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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我砸死个人

    “啪”,一根黄色的皮鞭从空中划过,落到我瘦瘦的肩膀上。衣服没有破,但皮肤火辣辣地疼。

    这是今天的第三顿皮鞭。我吃的皮鞭,比我吃的饭多。

    “你还偷不偷粮食?”我面前,胖胖的地主老才恶狠狠地问。

    偷,怎么不偷呢?我在心里回答。今天我啥也没吃。这村里有粮食的,就你家了,不偷你家,偷谁家?

    今年是个大灾年,门前那些蚂蚁已经三天没往洞里拖吃的了。蚂蚁早就嫌弃我,很久没进我草棚搭成的家了。

    老才抹了抹头上的汗,见我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半闭眼睛装死,气得皮鞭扬了几下,又放下。

    他拿我这个十二岁的孤儿,也没什么好办法。不打吧,我执着偷他家粮食。打吧,乡里乡亲,不好看。万一打死了,他还得个恶名,还得管埋。

    “大黄,把家看住。”老才往地上吐了口口水,朝他家的狗吆喝了一声,横着肥腿,钻进家门。

    揉了揉蹲麻的膝盖,我站起来。

    老才是村里唯一的地主,整个村都是给他家打工。田地,山林,河池,都是他家的。

    不过,老才从来不敢说村里一草一木,一鸟一鱼都是他家的。因为谁都知道,在村的外头,还有一个仙人的世界,听说那些仙人不仅能像鸟一样飞,还能比乌龟活得更长。

    仙人们动动手指,吹口气,咱这个富有的囿砂村就消失不见了。

    所以,别看老才是个地主,他却是咱村最胆小的人,连我这一无所有的穷光蛋都不如。

    老才经常跪在村头那棵大树下,冲着树下一个不知存在多少年的石像磕头。逢年过节时,老才必定要摆上一桌供品,点燃一炉香火。

    这大树是村里最古老的存在。无论在村里的哪一个位置,都能看到它。枝叶茂盛,可没有鸟在上面筑窝,没有孩子敢爬上树。我最想不通的是,叶子的叶脉在树上是白色,只要离开树,就变成黑色。

    树下石像,据说刻的是位神,而且是神中的地主级别的。但巴结神管用吗?我觉得,起码这三年,好像没啥用。大前年涝,前年旱,去年大冰雹,村里不光连鸟都少了,连鸟拉的粪都减量了。村里的人没了不少,活着的也瘦了许多。

    在我两头露风的草棚里躺了半天,我觉得还得到老才家转一圈,看看怎么能弄点吃的,偷不着人粮,也许能偷着狗粮。昨天大黄的那块狗粮就是被我拿绳套走,管了一天的饱。

    初春,叶子没长出来,我左躲右闪,也没能隐藏好身形。

    老才家的大黄老远就看见了我,它立马轰出一声吼,身后的尾巴和身上的铁链全部拉直。

    “太小气,这么记仇,不就骗了你一块粮食吗?”我小声嘀咕,“那怎么不记得前年我扔给你一条青蛙腿,还有一个大鱼头?”

    别看大黄现在这么凶,它离开了老才家门口可不敢这样。有一次它和我在小巷相遇,以为我瘦小好欺负,结果被我反咬住喉咙,差点送命。

    大黄拖着铁链,不依不饶地低吼着。它这样闹,我没办法靠近老才家的砖瓦大宅,更别溜进厨房和库房了。

    老才去哪了,莫非又去给石像磕头去了,还带着供品吧?

    想到供品可能是水果,可能是鸡肉、猪肉、牛肉,口水不争气地流到嘴角。

    抹了抹口水,我轻轻往后退。再见,大黄,你就使劲叫吧,等我吃饱了,心情好的话,给你留根骨头,哈哈。

    村头那棵大树,枝枝杈杈舒展开去,像一把巨大的蒲扇倒插泥中。我常常仰头望往树顶看,有时觉得是云吹动树冠,有时觉得是树冠扇动云彩。

    但今天这大树,扇的好像是股仙气,让人情不自禁地想靠近。

    我远远望去,老才果然跪在树下,他后面还跪着几人,瞧那身形,都是村里脸上神情常如门神般威严的长者。

    这么多人,怎么下手借粮?

    这个时候肯定不能过去,过去了等于把脸皮送上挨打。我定住了脚后跟。

    一阵香味从大树那边飘来。唔,我闭上眼睛细品:这混合的气味,除了浓重的檀香,里面还有鸡肉,有羊肉,有苹果,有瓜子……味道勾我魂,动我魄,我神智昏迷间,往大树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惊醒了过来。

    这样笔直过去,除了实打实地吃顿揍,头上长俩包,得不着任何好处。

    我金大富这么聪明机灵的少年,哪能干那傻事?摸了摸后脑勺,我放低身形,走到村里的一条小路上。沿这条路,七弯八拐,穿过一条小河,绕过一个池塘,兜一大圈,能转到大树的后面。

    一切都如我所料。七八个大人才能全抱的大树,完全阻断了视线,让我没有惊动别人,轻松摸到大树之下。我贴在树皮上,使劲闻了闻好闻的气息,再屏住呼吸,老才的祈祷传进我耳中。

    “……十户九空……”这老才的声音满是哭腔。我想象着他那张肥脸淌出两条眼泪水龙的模样,觉得有些滑稽。他家没死人,顿顿有米有肉,哭的是哪门丧,流的是哪里泪?

    “干活的人没了不少,干活的也没力气,勉强收的稻米,品质差了许多。”

    我听明白了,老才是心疼每年收的少了,赚的少也是赔。一个抠门到连看门狗的粮食也精打细算的主,这几年的心指定没少疼。

    “还求您可怜咱们这些草民,让咱们吃口饱饭。”

    咚咚咚!老才哭腔过后是磕头,就同打雷之后是下雨一样。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也和仙人爷爷叨咕叨咕,都使使力气!”老才命令其他长者,声调由雨转晴,而且是带着几分威严的大晴天。

    真是磨叽!我心里骂道。他们不走,我也下不了手。

    离得近了,供品的香味闻得愈发真切,把我的口水一股一股地往外拽。我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抓住大树的枝杈,脚上草鞋用力一踩,往树上爬去。

    大树上面黑漆漆的,我如同钻进一个大洞,心里突然有点慌。

    “才老爷,你确定磕头管用?”一个长白胡子的长者磕了一个头,停下来回头问老才。

    “不管用,我这香是祖上传下来的,少说有五百年,没准五千年。”

    我稳了稳神,慢慢抬起头,透过缝隙,好奇地往下看去。

    还别说,这次点的香又红又粗,从个头看,少说是以前香的爷爷辈。粗大的香头一闪一闪,像一只眼睛一睁一闭。

    这次老才下了血本,光亮下的供桌,上面摆了满满一桌。我看得清清楚楚,村里有的,能吃的,都摆上了!

    老才,你这是要给神仙爷爷过年!等你们一走,就是我金大富过年了!

    我开心得软下身子,眼珠舍不得打转,默默看着供桌上的美味,口水如潮涌到嘴边,又被我捂着的嘴挡了回去。

    供桌前的几人,身体又起伏起来。随着他们身体的起伏,供桌微微颤动。

    一位门神模样的长者轻咳一声,眼睛看着鼻子说道:“家里存的腊肉早就没了。仙人爷爷,大慈大悲,保佑我们村,今年风调雨顺……”

    咚咚咚,又是一波起伏,又是一位门神长老开始嗡嗡嗡地念叨。还是那些话,翻过来掉过去地讲。

    突然,香头放出光芒,一股旋风凭空出现,一道人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我心中一惊,睁大眼睛,却发现眼前一黑,身体不停往下沉去,手脚乱抓也抓不到任何东西。不知过了多久,“砰”地一声,我砸到一样软乎乎东西,终于落到底了。

    我缓缓神,看向身下。借着微弱的光,只见一位十多岁,身穿橙袍的少年躺在底下,我干瘦的屁股,正压在他的头上。

    少年一动不动,似乎是被我砸死了。

    我从地上弹跳起来,声音颤抖:“啊,这是哪?你是谁?”

    那少年没有动静,也没人回答。

    我弯下身,用手捅了捅那少年。这家伙没反应。我把手探到他的鼻子底下,他居然没有呼吸,没进的气,也没出的气。

    死了?我弄的?摸了摸他的脖子,居然是热的。

    我往后一坐。看来真是我砸死的!我砸死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人。我浑身发抖,坐到地上,往后退着,直到后面靠到一堵墙上,瞪大眼睛看着那少年,期望他什么时候再动一下,再坐起来。

    虽说我懒我馋,偷过鸡,杀过狗,摸过鱼,掏过鸟,可那都是因为饿,我从未杀过人,连想过杀人的念头都不曾起过。

    “妈呀……”我轻声叫道。我的妈和爸早就没了。村里人告诉我,我三岁没妈,五岁没爸。在草棚里孤单地活着,已经有七年多了。

    我闭嘴咬紧上下牙,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个石洞,四周是天然的岩石,上面有凿过的痕迹,只有前面透过亮的地方,隐约是个窗,是一个门上的窗。

    窗口射过来的光,正好落在那少年的脸上。我从地上摸起一块小石子,扔向那少年,正好打在他的脖子上面。

    少年没有任何反应。我的希望又灭了。那少年的脸越来越白,死人一样安祥。

    我的腿抖了起来。冤死的人,肯定会有鬼魂。这少年的魂,肯定在悄悄看着我——也许就站在我身边,他不知道有多恨我,恨我杀死了他。

    可是,真不怨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进洞的。

    我抬头看洞顶,那里也是岩石,一整块,没有任何缝隙。

    唯一的可能,是有人把我扔进来的!有人害我!

    我贴着石壁,冲到窗户那,“砰砰砰!”我用力拍打门,冲着窗外大喊:“放我出去!我,没偷东西!”

    突然,一个脸从外面走廊露了出来。那是一位二十来岁青年,细长脸,穿灰袍。他看着我,先是一愣,后是大喜,嘴里大喊:“金不换又活过来了,我们还有希望!”

    喊完,他往前面跑去,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没有等我想清楚,我的后背上有人轻轻拍我!

    我一声尖叫——是那少年活过来了,还是他的鬼魂?

    不等我作出回不回头的决定,一股力量把我猛地一拽,又把我转了过身。

    这时,我看到面前有一个黑瘦黑瘦的老头,悬空而立!

    “鬼!”我双腿颤抖,牙齿不断打架。

    黑瘦老头一指地上的少年,“赶紧把他的衣服换上!”

    “不!”我裹紧身上补丁加补丁的衣衫。“不穿。死人的衣服,我不穿。”我的衣服虽然破点,但好歹有热乎气。

    “不换?你也马上变成死人!快换!”黑瘦老头眼中寒光一闪,他手一挥,我立即被空气中的一股力量包裹着,到了那死去少年的身边。

    老头手一挥,少年的橙袍和内衣便从少年身上脱了出来。少年的胸腹间几道长长的伤疤,红肿未消,触目惊心。

    在死亡威胁下,我背过身,脱下自己的破衫,穿上少年的内衣,发现不大不小,正好适合,刚要套上橙袍,却被老头拦住了。

    “系上。”一条紫色腰带出现在我面前,上面还有一个黄金带钩。腰带入手有点沉,上面的带钩材质似是黄金。带钩造型奇特,竟是一只金蟾。金蟾的舌头长伸,最前端打一个卷,正好勾住腰带上的扣眼。

    系好腰带,套上橙袍,不等我开口,老头手指挥动,少年的身体和我脱下来的破衣消失不见,然后他也不见了。

    “吱嘎。”我身后的门开了,几个人的脚步传了过来。

    “哟,还真是活过来了,命真硬!”一个声音赞叹道。

    “安全师兄,金不换的修为出了问题,现在是零级。”另一个人说。

    我不敢回头,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他们说的金不换又是谁。

    “怎么还变得有点傻了呢?”一只手捏着我的肩膀,把我身体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