的，都不知费了多少。后来听说教书先生衣食无缺，单缺少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母子俩一合计，便把主意打到了叶晚棠的身上。
毕竟是叶家的女儿，嫁过去了，先生看在叶家的面子上，也必定会对叶时荣事无巨细地教导，将来科考之路也会更顺畅些。
前世叶晚棠中了选，他们这个主意才泡了汤。不过后来，因着叶晚棠只是个小小女官，并不能叫叶家沾到什么荣光，他们便权叶家没有这个长女。
依着宫规，女官们每年是有一次可以见家里人的机会的。便是在每年雨水那一日，女官们分成两拨，分别上午和下午去到皇宫的月华门处，那儿，自有她们早已等候在外头的家人。
即便是只能隔着栅栏，即便是只有半个时辰的空儿，但对女官们来说，这个时候是她们盼了一年的，能和家人团聚一番、稍解思乡之苦的最高兴的时候了。
叶晚棠入宫后的第一个雨水，她一老早便去月华门那儿等着了。
看着女官同僚们一个个地与家人相见，或是叽叽喳喳地欢笑，或是泪水涟涟地诉说，她的心里也渐渐生出几分期待来。
她想着，来看她的人，会是谁呢？
叶老爷？太太？还是……
她心里闪过一个个的人名儿，又一个个地划去了名字。
她等了一上午，都没见到一个叶家的人。看管的姑姑可怜她，便叫她再多等一个下午，还宽慰她说，外头的人不知道皇宫的规矩，离得又远些，兴许是下午才能来呢！
叶晚棠在月华门等了整整一日，直到金乌西沉，月华门的宫门缓缓关闭了，她才愣愣地回过神。叶家，没有一个人过来瞧她。
这个结果，在她意料之中，又在她意料之外。
在那一瞬，她特别想念自己的母亲方氏，她想，若是方氏还活着，就算与皇宫远隔千里，方氏也会准时准点儿地赶过来瞧她的。
也就是在那一瞬，她终于明白，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一个值得牵挂的亲人了。
叶晚棠回去的路上，不停地抹眼泪。此后的每一年雨水，她再也没有去过月华门。
……
把思绪拉回来。
叶晚棠倒是真没有设想过，若是当年选秀，她没有中选……叶家会依着太太和叶时荣，把她嫁给那劳什子教书先生做小妾吗？
叶晚棠心里不断浮现出一个个否定的泡泡。
谁知道呢！
叶晚棠叹了口气，看着叶晴萱，道：“五妹妹告诉我这些，想来不是闲谈天吧，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你有什么话，不妨全都说出来罢。”
叶晴萱似是有些意外叶晚棠会这样直显地把话挑明，当即便有些犹豫，她瞧着眼前的叶晚棠，总感觉她有什么地方和之前不一样了，但是她又瞧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叶晴萱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
叶晚棠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在后宫十年，见了多少尔虞我诈的手段，叶晴萱今日这般反常，与她说太太和二少爷对自己不礼的算计，显然必是有别样的心思的。
车厢里又陷入一片静默。
忽然，车架狠狠地颠簸了一下，将车厢里头的两人颠得东倒西歪，有一阵冷风涌进来，叶晚棠受不住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的肌肤本就洁白如玉，很有些颜色，不然太太也不会挑中了她去选秀。剧烈的咳嗽令她的脸色快速地染上浓郁的殷红，她咳得涕泗横流，十分狼狈。
叶晴萱的视线在她身上探寻半晌，毫无所获，才终于放心下来：许是叶晚棠风寒在身，又被冷风加重了病情，更为虚弱，才叫她与平时有些不一样吧……
已经快到永宁寺了，若是此时不说，到了寺庙之后，她们与太太和其他姐妹们都在一处，少有说话的时候。即便是等她们回了叶家，叶家处处都是太太的眼线，她更没有机会与叶晚棠说这些了。
叶晴萱递上帕子，叫她擦拭脸上的眼泪，一面低声道：“大姐姐，你前些日子偷偷跑来永宁寺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太太令咱们今日过来烧香，是上个月底就说过了的事儿。能叫大姐姐不畏严寒，借着替亡母祭扫的由头，也要悄悄来永宁寺一趟，我想着，大姐姐必然是想要入宫的。”
叶晴萱轻轻一叹，道：“我是府里的庶女，我小娘年老色衰，也不受爹爹宠爱了，将来我的亲事……你还是嫡长女呢，太太和二少爷就这么算计你的亲事，想着将你嫁给鳏夫做小妾，那我呢？”
“只怕将来，若有个什么，我的下场还不如你。”
“我想着，等大姐姐中了选，成了皇宫里的妃子娘娘，太太和二少爷必然对您极为巴结讨好。等将来轮到我议亲事了……只求大姐姐，能为我说几句好话，不叫我随随便便就嫁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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