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翳阴散去明月悬

    二人一通赏玩，乘着月色回归家中，霖城不大，夜间不见行人，亦不荒至野兽出没，二人自然夜路平安。

    陆瑶回到院中，发现有封书信，被塞进门内。

    原来是苏翼飞苏将军寄来之信，召她琐事完毕，尽快回营。

    “正好，我亦有此想法。”陆瑶看着手中信件说道。

    离开了孙娥宁，陆瑶归还家中，心绪更为沉静柔软。她坐到廊檐下面，看着月空。

    “月亮啊月亮，我永不会放弃成为更好之人。无怨尤，长用心。”

    “月亮，你真像位母亲。”

    “虽然我母亲不像你，柔婉知心，她曾为了很多对她更重要之人，无视我，伤害我，指摘我，鄙夷我，但我早无怨意，只是有时寻不到好方法面对她。”

    “她总是那么肆意，唉……”陆瑶想及此，叹一口气。

    “母亲随着年岁，越来越与平蛮村那片土地长在了一起，闭塞、刻薄、易怒、计较。”陆瑶有些无奈。

    母亲年轻时，服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到陆家。她欣赏之男儿形状，并不是父亲此类。加之祖母蛮横，她更不喜陆家了。

    因而，陆瑶的出生，也许对她来说，是一件不及反应之事。

    陆瑶有几分像父亲，幼时长得不似母亲精致张扬，一路长大也伴随着众人“身量容貌，远不及母亲”此类言语，也许母亲因此不太喜欢她吗？

    也许，陆瑶作为长女出生，母亲既其余诸事不够顺意，子女作为一心教养之物，自要严加管教，不许再成输项。

    也许，母亲只是终生幼稚，不愿思虑太多，她只是无限喜爱她的母家众人，嫌恶陆家，也远离陆瑶诸人。她总是周身之人有着无限怨念指责。

    也许，是母亲性子强硬，陆瑶亦多有主见，便两两不恰。

    总之，陆瑶觉得，就像母亲喜爱橘子，她偏偏是个李子；她爱桃子，母亲爱杏子一样，二人无法归拢一处。

    陆瑶成长的前程中，母亲似是一座小山，压着陆瑶。不许回嘴，不许表达，不许出错，不许平庸。

    以前的陆瑶，听到母亲远远呼喊自己名号，她便下意识发颤。

    后来，陆瑶开始反抗，母亲愤然，二人持久冷淡、对抗着。

    母亲用言语与行为的箭，给了陆瑶最深重伤痛中的几处。

    往日陆瑶总想:“若这个人不在我身边，那该好过多少。”

    但她们也试着，妥协、互助、拥和，如此扭捏而默契地维持着一段亲缘。

    母亲在陆瑶生命中是严厉、暴戾、曾经恐惧、曾经伤害、长期不恰、未通心怀之人。

    “没什么，世事完美还有什么活处，时光和用心，会使一切顺滑起来。”陆瑶对月说道，微微一笑。

    “我还有师父，还有友人，还有晋山和月亮不是吗？”

    “再说，总体而言，我还是有母亲。”陆瑶抬头轻笑。

    母亲曾做过伤她至深之事，因而也许是她所原谅的最后一人。

    往日无论她如何努力，似总有介怀与怨气。但近年她听到一个故事，瞬时释怀，对所有往事，对母亲，对未来一切。

    故事云:

    “甲人看着乙人，伤害自己，无理跋扈。义愤填膺，忍无可忍去抽打乙人，一番撕打。

    并且不平乙人所为，去找巫师婆婆主持公道。巫师婆婆并未为他出气，让甲人自己去乙人梦中查看。

    原来乙人梦中，他目睹到的，正是甲人方才撕打自己的场景。原来他日后会对我做出如此之事！醒来十分气愤，决定报复那样伤害自己的甲人，所以对待他十分无理跋扈起来。”

    因而，一切对待是互为因果。

    今日态度作为是他日实事之因，亦是果。

    若想不被人伤害，就在被伤害之时，改变自身，不再怨忿计较，坦然一笑，如祖父那般。

    总有一日，伤害会渐渐变少。

    “师父，苏将军，双建，久宽，我要回来了。”陆瑶轻语，起身进入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