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让
永宁寺不愧是江西府最有名望的佛寺，虽眼下春寒料峭，尚不见春色，但寺中遍植松柏与冬青，更有许多枇杷树与女贞子，一眼望去也是绿意葱葱，映着诸多殿宇的黄墙红瓦，很是气派。
若只是闲庭漫步，也不失为一处极清净自在的所地。
只没料到，她们刚一出斋堂，便遇到了同来永宁寺进香的吴家姑娘和李家姑娘。
她们俩，一个知府之女，一个是御史之女，又都进了殿选名录，自然十分讲究排场。
叶晚棠离得老远，便只见两团簇簇拥拥的人群，不偏不倚地正朝着自家人群走过来。
看来，来者不善呀。
叶晚棠脚步放缓，不动声色地悄悄把自个儿落到了人群的最后方，与叶晴萤走到了一起。
叶晴萤投给她一朵小小的笑容。
“哟，这不是叶家的姑娘吗？听闻此番选秀，叶家有两个姑娘都进了殿选名录，当真是极有能耐呢。眼下，咱们整个江西府的秀女都想着亲眼目睹叶家姑娘究竟是何风采，不想竟在这儿遇着了，还真是巧呢！”
吴家姑娘和李姑娘自持身份，虽一直不错眼地往这边瞧，却是不肯首先出声搭讪的。说这话的，是站在李家姑娘身侧，穿着打扮都十分娇艳的一位妙龄少女，她言语拈酸，目光挑剔地打量着叶太太身边的一众姑娘，似是在找人。
叶晚棠落在她们身后，看不清叶太太的脸色，但想来应当不会太好看。
“胡姑娘，你莫要仗着是李夫人的娘家亲戚，便真把自个儿当成御史家的亲生姑娘了！谁不知道，你如今不过是借寄在李御史家，想托着李御史家的门楣，好在抚州寻一门好亲事罢了！”叶晴蕊素来自持身份，眼下自然不肯想让，“也是，谁都知道抚州富庶，不比那等穷乡僻壤的穷酸，如今见着我们叶家一下出了两名待选秀女，自然要惊为天人了！”
“好一副牙尖嘴利！叶家果然好教养，教出这等没规矩的姑娘！”原本捂在一层窗户纸里的事儿，突然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戳破，胡姑娘面色一红，眼底闪着泪花，转眼瞧着叶太太，“叶夫人！你竟也不管管吗？”
她分明率先出言挑衅，却又一副好似受了极大委屈的神色，看得叶太太一声冷笑。
只是在场的都是年少女郎，她身为长辈，纵然心中不喜，也不好多加苛责，当下不轻不重地说几句：“不过都是姑娘之间玩笑罢了，谈不上教养二字！胡姑娘，你多心了。蕊姐儿，你也是，人家既是来抚州做客的，你何必与她多计较，该大度相让些才是。”
“是！母亲。”叶晴蕊得意一笑，往胡姑娘那儿飞了一记眼刀。
胡姑娘气得跺脚，她抹着眼泪，不依不饶：“什么相让不相让的，叶家只不过是一个六品小官，我姨丈可是正四品的御史，你有什么资格来谈相让！你……”
叶晴萱冷不丁说了一句：“原来你也知道李家是你姨丈家啊？看你口气这么大，张口闭口都是几品官的，连六品朝廷命官都不放在眼里，还以为当大官的不是你姨丈，而是你胡家呢！”
“嗤——”叶晴蕊忍不住笑出声，“是啊！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你！你们竟然……”胡姑娘气得直哭，她用力拉扯李姑娘的衣袖，“表妹！你竟也不帮帮我，连句帮腔的话都不愿意说！看我回去不向表姨妈告你的状！哼！”
李家姑娘面色有些难堪，再不复方才骄矜自持的样子，诺诺地道：“表姐，我，我要如何说……”
胡姑娘怎么都不依，扯着李姑娘又哭又闹，浑然一个泼皮，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的样子。
胡姑娘倒也罢了，可那李姑娘却是左右为难，劝说也不是，帮腔也不是，显得略有些庸碌软弱了。
阿月凑到叶晚棠耳边，低声道：“李姑娘好歹也是正四品官家的嫡出姑娘，竟养得这般柔弱，连一个远方的表姑娘都能扯着她衣裳撒泼。”
“别出声，咱们看戏就是。”叶晚棠眉眼看看，正看到兴头上。
若论言语尖酸、句句戳人心，十个李姑娘加起来也顶不过半个叶晴蕊。很快，李姑娘便待不下去了，要走。
就在此时，方才一直作壁上观的吴家姑娘终于出声了。
“其实，要说相让，我们再如何，也比不上叶家姑娘呀。此番选秀，叶家大姑娘和三姑娘都进了殿选名录，虽是极好的福气，可我却听闻，本朝选秀，还从未有过一家出两位皇妃的先例。自然了，若是全都落选倒也罢了，若是有能中选的，却不知是哪位姑娘呢？”
吴家姑娘轻声一笑，仪态十分规矩，眼神却直往叶家人这边来来回回地搜寻：“到时候，就不知是三姑娘你能中选，还是大姑娘了能中选了？”
叶晚棠暗暗在心里给吴家姑娘竖起大拇指。
方才她还在想着，十个李姑娘加起来也顶不过半个叶晴蕊，眼下见了吴家姑娘，却不知，十个叶晴蕊加起来只怕也难敌得过这吴家姑娘。
说来，吴家姑娘和叶晴蕊也算是溯怨颇深，前世殿选之时，叶晴蕊忽然遭人陷害，以致她在临门一脚时被撸了殿选的资格，连皇上的面儿也没见着便被押送回抚州了，便是眼前这吴家姑娘一手设局所致。
叶晴蕊脸色骤变，吴姑娘说的话，必然是戳到了她的痛处。
叶家一下子出了两位待选秀女，这在外人看来是莫大的荣耀，但在叶晴蕊自个儿看来，却是整日悬心。尤其是在方才抽签时，两支签文，都是“得贵婿”的谶言，更叫她心中难以自平。
“真是笑话！选秀毕竟是要选皇妃，要入宫伺候皇上太后的，自然是要优中择优，在一群拔尖的人儿当中再挑选拔尖儿的！”叶晴蕊冷笑一声，“就她那样的土包子……”
“蕊姐儿！住口。”叶太太忽然出声，打断了叶晴蕊的话。
叶太太瞪了一眼叶晴蕊，自家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沉不住气，方才还处在上风呢，却禁不住人家几句话挑拨，就自个儿乱了针脚。
叶太太看向吴姑娘，温声道：“皇家选秀，自然有皇上太后做主，旁人哪里知道谁能入得皇上太后青眼呢？年轻女郎之间的玩笑倒也罢了，当不得真。只是姑娘毕竟也是入了殿选的，少不得要言语宽和些，不然，若是传出去了，只怕旁人会误会姑娘你随意评点皇家事呢？”
若只是闲庭漫步，也不失为一处极清净自在的所地。
只没料到，她们刚一出斋堂，便遇到了同来永宁寺进香的吴家姑娘和李家姑娘。
她们俩，一个知府之女，一个是御史之女，又都进了殿选名录，自然十分讲究排场。
叶晚棠离得老远，便只见两团簇簇拥拥的人群，不偏不倚地正朝着自家人群走过来。
看来，来者不善呀。
叶晚棠脚步放缓，不动声色地悄悄把自个儿落到了人群的最后方，与叶晴萤走到了一起。
叶晴萤投给她一朵小小的笑容。
“哟，这不是叶家的姑娘吗？听闻此番选秀，叶家有两个姑娘都进了殿选名录，当真是极有能耐呢。眼下，咱们整个江西府的秀女都想着亲眼目睹叶家姑娘究竟是何风采，不想竟在这儿遇着了，还真是巧呢！”
吴家姑娘和李姑娘自持身份，虽一直不错眼地往这边瞧，却是不肯首先出声搭讪的。说这话的，是站在李家姑娘身侧，穿着打扮都十分娇艳的一位妙龄少女，她言语拈酸，目光挑剔地打量着叶太太身边的一众姑娘，似是在找人。
叶晚棠落在她们身后，看不清叶太太的脸色，但想来应当不会太好看。
“胡姑娘，你莫要仗着是李夫人的娘家亲戚，便真把自个儿当成御史家的亲生姑娘了！谁不知道，你如今不过是借寄在李御史家，想托着李御史家的门楣，好在抚州寻一门好亲事罢了！”叶晴蕊素来自持身份，眼下自然不肯想让，“也是，谁都知道抚州富庶，不比那等穷乡僻壤的穷酸，如今见着我们叶家一下出了两名待选秀女，自然要惊为天人了！”
“好一副牙尖嘴利！叶家果然好教养，教出这等没规矩的姑娘！”原本捂在一层窗户纸里的事儿，突然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戳破，胡姑娘面色一红，眼底闪着泪花，转眼瞧着叶太太，“叶夫人！你竟也不管管吗？”
她分明率先出言挑衅，却又一副好似受了极大委屈的神色，看得叶太太一声冷笑。
只是在场的都是年少女郎，她身为长辈，纵然心中不喜，也不好多加苛责，当下不轻不重地说几句：“不过都是姑娘之间玩笑罢了，谈不上教养二字！胡姑娘，你多心了。蕊姐儿，你也是，人家既是来抚州做客的，你何必与她多计较，该大度相让些才是。”
“是！母亲。”叶晴蕊得意一笑，往胡姑娘那儿飞了一记眼刀。
胡姑娘气得跺脚，她抹着眼泪，不依不饶：“什么相让不相让的，叶家只不过是一个六品小官，我姨丈可是正四品的御史，你有什么资格来谈相让！你……”
叶晴萱冷不丁说了一句：“原来你也知道李家是你姨丈家啊？看你口气这么大，张口闭口都是几品官的，连六品朝廷命官都不放在眼里，还以为当大官的不是你姨丈，而是你胡家呢！”
“嗤——”叶晴蕊忍不住笑出声，“是啊！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你！你们竟然……”胡姑娘气得直哭，她用力拉扯李姑娘的衣袖，“表妹！你竟也不帮帮我，连句帮腔的话都不愿意说！看我回去不向表姨妈告你的状！哼！”
李家姑娘面色有些难堪，再不复方才骄矜自持的样子，诺诺地道：“表姐，我，我要如何说……”
胡姑娘怎么都不依，扯着李姑娘又哭又闹，浑然一个泼皮，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的样子。
胡姑娘倒也罢了，可那李姑娘却是左右为难，劝说也不是，帮腔也不是，显得略有些庸碌软弱了。
阿月凑到叶晚棠耳边，低声道：“李姑娘好歹也是正四品官家的嫡出姑娘，竟养得这般柔弱，连一个远方的表姑娘都能扯着她衣裳撒泼。”
“别出声，咱们看戏就是。”叶晚棠眉眼看看，正看到兴头上。
若论言语尖酸、句句戳人心，十个李姑娘加起来也顶不过半个叶晴蕊。很快，李姑娘便待不下去了，要走。
就在此时，方才一直作壁上观的吴家姑娘终于出声了。
“其实，要说相让，我们再如何，也比不上叶家姑娘呀。此番选秀，叶家大姑娘和三姑娘都进了殿选名录，虽是极好的福气，可我却听闻，本朝选秀，还从未有过一家出两位皇妃的先例。自然了，若是全都落选倒也罢了，若是有能中选的，却不知是哪位姑娘呢？”
吴家姑娘轻声一笑，仪态十分规矩，眼神却直往叶家人这边来来回回地搜寻：“到时候，就不知是三姑娘你能中选，还是大姑娘了能中选了？”
叶晚棠暗暗在心里给吴家姑娘竖起大拇指。
方才她还在想着，十个李姑娘加起来也顶不过半个叶晴蕊，眼下见了吴家姑娘，却不知，十个叶晴蕊加起来只怕也难敌得过这吴家姑娘。
说来，吴家姑娘和叶晴蕊也算是溯怨颇深，前世殿选之时，叶晴蕊忽然遭人陷害，以致她在临门一脚时被撸了殿选的资格，连皇上的面儿也没见着便被押送回抚州了，便是眼前这吴家姑娘一手设局所致。
叶晴蕊脸色骤变，吴姑娘说的话，必然是戳到了她的痛处。
叶家一下子出了两位待选秀女，这在外人看来是莫大的荣耀，但在叶晴蕊自个儿看来，却是整日悬心。尤其是在方才抽签时，两支签文，都是“得贵婿”的谶言，更叫她心中难以自平。
“真是笑话！选秀毕竟是要选皇妃，要入宫伺候皇上太后的，自然是要优中择优，在一群拔尖的人儿当中再挑选拔尖儿的！”叶晴蕊冷笑一声，“就她那样的土包子……”
“蕊姐儿！住口。”叶太太忽然出声，打断了叶晴蕊的话。
叶太太瞪了一眼叶晴蕊，自家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沉不住气，方才还处在上风呢，却禁不住人家几句话挑拨，就自个儿乱了针脚。
叶太太看向吴姑娘，温声道：“皇家选秀，自然有皇上太后做主，旁人哪里知道谁能入得皇上太后青眼呢？年轻女郎之间的玩笑倒也罢了，当不得真。只是姑娘毕竟也是入了殿选的，少不得要言语宽和些，不然，若是传出去了，只怕旁人会误会姑娘你随意评点皇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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