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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三章 虎毒不食子

    (此为大章节,补昨天的欠缺,^_^)

    德宗看着自己曾经多加器重,而今权势越大越觉得离心的廉国公,无奈的长叹一声:“爱卿年事已高,早该颐养天年,朝廷大事上还是要多多的放手叫年轻人去做。趁着你在,朕正要说一件事,七皇子的授业恩师方大人数月前回乡丁忧,朕参详良久,最终以为方大人品学皆佳,若是老七忽然中断学业另选他人,未免可惜,恰好方爱卿回乡之后也有开书院的打算,朕就将老七一并送过去,以国公家后生子侄的名义就读,国公爷意下如何?”

    廉国公瞠目结舌,原本要说的话也不知从哪里再开口。

    七皇子虽然年幼,但从小就聪明伶俐,因是德宗老来子,所以受宠程度更甚四皇子。魏家姑奶奶能晋封丽妃和诞下七皇子不无关系,现如今德宗要将人送走,魏家鞭长莫及,没了丽妃娘娘的殷殷叮嘱,等七皇子学成归来势必要和魏家冷落起来。

    廉国公当着这么多尚书大人,又有诸位皇子在场,几乎是羞愤难当,三皇子不忍看见外公的表情,只好将头低低的垂下去。养心殿里香雾缭绕,熏的廉国公眼眶酸涩,忽然老泪纵横,暗暗用袖口擦拭着清泪。

    德宗见状心一软:“不过......魏爱卿对国家,对朕一片忠心可鉴,你既然说不是替三皇子求情,那必然还有隐情。”德宗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廉国公忙敛神恭谨道:“臣虽然珍重三皇子殿下,但绝不会完全苟同他全部话语,只是此次臣是有私心作祟,才斗胆和陛下一提。”

    德宗挑了挑眉头,示意廉国公往下说,廉国公忙道:“臣之五孙女凝萱,贤静温雅,恭嘉和善,自蒙皇上钦点为君山县主,更显行为有度,不堕名门风气。然近来市井流传说大公主有意与王府悔婚,臣心实难安,辗转反侧,又不敢贸然前往公主府询问一二。臣爱惜孙女,但更重信义二字,想请陛下为臣说和两句,若大公主早有打算,也好叫臣这个当祖父的安心,更好叫世子爷早谋前程。”

    礼部尚书不屑的冷哼一声,他与廉国公历来政见不合,早有嫌隙。“魏大人,这婚事是陛下亲自颁布的旨意,两家百年好合,当时不知有多少人艳羡,怎么.....你一听说世子爷身受重伤,就想着另攀高枝了?”

    德宗脸一沉,不悦的盯着廉国公。廉国公忙道:“尚书大人不敢妄言,陛下睿智,自然看的出臣心所向。能和世子结为良缘是凝萱前世修来的福分,只不过......说出来不怕叫各位大人笑话,即便是我想见一见亲孙女,也要下个拜帖。大公主待孙女有若亲子,老臣只怕公主陛下误会,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廉国公隐晦的一提,众人心中了然,想起大公主骄横的脾气,也难怪廉国公有话也不敢去顾家提,只能从皇帝这儿旁敲侧击。

    德宗沉吟了半晌:“老三想叫世子娶了这位玉公主,着实是荒唐的混账话,魏爱卿冒死直谏,却也看得出对子孙的一片苦心。”德宗顿了顿,又道:“实际上,早在赵煦受伤的消息一传到京城,大公主就来和朕表了心意,世子与县主的婚事绝不会更改,至于魏爱卿所说近来的流言......”

    德宗冷淡的看了看下面心中不安的三皇子与四皇子,一丝恼色闪过,“不过是跳梁小丑的举动而已。”

    四皇子闻言,几乎不可察觉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却很快恢复常色。

    “爱卿大可不必为此忧心,朕还听大公主说,魏爱卿替县主准备的陪嫁极为丰厚,也好,朕心疼那两个孩子,也出一抬的嫁妆,就命礼部来打点。此外,北齐三皇子的住所就安置在晋城所,那里紧挨着五城兵马司,叫五城兵马司的人轮班为三皇子‘看家护院’,日夜更防不可松懈。”

    兵部尚书忙应声。德宗笑了笑:“至于玉公主,礼部尚书先将皇族内未成家的男丁写在单子上,交给朕审阅后再做定夺。”

    礼部尚书眼睛一转,试探的问道:“陛下,这位玉公主可也是安置在晋城所?”

    “罢了,就住在理藩院吧。”理藩院是大周专门接待各国外宾的所在,向来是皇帝的心腹宦官执掌大权,位置就在皇城之西,隔着一道高墙便是妃嫔们所居住的内廷。德宗有意晾一晾这个玉公主,理藩院的掌院又是个狠辣的老宦官,众位大臣心照不宣,自然明白这位玉公主的日子不会好过。

    众人临出养心殿的时候,德宗又刻意留下了太子,三皇子就更显没精打采的跟在廉国公身后。廉国公错后一步,悄声道:“殿下糊涂,恪亲王世子正蒙圣眷,连太子都不愿得罪,你何必逞这个能?”

    三皇子自幼得廉国公教导,和外祖父感情极深,听到廉国公的训斥也不反驳。

    廉国公低声叹道:“外公知道你的心思,不过五丫头和你实在无缘,你就放下吧。等将来外公命人寻几个更好的娘子给你......”不等廉国公说完,三皇子便闷声道:“那些胭脂俗粉怎能和五妹妹比!外公也不必安慰我,我知道我不配五妹妹,可赵煦已经是个半残之人,凭什么还要糟蹋五妹妹一生的幸福!”

    廉国公眼中精光一闪,“殿下见过世子爷了?”

    “没有,不过我无意间偷听到了恪亲王与父皇的话,王府的人先回来一步,说赵煦右腿中箭,当时为止毒剜掉了好大一块肉。半条腿可能是保不住了。外公,”三皇子急切的拉住廉国公,“别叫五妹妹嫁过去吧。就算不是我,换了别的人也比赵煦强百倍。”

    廉国公冷淡的将手从这个最疼爱的外孙桎梏下抽出,眼睛瞥向正远去的四皇子的背影:“换了谁?他嘛?你们以为自己做的巧妙,殊不知一切都在陛下的心里。老实告诉你吧,恪亲王世子别说只是残了,就是死了,凝萱也要嫁过去守望门寡。四皇子心狠手辣,存心要弄坏凝萱的名声,可叹你也跟着起哄,即使五丫头给了大公主,可她名誉受损,于我们魏家无益,你这是招了别人的黑道。”说罢拂袖而去。

    空留三皇子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怎么他处心积虑的想要叫五妹妹逃离这个火坑,却......却都做错了?

    次日,京城忽然普降暴雨,冷秋时节,整个京城冰窖般的冻人。德宗更停了一日早朝,只命太子协力监国。簪花节上还开的明艳的花蕾瞬间成了残瓣,街道上偶尔才能看见一个撑伞的人影。

    恪亲王府内,赵煦的房间里提前烧起了火炕,他人正虚弱,即便躺在火炕上还不断的瑟瑟发抖。八个小厮分作两班,昼夜不停的服侍在身边,外花厅里更是搭了两张软榻,德宗派来的葛太医、陈太医更是常住在了此。

    这会儿葛太医刚号完脉,就闻见一阵香风,郭王妃领着一大群人走了进来。葛太医不悦的轻皱眉头,“王妃娘娘,在下早就说过,世子体弱,最好不要见风,或是被多人冲撞了,王妃娘娘大可将丫鬟们留在外面。”

    葛太医是太医院的元老,专门为皇帝诊治宿疾,要不是德宗重视赵煦,也不会将葛太医派遣过来。葛太医年逾花甲,脾气也爆烈的很,连德宗都敢顶撞,何况是郭王妃。

    郭王妃不知葛太医的来历,只当是太医院寻常的医官,便不悦的的哼道:“葛大人别张口闭口就是为了世子好,你若真心为煦哥儿,怎么不早些解除他的病痛?本王妃心疼儿子来瞧瞧,看你,半句好话没有。倒像是我的错了。”

    郭王妃的陪房忙狗腿的出声应和,葛太医素来依仗皇帝的敬重,京城里勋贵之家请他去,哪个不是恭敬有加,偏今日遇上了个浑人。葛太医要不是敬重赵煦为国家鞠躬尽瘁才身负重伤,早就气跑了。

    火炕上赵煦的声音微弱而断续:“葛太医,辛苦你,我与王妃有话要说。”葛太医俯身在赵煦耳边,细细叮咛道:“世子元气大伤,需留住气力才好。”

    赵煦扯出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容:“多谢葛太医提点。”

    葛太医一面望了望浑然不在意的郭王妃,一面瞧了瞧血气全无的恪亲王世子,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跟了小厮们出去。不多时,屋内就只剩下这母子俩。郭王妃轻咳一下,略有僵硬的坐在葛太医刚刚坐过的绣墩上,“昨儿晚上和你商量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赵煦嘴角冷笑,脸色更加惨白:“商量?母亲那叫做商量吗?儿子还以为是命令呢!”

    郭王妃面皮一红,却很快恢复了常色,淡淡的开口:“我是你的娘,即便是命令,难道你还打算不遵从吗?再说,我又不是叫你另娶她人,只是想让你表妹做平妻而已。我已经见过了魏家小姐,还算有容人的肚量,想必知道是我的意思,吃些委屈也不会在意的。”

    赵煦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猛笑,“表妹?和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女人怎么好意思当我的表妹?她既不是赵家的人,也不是郭家的人,这个表妹我可承受不起。”

    郭王妃腾的从绣墩上站了起来:“我就知道你爹不会说什么好话。不错,这些年我是委屈了你,没有尽到一个做娘的责任,只是如今我不是想尽了办法要补偿你嘛!只要你娶小青,我就再也不离开京城,专心致志做个好母亲,好祖母。”

    赵煦最恨郭王妃占尽便宜还受委屈的模样,“小青?母亲叫的好亲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才是你的亲儿。母亲在涪原十几年给别人当妈,如今还不甘心,要用你儿子的终身幸福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你难道就不知外面是怎样议论恪亲王妃的?”

    郭王妃面红耳赤,睚眦俱裂:“难道就许大公主收个养女疼爱若宝,我对小青好一些就是为了满足私欲?”郭王妃恨不得上去掐断亲生儿子的喉咙,叫他吞下去那些污言秽语。

    相比之下,赵煦的语气平静的骇人:“大公主养的女儿本就和她毫无瓜葛,而母亲养的女儿却是老情人的骨肉。”一句老情人炸的郭王妃是七荤八素,头脚打颤,“你,你这孽子!早知生下你无用,我当初何必犯险?”

    赵煦陡然心中一痛,强忍冷嘲道:“母亲自然明白为何犯险,要不是父亲和你用我做约定,怎么会有母亲后面十几年的逍遥日子?母亲叫我娶什么小青小红的,我是断不能忍。”

    郭王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狠狠瞪着赵煦,继而恶毒的哼道:“那你也别想称心如意娶到魏凝萱。叫我日日看着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做儿媳,我绝难做到,你要是不怕我日日虐待她,大可以将人娶进门来,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郭王妃已经走到了门前,却听见后面赵煦低唤了一声。郭王妃没有回头,但心中得意不止:“怎么,反悔了?”

    “可惜要交母亲失望了,母亲若执意叫儿子娶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那......儿子就只能拿三位舅舅泄愤了。”

    郭王妃猛然转身:“什么意思?”

    赵煦好以整暇的躺在炕上,“大舅舅在涪原无端棒杀了县令幼子,二舅舅将户部拨给涪原大营的五十万两军饷贪墨一半,三舅舅,”郭王妃尖声嘶吼道:“别说了!”

    赵煦忍着剧痛,一只胳膊支起身子看向郭王妃:“三舅舅最是不堪,奸淫了伯父的继室伯母,且将无辜的伯父谋害致死。怪不得母亲不愿意叫儿子说,原来三位嫡亲的舅舅竟都是些衣冠禽兽。”

    郭王妃心中大骇,赵煦这小混蛋都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三个哥哥做事虽然荒唐,但无不是为了郭家着想。大哥为使祖田扩大一倍,和县令争地才错手杀死了后者的幼子,二哥为了给祖父过寿修院子才挪用了军饷,至于三哥,什么奸淫伯母,更是无稽之谈,他二人才是青梅竹马,要不是二伯父用了下作的手段,三哥和心爱的女子何必如此。

    赵煦轻笑道:“母亲可要思量清楚,你是要保住嫡亲的三个哥哥,还是苦守老情人的女儿。”

    “畜生,那是你的亲舅舅!”

    “可我却怀疑自己是不是母亲的亲儿子!”

    郭王妃看着儿子冰冷的双目,蹬蹬蹬几个倒退,一脚踩在火盆子上,燃烧的爆碳顺着郭王妃的真丝绸缎裙角往上着。郭王妃气急败坏的抽打裙角,可下身还是免不了一片狼藉。

    “你这个孽子,眼睁睁瞅着母亲要命丧火海,我生了你有何用,还不如此刻就掐死的好。”郭王妃似乎邪灵附体,也不管衣饰上的污垢,忽然冲向赵煦,两手紧紧掐住赵煦的脖子。郭王妃是练武之人,气力本就比别的女人大,加上赵煦身体虚弱,须臾之间,赵煦的面皮就呈现出了一片青紫之色。

    赵煦毫无反击能力,郭王妃已然是丧心病狂,对本来就无甚感情的儿子是下了死手......或许,也为了将三个哥哥的不堪入耳的秘密。

    “砰!”一声闷响,郭王妃忽然瘫软在地,赵煦剧烈的咳嗽着,一只小手忙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你没事吧?”

    赵煦心中一暖,就看见日思夜想的少女立在床头,满是焦急的看着自己。赵煦伸手抓住了凝萱:“你,怎么来了。”

    那声音沙哑粗劣,凝萱心疼的啪嗒啪嗒掉金豆子:“我要是再不来,你非得叫王妃掐死。傻子,明知道王妃对你心怀叵测,你怎么不喊人?”

    赵煦将凝萱扯到自己的床榻边,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地上的人。

    “死了吗?”凝萱不确定的小声问着赵煦,“我可不是有意的,我只见一个女人要掐死你,哪顾得上对方是什么人。你要是怨我......”

    赵煦板着脸却什么也不说的将凝萱拦在怀中,凝萱先是浑身僵硬,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轻轻将赵煦推开:“太医说你虚弱的连喘气都困难,怎么还这么有劲儿?”赵煦的臂膀结实有力,和病人这俩字根本牵扯不上关系。凝萱早就怀疑他此番受伤有诈,现在看来更觉诡异。

    她伸手就要掀床榻上的被子,赵煦嘿嘿一笑:“知我者贤妻是也!”凝萱脸一红,轻啐道:“还敢胡言乱语,先看你娘是生是死在说吧!”

    赵煦不用下地,只冷眼一瞧就明白:“就你那蚊子似的小力气能把人怎么样,不过是晕过去了。等会儿宣人进来,就说王妃悲伤过度昏厥了过去。你力气小,抬不动人。”

    凝萱闷声道:“王妃不会从此忌恨上我了吧?”

    “哼,你以为她过去就不忌恨?”赵煦安抚的摸摸凝萱的脑袋:“放心吧,万事有我呢!反正咱们将来也不于一块住,她若闹的厉害,正好一并卷了那些尖酸刻薄的仆妇们扔回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