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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少年

    月老殿的后方,是一方遍植藕荷的小池塘,正在三月里,水面一片静谧,唯有去年留下的一些残断的藕杆和莲蓬。

    绕过小池塘,便来到一处僻静的殿宇。

    药师殿。

    人人都去拜大佛,或是拜月老和观音财神了,此处鲜少有人走动,倒是难寻的一片清净之地。

    叶晚棠还记得,方家所在的镇子上,也有一座菩萨庙,里面供奉着药师菩萨。

    从前在方家时,每逢去烧香拜佛,母亲总要领着她在药师殿多拜一会儿。母亲还在那个庙里,给她供了一盏白玉石的莲花长生灯。

    母亲曾说,多拜药师菩萨,保佑棠姐儿此生康健顺遂,无病无灾,便是最好的福气了。

    进香的规矩,也是母亲曾吩咐教导过的,要噤声、恭敬,缓缓地把心中所想说给佛祖菩萨听。她撩起衣角,轻轻地跪在药师菩萨脚下的蒲团上。

    阿月素来知道她礼佛的规矩,此时也不多话,只安安静静地跟着叶晚棠跪在她身后的蒲团上。

    药师菩萨的神貌端肃又慈祥,叶晚棠双目垂闭,默默诵经。

    她还记得幼时母亲教她诵读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时,她觉得那经文十分拗口,字数又太多,她总是不爱读,每每撒娇耍赖,总能糊弄敷衍过去。

    在母亲的卧房里,也供着一尊药师菩萨,晨昏两炷香,净水鲜果,每日不断。

    她还记得幼时的自己,经常窝在母亲跟前听她诵读经文,一字一句,一字一句,她每每无意识地沉沉睡过去,再醒来时总是在母亲的床榻上。

    母亲常说:人间皆苦,唯有自渡。

    叶晚棠曾经不明白,既然要自渡,为何还要拜佛诵经。

    直到母亲病逝之后,她经常夜里惊醒,看着夜凉如水,四周静默一片。她在那样孤寂清冷的深夜,才终于明白。这世上,唯一不能自渡的,便是你把自己的期望放到旁人的身上。

    后宫十年,她身为女官的职责之一,便是要把各宫娘娘们抄写的经文送去内宫的迦蓝殿,于菩萨尊前焚化。后宫寂寥,她经常来往于迦蓝殿,渐渐也对那些经文耳熟于心。

    母亲跪在佛前诵的经文,都是回向给她的。

    ……只是可惜,前世的她,终究没能如母亲所愿,康健顺遂地过完一生。

    叶晚棠很快就将一卷经文诵读完毕,她对着药师菩萨的泥塑,虔诚地拜了三拜,才缓缓起身。

    “已经是晌午了,琼裳姑姑还没有来寻我们,姑娘,咱们现在是去月老殿呢,还是……”阿月皱了眉头。

    “太太既然吩咐了让我们一道,那咱们便去找找她们。”叶晚棠轻声,“说不定她们还不知道我们离开了。”

    两人去了月老殿。

    殿内的香客虽比方才少了一些,也是很热闹的。她们寻了一番,并未见琼裳她们的身影。

    阿月有些生气:“怎么不见人?她们出来没见着姑娘,竟自己走了不成!”

    殿内的小沙弥见她们寻人未果,道:“女施主莫要担心,近日寺里有贵客,守卫比平日要严备许多,只要人在寺内,绝不会有事的。许是去斋堂用饭了吧?”

    阿月重重地哼了一声:“竟不等我们一道。”

    叶晚棠捕捉到小沙弥话中的“重要客人”,追问道:“守卫?永宁寺是大寺,往来香客众多,不知是哪位贵客来礼佛呢?”见小沙弥迟疑,叶晚棠解释说,“方才我们进寺时,寺门和各个殿宇处并未见到什么守卫,故才有此一问。”

    阿月接话:“我们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方才一时不察,竟与家里人走散了,这才来寻的。”

    小沙弥念了声佛号,说道:“女施主莫要担心,定然不会有事的。至于这位女施主所问的,主持有交代过,不能对外言说贵客身份,请恕小僧不能应答。”

    叶晚棠微微一笑,道:“无妨,我也只是随便问问。兴许她们是往斋堂去了,我们去斋堂寻一寻便是。”

    小沙弥给她们指了斋堂的方向:“女施主穿过这几处殿宇,再往北一拐,你见到一排冒着炊烟的屋舍,便是斋堂了。”

    叶晚棠向小沙弥道了谢,便与阿月一道往斋堂走去。

    许是斋堂已经开饭了,方才还衣香鬓影人声鼎沸的殿宇,此时人渐渐少了下去。

    她们俩越走越僻静。

    “姑娘,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阿月不解道,“按说,香客们都往斋堂去了,斋堂应该十分热闹才对,怎么这一路走来,越发安静了,连人影也少见。”

    叶晚棠亦觉察到了。

    她住了脚步,望着前方的殿宇深深,竟一望不到头。青天白日,若有炊烟,该离得老远就能瞧见才对,可她怎么望,都没瞧见一丝炊烟,反倒是檀香的气味越来越浓郁。

    没来由的,叶晚棠感觉到一丝惶恐。

    “许是咱们走岔路了。”叶晚棠压低声音,与阿月说,“咱们赶紧往回走。”

    叶晚棠拉着阿月,立马转身往回一路小跑。

    原先她在宫里时,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宫里的路那么长那么曲折,她整日走来走去,几乎不停歇,直到夜晚方能睡下,硬是把身板子养得跟牛犊一样壮实。

    而现下这副身子,却是跑几步就累的喘不过气来,当真是虚弱得不像话。叶晚棠边跑,边在心里念叨,等风寒治好了,她必定要好好养身,今日之狼狈,再不能重演了。

    忽然,一颗小石子从她身后的方向投掷而来,砸在了她裙子上。

    “是谁?!”

    阿月惊叫着回身,却在下一瞬被人捂了嘴,掳到墙根底下。

    “阿月!”叶晚棠怒目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深青色衣衫的少年,一手掳着阿月,一手里捏着几颗小石子,正倚在墙边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放开阿月!”

    “姑娘快跑!”阿月挣扎着,含含糊糊地叫道。

    少年忽然松了手,纵阿月跑回叶晚棠身边,他咧开嘴笑:“我没想怎么着你,你尖叫,太吵。”

    叶晚棠盯着少年的脸,他眉眼生得周正,笑容很是轻松自在,却并不见一丝恐吓之意,看着好似并不想加害她们。

    “我们与你无冤无仇,阁下为何如此戏弄我们?即便阿月尖叫,也是因为阁下丢出的小石子砸到我们在先,但阁下却出手掳人,这又是何道理?”

    眼前的少年,不知为何,叶晚棠总觉得好似曾在哪里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