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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月三十日,日曜日。

    清晨。

    在东京开往京都的JR东海道新干线希望号Nozomi上,指定席上的伊东靠着椅背,时不时会看看车窗外。

    这个时间段,他本来应该在东京的家里吃着美味的早餐。例如松软的玉子烧、芳香的白米饭、章鱼香肠、鲜香的烤三文鱼、鲜美的味噌汤之类。

    但是今天伊东因为要去京都,所以早餐提前吃了。由于吃得过早,稍稍感觉有些胃胀。他掏出一粒太田胃散,喝了口水送了进去。

    吃完药后,他不禁感叹:旅途漫漫啊!其实,这种时候是最适合发呆的。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绿色田野,美丽的河川。心情会很惬意。不过若是两个多小时都是这些景象,则不免有些乏味。

    一条大桥横贯田野,这就是河河桥。今天天气晴朗,能见度很高。桥前面就是白雪皑皑的“圣岳”富士山。

    富士山古称“福慈岳”,后来《富士山记》的作者都良香在美文中称呼之为“富士山”。

    都良香是古骏州(骏河国)的著名诗人,才华出众。至于为什么富士山这个名字流传至今,大概是因富士山谐音为“不死身”的缘故吧!

    富士山作为神山灵峰,成为了江户时代以来的民众信仰。山上的本宫浅间大社,就是为了祭祀富士山的神灵而设立。

    江户大家北斋曾以此山为题材,创作了脍炙人口的版画《富岳三十六景》。其中的“赤富士”与“黑富士”尽人皆知。

    眼前的“万代の屋”高耸入云,银装素裹。白云飘荡在山体周围,如梦如幻,更添几分朦胧和神秘。雄壮挺拔的身躯犹如神袛,傲然俯视着日本。

    太宰曾说:“富士山和月见草最为相宜,可是,这庸碌的凡人,眼底只看得到樱花和雪山。要等到尝尽艰辛后,才懂得月见草的不俗。”

    在他看来,美丽浪漫的月见草比樱花更适合与富士山相伴。形若杯盏,清香四溢。迎月即开,天明凋谢。这种凄美的决绝,比樱花的凋落来得更加爽快,正符合太宰的悲欢。

    不过,有着“晚樱草”、“宵待草”之称的月见,本不是日本原生的草花品种。它原产美洲大陆,是正宗的外来户。

    很多人兴奋地跑到伊东这侧的车窗,拍摄阳光下犹如粉雕玉琢,光芒夺目的山峦。

    还有人边欣赏边吟咏着:“仙客来游云外巅,神龙栖老洞中渊。雪如纨素烟如柄,白扇倒悬东海天。”

    伊东不禁笑了。这是石川丈山汉诗集《覆酱集》中的名作《富士山》。看来这位江户初期的大诗人,文才已然超越了武功。令大家都忘记了,少年时代的石川追随德川家康南征北战,原本是个声名赫赫的战将。

    既然能看到富士山,说明就快到新富士站了。若是乘坐回音号Kodama,新富士站是停车的。它因为每站皆停,全程大约需要4个小时。

    不过,伊东乘坐的希望号Nozomi是速度最快的列车。沿途只有东京都-名古屋-京都三站。并不会停靠新富士站。

    伊东这时想起了《终点站杀人事件》。这部小说获得推理作家协会奖后,还被搬上了大银幕。

    小说里的寝台特急曙光号,是从东京开往青森的列车。车上曾经同一所高校棒球部的大多数社员们,并不知道这是一场死亡之旅。

    伊东去过两次青森。

    第一次是三年前的7月1日。连结五所川原市和中泊町津轻铁道,开始运行“风铃列车”。列车上挂有10串津轻金山烧制的风铃。声音清脆悦耳,感觉非常可爱。伊东作为标准的铁道迷,自然也登上了列车。而让他尤为惊喜的是:车站、高架桥到列车车身,一共系有150串风铃。

    第二次则是两年前的七月末。青森的津轻地区可是太宰的故乡。作为太宰的忠实读者,伊东是以朝圣的心情去的。当他想到那条太宰自尽的玉川上水,觉得恰好地诠释了太宰治的一生。生而为人,身似红叶。飘落成萍,随波逐流。

    伊东觉得:既然川端和大江两位大师,都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那么太宰似乎也应该获得。毕竟三人都是出自东大啊!

    可惜,太宰只有《女生徒》这一部作品获得北村透谷奖。第一届芥川奖也只获得提名而已。

    当然,伊东也参观了太宰的故居斜阳馆。斜阳馆位于五所川原市金木町,落成于明治四十年(1907年)六月。是太宰治之父津岛源右卫门,精心打造的豪宅。赤瓦金墙,规模宏大。可惜在太宰自尽后,被出售改造成旅馆。幸亏后来被金木町收回了,改为纪念馆。

    伊东参观斜阳馆后,就顺便迎来了八月二至七日的青森睡魔祭。

    东北的青森有四大祭。

    “青森睡魔祭”、“弘前睡魔祭”和“五所川原佞武多祭”属于津轻地区。“八户三社大祭”则属于南部地区。当然最有名的就是宏大热烈,激动人心的青森睡魔祭了。

    各种以企业、民间社团冠名的大型灯笼花车,张力满满,创意无限。无数当地人和游人,都兴高采烈地全身心投入到狂欢中。激昂的太鼓声、铃声、呐喊声犹在耳畔。真是令人怀念啊!

    青森的地方菜贝烧き味噌(扇贝酱汁),也令伊东念念不忘。

    鲜烤的陆奥湾扇贝,鲜美无比。配上青森县特产“青天霹雳”的大米,再来一点纤柔和幽柔共存的丰盅清酒。那就是人间极致了。

    就在伊东在列车上回忆的时候。得到搜查一课通知的高桥美代子,从滋贺县大津市赶到了京都府警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