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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话风突转

    春雨似是突然寒彻了骨髓,手指宛若从冰中提起,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刚才试探过气息的指尖寒到了心里。

    那人瞪着一双不瞑目的眼睛,仿佛恶魂诅咒般地跟着眼前的一对璧人。

    “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却是站在牧辰后面的陈采薇先从这突然而至的变故里先回过魂来,一只手落在牧辰肩上,却也一阵冰凉刺骨。

    说了什么?牧辰回想刚才那人自裁前说的话,茫然地看了看眼前身体变黑的中年人或是死人,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官道,再向来路看去,安静地一片死寂,前无行者,后无来客,只有雨淅淅沥地下着,黑云压来,天昏地暗,正是干那见不得人的事的好时机,似乎这没有人迹的官道上,倾刻之间便有穷凶恶极的猛兽恶鬼突然出现,牧辰身子一震,道:“采薇,来不及解释了,快走,快走。”

    牧辰立刻扶着陈采薇上马,也顾不上听陈采薇追问,接着也跃上了马,扬鞭催马,又回头看了几眼那横尸在官道中间的死人,只觉遍地生寒,更是快马扬鞭,加快离开这里,陈采薇本来面上血色稍有恢复,几次相问,都不见牧辰回应,摸他的手,倒似冰窖里拿出来一样,倒也似被吓地花容失色,面色雪白,没有了一丝血色。

    直到两人快马来到了城门前,那城墙下戴着斗笠的行人、举伞和没举伞的官商稀稀落落地依次亮牌进城,才突然停住,接着慢慢放慢了速度,牧辰在快到队伍前,先下了马,又扶陈采薇也下了马,那验明身份的两位官士,一胖一瘦,各背一口剑,剑在鞘中,不辨材质,站在城门下验明放人,耳听到有马疾驰而来,到了近处,却又骤然停住,本就令人古怪丛生,而那两人不立刻排队入城,而是在远处一棵树下窃窃私语,不知作何勾当。

    “阿辰,那……在你耳边说了什么?”陈采薇道,“我的手冷的要死,怎么突然那人就自尽了,鱼虫鸟兽苟且偷生,怎么下得了手。”

    牧辰握住陈采薇的手,果然冷冰冰的,连忙捂住。

    “你的手比我的还冰。”陈采薇抽了手出来,忽然看牧辰面色发青,又把牧辰的手握在手里,牧辰又反手握住。

    “没什么,”牧辰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忽然看到城门处有目光灼灼,似乎是针芒在背一般,却是那边验明身份放入城中的两个守城人若有似无地看过来。

    “采薇,你出城时也是如此吗?”

    陈采薇摇了摇头。

    牧辰压了声音道:“采薇,此处不便说明,现在不懂是什么麻烦缠上我们,只有入城,方可安全。等我们入城,我再细细讲与你听,那边守城人人似乎看我们古怪,如今忽然盘察,不知与刚才那事是否有紧要关系,我现在更担心的是,明日将要公布面考,若是进入面考,今日出了这事,不知如何收场,怕是说不清楚,面考资格也会受到了牵连取消,待我们进了城,找杯热茶喝,再细想。”

    陈菜薇余光看了一眼城门下,果然那两个守城人望向这边,便点了点头,似是想到千幸万苦考了这分数,若是因为自己多事,又毁于一旦,叹气道:“早知我就不该……”

    “不关你的事,我们本来就是要过去的,是那人故意冒险拦住我们。”牧辰从包袱里取出一块令牌来。那令牌不知是什么做的,通体纯黑,中间浮雕着一枚仙字,规规矩矩,清晰辨明。

    陈采薇从腰身上取出一枚令牌来,却是纯体通银色,中间浮雕着一个官字,同样地没有龙飞风舞,而是一眼可辨,走着却又满目含忧,叹息。

    “别想了。”牧辰牵马跟在后面。

    陈采薇点了点头,但不知为何,眼前挥之不去的,刚才那不知来路的受伤男子,不似什么好人,青面消瘦,咬破嘴中毒药一心求死,还是心有余悸,这不单是威胁牧辰和她快走,更似是落在什么人手里,为逃避折磨还是怕泄露机密,故自尽,这算是什么事啊。

    “令牌。”一声轻斥。

    陈采薇从脑海中的恶鬼缠绕中回过神来,递了令牌过去。

    “官家人?”瘦高个的问道。

    陈采薇点了点头,没来由地心中一跳,那瘦高个没有把令牌递过来,反而走到牧辰身前,问道:“你呢?一起的?”

    牧辰连忙递了令牌过去,那瘦高个接在手里,忽然像是觉得很好笑地道:“仙人?”

    “是,来城里等官考面考的名单。”牧辰平静地回答道。

    那瘦高个却不给牌子给两人,而是故意拿在手中,似是在等什么破绽。

    “你这个年纪的仙人,还在官考?”瘦高个道,翻过令牌背面,却是皱了争眉,似是觉得古怪,背面却书刻着“放星星的羊”几个字。

    “在下看着是比实际年龄大一些,因在乡下引灵入田为生,但是确没有过官考年龄。”

    “又在引灵入田,又是下山仙家?”那瘦高个上下打量,如鹰犬一样在搜寻着什么。“如今这世间看似太平,却有别有用心之人暗流涌动,两位急马而来,又窃窃私语,不知商量什么事情,莫不会有什么事没有交待清楚吧。”

    雨从城门上飘下来,斜斜打在身上,矮胖者在旁面目冷峻,任由这瘦高个盘察出什么来。

    牧辰皱眉,陈采薇忽然推了一下牧辰,从牧辰身上拿出一只白色的瓷瓶来,恭身递了上来,顺手将一样东西塞在了那瘦高个身上,瘦高个舍身躲过,道:“先别来这套,公事公办,倒要说出个名头来,可莫不是作贼心虚。”

    “正因为没有出路,才去乡下引灵入田种灵粟,此番官考不易,实为官考之故。”陈采薇道:“还请这位师哥,和这位师哥察看。”

    这两声师哥,清甜地让人一时飘乎所以然,一听这话,倒是让瘦高个突然面色好看了不少,刚才陈采薇面目冷清,紧张站在一旁,眼见形式不妙,此时却面带笑容,灿若桃花,脸上有了些许血色。这时那矮胖的人竟也过来了,年纪是大了点,年长一些,看了一眼笑容清甜的陈采薇,陈采薇顺手把一样东西暗中塞给了矮胖者。

    “师哥辛苦了。”

    矮胖者道:“好说好说。”

    却是一双白晳酥手递过白瓶给牧辰,牧辰见陈采薇暗递财物与两位守城人,本来皱着眉头,但见陈菜薇以目示意自己,似是再不上路她就气个半死,此时却是无可奈何了,牧辰接过,便恭敬递上。“官考不易,岂敢节外生枝,实乃担心入城晚,故急了些,还请两位师哥明鉴。”

    那瘦高个拿过牧辰的瓷瓶,倒真如师长一般,取出里面的笔考成绩察看,看了一眼,忽然神色一变,郑重起来,又给那矮胖者看了一眼,两人都是忽然恭敬起来,交换了一下神色,忽然神色温和了许多,似是为了缓解尴尬,话风骤转,矮胖者咳嗽了两声,笑道:“不瞒两位,倒不是故意为难两位,只是如今这上面,确实下了命令,盘察过往异常之人,师弟考如此高分,必是仙中人才了,迟早位列我两人之上,现在看来全是误会,这位师弟,你这分数,怕是要稳操胜券了,在这里先提前恭喜了。”

    “多谢。”牧辰松了一口气,笑道。

    “成绩倒是不错,但也……”那瘦高个看了一眼矮胖子,道,“仅限于不错了。”

    “胡说吧,我当日离这也差十来分,这分数何止不错。”矮胖笑道,推了那瘦高个一把,“莫班门弄斧了,你只怕也未有人家高。”

    那矮胖子把笔考成绩装回白瓷瓶,递给牧辰道:“这位师弟,你休听他胡言,他这是考上了在这吹牛,大放厥词,我也看不惯他,放心,他决没你分数高,你何止不错,这桂冠必胜利在望了,只是不知师弟报了何官职。”

    那瘦高个似是被激起话头,非要理弄一番,但面上仍是平静,道:“宋司长,你那是老黄历了,便连我也是老黄历了,如今不比以前,这仙考名额大减,官考是龙争虎斗、群芳竞艳,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结局当真是哀鸿遍野,惨不忍睹,这官考本来是无奈之举,现在却是香饽饽了,师兄师弟师妹们下山官考的多如牛毛,个个削尖脑袋,卷起来了,这分数放你那时十年前一骑绝尘,便是放三年前也是名列前矛,但如今却不好说了,去年就卷得灵山上笔考的出题者头大如麻了,如今真上岸的,那是人中龙凤,百里挑一,阿不,千里挑一,有的官位如今都快万人竟争一个了。”

    这话说完,那矮胖子倒吸一口冷气,道:“不想今日,竟然卷成这样?莫说我不信,当年选择下山官考那可是为万人所唾弃不齿,个个都瞧不上,我犹自惭形秽,如今竟这样子了?这位师弟?”

    眼看嫌疑尽释,这几番谈话下来,牧辰心中似有了人气,也回暖了一些,牧辰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位师哥所言不假,如今二位师哥的官职,当真是鲤鱼跃龙门,我等徙增羡鱼情。”

    “这倒是翻过天来了……”那矮胖者从瘦高个手里取过牧辰那块黑色的令牌,翻到了背面,忽然又大有发现似的,忍不住笑道:“师弟,你这灵山上的名字是叫做放星星的羊吗?”

    牧辰只觉这本来的盘问对立然变成了寒喧,前后这反差确实有点突然,但眼见如此,也不多想,只是说到这名字,面有囧色,道:“不怕两位师长取笑,如今仙牌的名字独一无二,为得是以辩真假,当日上山注册仙名,却是试遍了两个字的名字,都已有师兄师妹先行注册,诗经里的字正着反着都占用了,三个字的也几乎凡是苦思瞑想能想到的,都是穷尽才华之人用过了,所以才无可奈何起了这名字。”

    “如此说来,要等到这批人老去,腾出空来,收回令牌重新铸造,才可以腾出二字三字名来。”却是那矮胖者笑着把令牌给了两位,那瘦高个忽地想起有什么还没来得及盘问,刚才在一句师哥里和这高分里飘乎所以然了。

    瘦高个刚想说什么,却是矮胖者挡在了前面,矮胖者笑道:“好风配好马,牧辰师弟,你们进去吧,若以后有得相见,莫放在心里,祝前程似锦,鱼跃龙门,我等就不送了。”

    牧辰倒是颇感意外,又看了一眼矮胖者,只见他笑呵呵的,和和气气,但不和怎的,就觉得有一股寒意,牧辰点了点头,拉着马向城门走去。

    似乎在背后,有一双眼睛,一个巨大的胖子正看着他一样。

    守门的官士虽觉古怪,但眼看他们骑着一匹官才能骑有的马种,且亮出了仙的身份令牌,便恭敬放了他进城。

    只是刚走入城来,忽听城门处传来喝声:“商者不得骑马驾车,尔等是何身份,连这也不知,是不是魔教异人,通通都给我拿下。”

    刀剑骤起,忽然又归于平静。

    两人再不做停留,快步进入了城中,迎面的人气冲来,这才松了口气,两人惊魂未定的心似是好了一点,牵马到一间茶舍,小二收了马,两人走进茶舍里,等滚滚的茶端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