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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四章 竹篮打水

    就在魏清冼左右为难,迟疑要不要将铺子的真实价值说出来的时候,凝萱冲外面的丫头招了招手,温妈妈先是探头探脑往里面瞧,见廉国公脸色确实不好看,才讪讪的往里迈步子。

    萧宝珠用帕子掩着小嘴幸灾乐祸的准备看好戏,什么夫妻一体的话在萧宝珠这儿可不好使,能看见魏清冼吃瘪,比三伏天饮冰水还解渴,还惬意。

    廉国公不认得此人,猛见一个婆子往里闯不禁怒喝:“你是什么人?没有传唤怎敢往里擅闯?”温妈妈当即软脚虾似的跪在地上,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冲着主位上就是频频磕头,直把额头弄的红肿不堪才晕头转向的作罢。

    “奴婢,奴婢是三爷房里的管事妈妈,知道三爷为做好事,特将东西带来。”

    魏清冼陡然升起不好的念头,急忙打断温妈妈的话:“你这婆子,青天白日的就敢吃酒说胡话?我哪里叫你带东西来?”

    温妈妈从袖口中两张薄纸,头深深往下一低,恭谨的说道:“回禀国公爷,这是三爷名下的两间铺子契书,因是奴婢的男人前两日去官府里过的名儿,所以今儿刚在府衙备案后就拿了回来,亲呈上来给国公爷瞧看。”

    魏清冼劈手就想上来抢,四老爷的动作却更快,一个饿虎扑食就将契书牢牢捏在手心里,绕了个圈避开他三哥往廉国公哪里跑。一面跑还不忘一面发出啧啧的称奇声音:“三哥藏的好深,连中宁大街上的铺子都买的起,恐怕就其中的一间都不只两万两吧?”

    廉国公抬手接过纸单,中宁大街是皇城中古玩字画的聚集地,达官贵族常游此地,光是一个小小的铺面就价值不菲,廉国公心中微微不悦,虽然说儿子会过日子,手头宽裕是件好事,可凭他对庶子的了解,魏清冼怎么能买得起这么大的一间铺子,更何况还有剩下的一张契书,一家不算小的米行!

    想起老妻曾经多次在自己耳边有意无意的提及......当初老三媳妇进门的时候,带来的陪嫁可不少,怎知就几年的光景,竟挥霍空了。

    廉国公深深的看着魏清冼,魏清冼做贼心虚,并不敢直视老爹的厉色,半遮半掩的一扭头,反而和亲闺女凝萱对上了四目。眼刀子似的目光狠狠剁在凝萱身上,凝萱却丝毫不在乎,甚至还趁别人没理会,悄悄冲魏清冼翻了个白眼,可把三老爷气的是七窍生烟。

    顾云霆笑道:“铺子什么的也就算了,又不是多少钱的事儿,我们公主府出了又能如何!”

    顾云霆的话不吝于火上浇油,等他一说完,不但廉国公下不来台,就是大房和四房也都非要魏清冼“出血”不可。

    大夫人轻轻推了推丈夫,悄声道:“你怎么还不说话?要真是叫公主府出了银子,将来咱们大姑娘可怎么在妯娌间走动?”国公府给故去的儿媳修缮坟头,最后却要借钱填债......说出去可不丢人?

    四房也是同一个理,只是四夫人寡淡,对此并不十分上心,唯独四老爷当即吵嚷起来:“父亲,这可不行!三嫂生是我们廉国府的人,死是我们廉国府的鬼,叫小顾将军出银子,知道缘故的还好,这要是不明就里,白眉赤眼的说胡话,我们六丫头今后可怎么在东宫行走?就是咱们家丽妃娘娘和两位皇子也面上无光啊!”

    大夫人忙不迭的点头,连生应和。

    顾云霆脸上闪过尴尬:“哎呦,却是晚辈鲁莽了,竟没想到这些。”

    凝萱却不悦的维护道:“二哥也是一番好心,要不然怎么办?总不能叫父亲好容易积攒下来的这点家产都搭进来吧?三房只得一个儿子,哥儿还小,父亲背着公中多添置点私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四老爷忙嚷道:“我说五丫头,你可别徇私,我们这些叔叔伯伯可都是一心为魏家,从没背着国公府另设小金库,凭什么到你爹这儿就情有可原了?便说你大伯父......”

    大老爷见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微微不悦的蹙眉。

    四老爷却不管这些,仍旧道:“你大伯父两个儿子,比你爹还多一个,也没见他弃官从商,把俗务当安身立命的根本。”大老爷轻声呵斥道:“混牵扯我什么!”

    凝萱淡淡一笑,“大伯父为人耿直,是官场上的清流一派,”凝萱好似一朵开的正艳丽的芙蓉,虽然明知是自己的亲侄女,但被这样一个绝色女子恭维,大老爷还是难得虚荣心作祟,脸上泛起笑意。

    凝萱心中一哼,继而又笑道:“大伯母夫唱妇随,正应了咱们家的家训之一,男主外女主内,大伯母名下的产业可算不得少呢!”

    大老爷是不屑和商人逐利,但不代表大夫人不喜欢银子啊?况且魏家有规定,男子们的俸禄要交到公中统一调度,将来分家也是公中按照等儿不偏不倚,但小小的漏洞便是,对各房夫人们并不做太多的束缚,毕竟人家还是当闺女的时候嫁进来,各家都有陪嫁不是?总不能真的来个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吧?

    廉国公叫儿媳们一进门就上缴陪嫁?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所以有了空子,国公府历代老爷们就会善加利用,大夫人又占尽了天时地利,手握内宅大权,做起买卖更是毫不手软。虽然大家都明白,但现在被魏凝萱说出来,多多少少有些挂不住面子。

    大夫人冷笑道:“我还不知道了,侄女日日盯着我们房里的事儿,连我这个伯母手里有几分嫁妆你都清清楚楚。”

    凝萱委屈的看着廉国公,“祖父,孙女并不是这个意思!我要是诚心想要针对大伯母,不早就将大伯母买流云庵田产的事儿说出来了?”凝萱忽然觉得不对,后知后觉掩盖似的遮住了樱桃小口,不肯再往下说。

    顾云霆冲凝萱眨眨眼睛,暗暗在袖口中竖起了大拇指。

    廉国公震怒,立即从位子上站起来,鹰隼般的眼睛扑在大夫人身上:“你买了寺庙的田产?”他见老大媳妇不回答自己反而去瞪凝萱,不禁喝道:“你瞅她干什么?难道五丫头说错了半句?”

    顾云霆忙笑道:“国公爷,不如我和徐大人先......”

    廉国公一摆手,强压震怒,僵硬的一笑:“不碍事,不碍事,也没什么,如今买寺院田产的人也不在少数,并不是什么大事。”虽然这么说,但廉国公还是不太高兴。太后故去,佛寺渐渐不景气,但皇帝为了表示对太后的尊敬,轻易不动佛寺的根本,也就是当年太后赏赐给寺院的田庄。唯独这一二年,有人渐渐耐不住,谁叫那些田地实在肥美?所以小动作不断。

    人走茶凉,太后的余威能保留几年,流云庵没了庇佑,只能在权势面前低头。

    廉国公怕凝萱再口无遮拦胡乱往外说,忙道:“清冼做人踏实,几年下来积攒点家当也实属正常,不过府中的规矩不可废。修坟的银子仍旧是走公中的账,这两间铺子就先放到我手里。你们有何异议?”廉国公威严的从几位儿子、媳妇脸上扫过,众人不禁被威势严压,垂首之后谁还敢提一个“不”字?

    洪大管事早就去取了银子,廉国公亲自交付到顾云霆手中,笑道:“一切就劳烦徐大人了!”

    魏清冼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脸阴沉的能拧出水来,廉国公明知他不乐意,还非要魏清冼“亲自”将他女儿送出大门,以示对恪亲王府和大公主的尊敬。

    凝萱看透了这几位小姐的心肠,临走前唯独拉着二姑娘诗琪说了好久,更将自己手腕上的一串儿开了光的香珠套在诗琪手上。诗琪本不愿意戴佛家的东西,但想到凝萱近几年平坦顺利,迟疑了小片刻,还是默默不语的接了过来。

    魏清冼送瘟神似的将顾云霆和凝萱推出大门,不能人家站稳,魏清冼就去反手关门,用花瓶口粗细的木棍子堵住了大门,转身就叫人去捆绑温婆子。

    凝萱冲顾云霆苦笑:“二哥见识我这个爹爹了吧?”

    顾云霆反而安慰道:“早些离开也好,你们闹翻了,将来也不必担心三老爷借着你的名儿或是赵煦的名讳在外面做事。要不然......他是你亲爹,你还能怎么办?”

    凝萱冷冷一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今日闹翻也好,后日闹翻也罢,我就是要告诉三老爷,什么人他能拿捏,就像先夫人,什么人不能拿捏,就像我!”

    顾云霆和这个妹子相处的不多,但奇怪的是,这丫头的脾气很合自己的胃口,敢爱敢恨,又是个手黑的家伙。顾云霆虽然也很佩服顾大奶奶,但总觉得对方少了点什么,如今见凝萱小脾气一上来的狠戾样儿,顾云霆忽然觉得好笑。

    笑意便再也难以从嘴角边消散,顾云霆见凝萱小眉毛竖愣愣的,忙轻咳,忽然眼光一瞥就瞧见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不远处往此偷看,后面好像还跟了个普通的蓝绒小轿。

    凝萱的视线顺着顾云霆去瞧,“那个是......”凝萱就觉得站在轿子旁的人眼熟,“好像大姐姐的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