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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强扭的瓜不甜

    魏紫年幼的时候,家境也曾富裕过,只是父亲不争气,落得今天要看本家脸色过日子的地步。所以相比较其他人,魏紫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翻身机会。

    她曾暗暗窃喜魏乐珊患了大病,可暗暗观察才知道,并不是人家得了什么要紧的病症,而是魏家大房无意与朱家联姻,才叫她捡了这个便宜。

    魏紫暗笑魏乐珊是个笨蛋,不找金龟婿,偏想要在家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可另一方面,魏紫又担心魏乐珊忽然反悔。直到今天早上二皇子妃派人来与自己说话,魏紫才真正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如今有二皇子妃在,魏紫有恃无恐,面对魏乐珊的威胁,魏紫只是变了变脸色,继而笑道:“三姑娘说话好大的醋味,莫不是嫉妒我吧?”

    和烟掐着腰站在台阶上,哈哈大笑,伸出左手手指戳着魏紫高耸的胸脯:“你说梦话呢吧!我们姑娘嫉妒你,你是什么货色,也配说这样的话?我瞧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趁早给我滚出去,别叫我拿扫帚哄你走。”

    魏紫大怒:“三姑娘,咱们俩说咱们俩的,你叫个小丫头在这儿充什么奶奶,我敬你是国公府的大小姐,除了这个身份,你还有什么?”

    魏紫鄙夷的目光将陆子珊从上打量到下,冷哼道:“论相貌,我艳冠群芳,论才气,我贯通古今,论心计,你连我一半都不及。要不是这个出身,我何必就只当个小小的姨娘?咱们俩正该反过来!”

    和烟上手要去揍魏紫,魏紫一面躲,一面仍旧叫嚣,目光炯炯的盯着陆子珊。

    陆子珊毫无怒意,只轻笑道:“和烟,你过来。”

    和烟并不答应,仍旧咄咄逼着魏紫:“姑娘你别理会这事儿,瞧我不挠花了这小妖精的脸,她不是嚷嚷着漂亮吗,我看这张脸毁了,她拿什么勾搭人。”

    和烟的体格足比魏紫壮实一倍,后者听了和烟的话,也开始心生惧意,忙闪步到了台阶之下。

    陆子珊笑道:“魏紫姑娘躲什么?你不是问我嫉妒不嫉妒吗?我实话告诉了你吧,别说你现在只是当个姨娘,你就是当了贵妃我也不眼红。我这人自在惯了,要是头顶上有个主母日日压着我,拿捏着我的卖身契,随时都能像牲口似的把我给发卖了......我倒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廊下的柱子上。那到底是做了魏家的鬼,而不是别人家的贱奴。”

    魏紫辩驳道:“哼,我是朱家聘了媒人,要用轿子抬进府的贵妾,可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野丫头。”

    “贵妾也是妾。朱家大爷才三十出头,将来一定会再娶个正经续弦太太,我作为魏紫姑娘的本家亲戚,实心实意的盼着朱家再进门的太太不是个母老虎,别拿着魏紫姑娘当贱婢,日日叫你立规矩,可怜一张花容月貌成了昨日黄花。”

    陆子珊抿嘴轻笑。

    魏紫还要争辩,却陡然想起二皇子妃对自己的那些交代。如今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先进了朱家再说。

    魏紫强忍怒气,不自在的笑笑:“三姑娘要真是这么想,那我可就太高兴了,咱们今后还是好姐妹。这好姐妹冲姑娘要件东西......不知道三姑娘肯不肯给?”

    陆子珊心中冷哼,说老说去,这才是她到此的本意吧。

    魏紫既然要冲自己开口,就必定是有依仗。

    彼时,陆子珊还不知道魏紫与二皇子妃之间的关系,只是瞧这个女人猖狂得志的样子,心有警惕。

    魏紫不见魏乐珊开口,便兀自说道:“三姑娘也知道我,身边从没个依仗的好丫头,进了朱家也会受钳制,不如三姑娘把你的丫头送我一个使唤使唤,当然,这也是二皇子妃的意思。”

    和烟一蹦三尺高,气的跳脚:“你胡说,二皇子妃是我们三姑娘的亲姐姐,怎么可能会帮着你说话?”

    魏紫冷眼看着和烟:“要么怎么说,二皇子妃才是家里最聪明的人,她这是帮理不帮亲。三姑娘可别拖魏家的后腿,况且......我要的这个丫头未必就愿意跟着三姑娘。”

    和烟啐道:“你放心,我是不会离了我们姑娘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魏紫闻言,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和烟恼羞成怒:“你笑什么笑?”

    “要你?你也不抬眼瞧瞧自己的模样?”魏紫的眼睛就往偏向的方向瞅。

    陆子珊心中会意,这是瞧中了澹云。她这小半个月来冷着澹云,事事叫和烟出头,一来是考验考验和烟的心智,二来,也是瞧瞧澹云的反应。

    哈,这才过了几天?原来就不安分起来了。

    陆子珊心生恼意:“你要别人可以,但澹云在我身边做了多年,我不止拿她当个丫头,更当了我的妹妹。”

    魏紫撇撇嘴:“三姑娘先别急着回答我,你不如问问澹云自己的意思。反正我是明儿才出门,还有一晚上的时间。”魏紫抖抖裙角上的褶皱,“我出来久,也乏了,等明儿三姑娘送我好消息呢!”

    魏紫一走,和烟就冲向了厢房,可刚站到门口,又心生惧意。澹云历来压制着她不敢出头,想骂就骂,想挥掌就挥掌,和烟一时间还不能调整过来这个别扭。

    门反而从里面开了,澹云轻轻将挡在门口的和烟推开,径直走向陆子珊。

    “姑娘,外面冷,我们屋里说吧。”澹云情绪很低,瞧不出任何高兴劲儿。她伸手搀扶了陆子珊,二人一进房门,澹云反手就将门落了栓,把和烟挡在门外。

    “姑娘!”

    澹云噗通就是一跪,陆子珊蹙眉去拉:“你起来说话,闹这个是干什么?”

    澹云的头低的更深:“我知道姑娘恼了我,我也知道,是奴婢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澹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姑娘。澹云七岁跟了姑娘,从三等的小丫头到今天的一等大丫头,不知多少姐妹羡慕我的好运气,我要是还对姑娘心生二心,就该下油锅,入阿鼻地狱。”

    陆子珊终究还是个善良的姑娘,听澹云这么一说,心中的弦就松了几分。“你先起来。”

    澹云一听陆子珊的这个语气,就知道三姑娘大约是原谅了自己,可腰身俯的却更低,态度更谦卑。

    “姑娘待我情同姊妹,可......可我却愧对了姑娘。”

    澹云忽然仰面,可怜巴巴儿的看着陆子珊:“二皇子妃用我父兄的生命做要挟,叫我一定跟了魏紫姑娘进朱家,从今往后辅佐魏紫姑娘。姑娘......我本心是不肯的,可,可那毕竟是我的爹爹和哥哥。求姑娘救他们一救。”

    陆子珊心就凉了半截:“这么说来,你还是决心要走了?”

    澹云闷头嗫嚅道:“大姑娘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咱们家除了国公爷,还有谁敢和她作对,连五姑娘都要让她几分。”

    强扭的瓜不甜,陆子珊明白这个道理,但陆子珊绝不后悔自己冷淡澹云这些日子。要不是这个,恐怕自己还不能瞧出人的本心。

    陆子珊沉默良久,才道:“我不挡着你的好前途,只是希望你别跟错了主子。你现在就去魏紫姑娘那儿吧,怕是她就在门口都没走远。”

    澹云含泪给陆子珊磕了三个头,“我明儿走的时候再来瞧姑娘。”

    “你有这份心就好,也不用来,免得叫你主子看见给你脸色看。我瞧得出,魏紫不是好相与的,送你句忠告,人心需满足,不要贪得无厌,这山望着那山高。”

    澹云又羞又愧,夺路出了房门。

    过了不知多久,和烟才从外面耷拉脑袋走了进来:“姑娘,澹云走了。除了几件常穿的衣裳,余下什么也没带。这是给姑娘的,说是留下个念想。”

    和烟将包袱打开,露出块雪白的缎子,原来是件夏衫,衣襟上绣着粉蔷薇,枝枝蔓蔓,延展到袖口处,好不精致。

    和烟见了有些眼熟:“原来是给姑娘做的,我这两日见澹云闷坐在厢房里的时候就弄这个。”

    陆子珊抱着还有余温的夏衫,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第二日魏紫出嫁,大少奶奶做为本家这边的女眷亲戚,亲自出来送亲。廉国府虽然没开中门,但礼数上却并不亚于二姑娘出阁时候的体统。

    陆子珊本来还有点期盼澹云能来瞧瞧自己,可一直等到送嫁的队伍走远,这个人依旧没有出现。

    “三姑娘在吗?”

    陆子珊的小院冷冷清清,难得有人来访,忽见大门口有人往里探头,坐在廊下愣神的陆子珊忙站起身。

    “三姑娘果然在。”来的却是老太太身边曾经的得意人金嬷嬷。金嬷嬷笑盈盈的往里走:“姑娘的病大好了?”

    陆子珊先是不解,继而想起,魏家是托了她病重才推拒的亲事。陆子珊忙笑道:“劳烦你惦记,已经好了许多。”

    金嬷嬷拊掌叹道:“这就好,老太太心里就放不下姑娘。这不,打发了我来,请姑娘去欢喜堂说话儿。”

    陆子珊心中顿起波澜,老太太?她来之后就听说老太太病入膏肓,是不见人的,怎么......魏紫一走,她就要召唤自己?

    金嬷嬷笑道:“老太太难得清醒会儿,姑娘还是速速跟我来吧。”金嬷嬷拉着陆子珊,不由她分说,一路带回欢喜堂。

    欢喜堂早就呈现出衰败薄暮之相,此时候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可欢喜堂内草木仍旧枯竭,并没有待发的迹象。金嬷嬷进了门,悄悄问着一个邋遢的老婆子:“老太太还醒着?”

    “撑着没睡呢!”那老婆子瞧了瞧陆子珊,露出一嘴的白牙:“见过三姑娘。”

    忽打里面跑出来个小丫头:“富妈妈,老太太问三姑娘到没到呢!”

    那邋遢的老婆子忙喝道:“瞎了你的眼,没瞧见咱们三姑娘吗?”小丫头嘻嘻一笑:“妈妈别生气,我不过是急了。三姑娘快跟我来吧!”

    屋中在这个时节还点着火盆子,三扇大窗户都严严实实的遮着,陆子珊一进屋就屏住呼吸,汗水顺着额际唰唰往下淌。

    “三丫头来了?到祖母这里来坐。”老太太出奇的精神,和陆子珊听到的那些传言有些不同。

    老太太爱怜的摸着陆子珊僵硬的小脸:“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娘不争气,你姐姐没良心,如今家里还能顾忌上你的也就还剩下你那个爹。我本不愿意管这件事儿,祖母自顾不暇,他要不是我的儿子......我真不情愿揽这个差事。”

    陆子珊第一次见魏凝萱的时候,魏凝萱就简单的将廉国府这些阴暗事情告诉过自己一些。所以她知道老太太的病全由大夫人和二皇子妃引起,是这两个女人为夺权才下的毒手。

    老太太是恨透了大夫人母女,如今陆子珊作为长房的二小姐,很怕被连累。

    陆子珊低声道:“孙女多谢老太太疼爱。”

    “你先别急着说谢,魏家给你订的亲事你退了,我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另外给你寻了一个,你若满意再说谢不迟。”老太太从枕头下面掏出个纸单子递给陆子珊,“这是你们俩的生辰八字,师傅说极合,倒像是前世就成就好了的姻缘。”

    袁凯?陆子珊在心中小声默念那上面的两个大字,不禁好奇这是谁。

    老太太叹道:“我娘家是指望不上的,也不承望你嫁过去能重圆两家之好。再者,陈家如今人才凋蔽,都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纨绔子弟,陈家迟早叫这群败家子毁了。祖母也舍不得你过去受苦。这个袁凯是你父亲恩师的孙儿,只比你大一岁,但性子沉稳,一直住在山上书院里。你父亲已经看过了这人,本是有意给四丫头说下这门亲事。但......现在出了你的这档子事儿,你父亲还是私心作祟,希望能和他恩师亲上加亲。”

    陆子珊不了解魏家的老太太,这老太太一生荣华,临老临老,却落得这个下场。儿女不孝,丈夫不敬,老太太心灰意冷,寂寞无人的时候,她就仰面躺在那儿回想自己的一生。发现竟没一个是真心待自己的。

    放下了争名逐利,放了拈酸吃醋,所以当大老爷来瞧老太太,说起女儿婚事的时候,老太太考量的不再是自己能从中得到多少利益,而是真真正正的替陆子珊考量。

    “你祖父因你拒绝朱家的婚事很是生气,祖母却告诉你句掏心窝子的话,不可惜,那朱家的糟老婆子未必就真心想叫嫁过去当儿媳妇。祖母年轻的时候和她有过不和,那会儿他们家出了个皇贵妃,咱们家有皇后娘娘,正打擂台。如今皇贵妃是不成气候了,她这是想要拿你出气啊!”

    老太太得知联姻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许久之后,她让金嬷嬷去找廉国公推拒了这门亲事,可谁知欢喜堂的人现在别说见廉国公一面,就连廉国公的院子就踏不进去半步,紫姨娘把院门看的一个紧实。

    去找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便开始推三阻四,几近敷衍。

    老太太算是看透了这群人的本性,只暗地里和富妈妈金嬷嬷念叨,将来必定苦了三丫头。谁知婚事到最后没成,大儿子还单替孙女寻了个更好的儿郎。

    终究是自己的亲孙女,老太太当初再生气,经历了这些也早就烟消云散。

    “祖母知道你心中害怕,听说退亲的事儿是五丫头插的手,看来她还顾念你们姊妹情分,不像你的亲姐姐,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你拿着这个单子,叫五丫头替你好好查访查访这个袁凯。成不成你自己心里有数才好。”

    陆子珊小心攥着黄笺,默默的点头。

    老太太说久了话,体力消耗险些殆尽,强撑最后一口气道:“是我亏欠了五丫头,如今看来,这些女孩子里面,也就是五丫头还能有点良心。祖母是将死之人,有些话不能不对她说,好孩子,你偷偷捎句话给五丫头,叫她来见我最后一面,祖母......怕是熬不了多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陆子珊虽然与老太太没多大感情,但生来就是个心软的,她眼泪吧嗒吧嗒就豆子似的落了下来。

    老太太强笑道:“别哭,没什么可哭的,祖母早该死了,如今憋屈的活着也是遭罪。我知道,是你祖父怕我影响了魏家,影响了太子的前程,所以用药吊着祖母的性命,不然我早就死千百遍了。哈,廉国府......连这个也要算计。祖母连死都是个奢望。”

    “祖母,你会没事的。”陆子珊擦着眼泪,发自内心深处希望老太太能平安无事。

    老太太许久以来倍感人间冷暖,她见陆子珊不像是在做戏,心中感慨,“如今祖母只剩下了你大哥哥和你四弟放心不下,他们俩是男孩儿,你别怪祖母偏心。我留了三份体己钱给你们,今后能扶持就扶持些。切记......你大嫂子不是个省心的,祖母管不了你大哥哥了,今后他若有难,你这个当妹子的帮衬着他。”

    老太太好后悔贪图利益贸然与孙家成亲,这个孙氏进门的时候还好,如今原形毕露,就是苦了孙子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