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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追逐

    中年人一瞬不瞬的盯着年轻人。

    几十年捕快的经验,让他清楚接下来不能有任何分神,不然会遗漏很多东西。

    年轻人依旧纹丝不动,不过神色却有了变化。

    中年人屏气凝神。

    年轻人没有动手的意思。

    年轻人的眼珠子没有大幅度的转动,即是没有东张西望。

    呆愣,微喜,震惊,疑惑,思索,狂喜,不解,茫然,祈求......万般神色走马观花跃现在年轻人脸上。

    中年人一一收入眼底,同时再次开口:“林云,你杀人的功夫不够炉火纯青,留了太多活口。”

    年轻人的呼吸开始急促,瞳孔亦在急剧的放大,他的神态变的无比奇怪。

    不难形容。

    宛如一个饥肠辘辘的乞丐,等待着中年人的施舍。

    至于施舍什么东西。

    中年人隐约有一丝恍然。

    不过中年人并没有顺年轻人的意,趁这个空隙,他一边摸向怀中,一边打量着年轻人,跟了这么久,这算是正经的第一眼。

    年轻人比赵老汉描述的更加高大魁梧,生的不俊朗,应该说是威猛,不像十七岁,兴许是屠夫得缘故,年轻人看起来比较老成。

    关于外表中年人只是一扫而过。

    他的视线更多停留在一些细节上。

    不管是衣衫还是皮肤,年轻人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完好。

    尤其是那双赤脚触目惊心。

    长时间在山林奔走,已是伤痕累累,干涸的鲜血与飞溅的泥土糅合在一块,如一块发霉的麻布。

    整套残破的衣衫,混合着汗,血,以及牲畜的味道,难闻无比。

    看起来不像是“逃犯”,更像是逃难。

    中年人恍生错觉,这样的人若是七个呼吸杀六人的凶手,太不合常理。

    但不过,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种种迹象都指向这个年轻人,除非此时此地还有未发现的第三者。

    年轻人的胸口起伏的厉害,他似乎有话说。

    但每一口气顺到喉咙又戛然而止。

    此时中年人倒不希望年轻人开口,不然可能会影响判断,这时他的手也从怀中拿了出来,多了一块铁牌。

    从他开始接下来自报家门来看,这铁牌应是身份的象征。

    “姓安,单名一个文。青远镇巡司,隶属晋安府,大夏官职七品。”

    普通人很少有知道晋安府的,之所以报出来,是不把年轻人当作普通百姓。

    年轻人没有反应,似乎听不懂巡司和晋安府。

    中年人似有预料,微微眯眼继续说道:“简单来说,就是捕快的头子。”

    年轻人轻颤,眼里忽然涌现惊惧。

    中年人眼睛眯得更紧,一字一顿:“我是捕快。”

    简单四字,却如铁刺鞭狠狠凑在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如脱缰之马,一个转身既踉跄又迅捷朝远处奔去。

    中年人快速收好铁牌,却未立即追去,而是从地上捡起一根结实的树枝。

    没有拉弓的动作,只是随手一扔。

    树枝便如箭矢朝年轻人的后背掠去。

    速度很快,已有音破声。

    所过之处,空气皆荡起阵阵涟漪。

    仅是眨眼的功夫。

    树枝便至年轻人的后背,直奔后心窝,无比的精准。

    中年人不认为树枝会要年轻人的命,他只是在验证有可能的猜想。

    在中年人的预料之中。

    树枝在接触年轻人皮肤的瞬间,升起绚丽的火焰,紧跟这化作木炭,又跟着被冰霜覆盖。

    最后“啪嗒”一声掉地。

    冰碎化水,什么都没留下。

    “果然如此。”

    中年人默念着起身。

    年轻人奔跑的速度并不快,可以说很慢,只是声势看起来很足,穷途罢了。

    中年人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就能追上,却没追得太紧,生怕触动了年轻人的心弦,同样他也不再问话。

    他目光冷冽犀利,注视着年轻人的一举一动,像极了无声的审问。

    年轻人奔跑的动作极其粗糙,毫无流畅可言。

    动作变换的细节,能说明一个人的常态。

    换在中年人这里,就是推测年轻人是否习武,是否是修者。

    而经过半个时辰单方面的追逐,中年人笃定年轻人没有练过。

    如此,年轻人如何在六个呼吸里杀六人呢?

    年轻人确实有莫名雄厚的力量,但有种壮汉耍绣花针的感觉,极其的僵硬不协调,与行凶者的推测格格不入。

    还是说....纯粹是高手在戏耍?

    中年人排除着可能性。

    接下来,他有过几次尝试与年轻人交谈。

    然而得到是愈发仓皇的背影。

    中年人有些懊恼太早亮出了捕快的身份。

    可后悔已没用,那这边能收集的东西就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等另一边的人带来消息进行整合。

    天微亮。

    年轻人已摇摆不堪,随时可能倒下。

    中年人依旧从容,只不过鬓角的花白越发刺眼。

    烈日当空。

    年轻人的嘴唇早已干瘪,眼角下是濒临死亡的黑色,他的双目本无神,此时连光芒亦消失。

    但他没有停下的意思,踉跄着翻山越岭,去未知的远方。

    中年人开始佩服年轻人的毅力和执着,同时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年轻人。

    而若是正常的情况,中年人会短暂的休息,从而让年轻人也休息,以至于不暴毙,不管是否是凶手,年轻人也是命案中唯一活着的人。

    不过中年人认为年轻人不会暴毙与疲惫,所以他没有停下,反而追的愈发的紧,试图逼出年轻人所有的东西。

    尽管这些东西,年轻人可能不知道。

    夜再次来临。

    兴许是被即将到来的黑暗迷了眼,乱了心,又兴许是希望被湮灭。

    年轻人扑腾的摔倒在地,宛若烂泥,一动再不动。

    中年人听到还有微弱的呼吸,便停在了年轻人十丈远。

    深邃的目光比夜更加沉静。

    双手负背,居高临下。

    此时此景,年轻人像被审讯已久却坚持不开口的犯人,而中年人便是无情的牢头。

    但世间怎会是牢头先死呢?

    中年人颇为感慨。

    就像上半夜与下半夜。

    人影依旧交错,却换了位置。

    中年人与年轻人的处境何尝不是呢?

    看似中年人居高临下,实则依旧一头雾水。

    看似年轻人宛如死狗,实则是稳坐钓鱼台。

    中年人清楚,他无法抓回年轻人,就更不可能当场击杀年轻人。

    但至少现在占据着上风。

    那就要趁风向未变时,将该做的都做了。

    现在中年人在等两件事。

    第一件,年轻人醒来,他便可趁年轻人迷糊的时候再次迫问,若能攻破年轻人的心防,即是天大的转机。

    第二件,支援的人马到来,那便可做更深一层的事。

    天微亮。

    此去距离命案发生快两日。

    兴许是年轻人太累了。

    中年人并没等到年轻人先醒来,一位腰佩大刀的红脸青年便落在了他身边。

    这是自己人,范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