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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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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桃花村没几天,边城县劳动服务科的魏威武副科长就亲自给贺录打来了电话,告诉他贷款已经批准了,而且是最高额度8万元,让他到信用社里去查收。

    上次老同学张德领着他到劳动服务科办完手续后,在边城县醉三边酒楼又招呼他吃了一顿饭。那顿饭局中贺录和魏威武互相留了电话号码。这贷款好不容易下来了,魏副科长当然要在第一时间通知贺录了,好让他领自己的人情。

    贺录当然明白这层意思。他在电话中把魏威武捧了半天,让他觉得自己感恩戴德的没齿难忘。好一番表白之后方才挂了电话。

    兴奋之中,贺录觉得要把这消息立即通知张德。其实他最感激的还是这位老同学。贺录心里明明白白的,如果没有他的这个老同学,如果老同学的父亲又不是人社局局长,如果劳动服务科不属于人社局系统,如果魏副科长不等着要转正......如果没有这些“如果”,可能就会有许多“可是”。贷款的事情能有这么顺利吗?不确定的因素太多!

    因此,他认为此刻应该和张德共同享受这种激动。

    正当贺录要拨打张德的手机号码时,没想到自己的手机倒先响了。而且电话号码显示正是张德拨过来的。贺录瞬间就想到,一定是魏威武早就在老同学那边领了人情的。

    果然,一接起电话,就听张德说道:“录子,刚魏科长给我打电话了,说你的贷款已经办好了,你到信用社里去查收一下。”

    “嗯,他也给我电话通知了,我一会儿就过去办理。”

    听到贺录说自己已经知道了,张德电话那头“哦”了一声。然后他又说道:“那好吧,我这会也正忙呢,你知道就好。那就祝你创业成功,早日发财。另外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帮助的一定尽力。好了,我挂电话了。”

    贺录听得,张德那边似乎是有不少的人,电话里边嘈杂声很大。原本他还准备客气地感激几句呢,可还没等自己开口,同学的电话已经挂了。

    贺录知道,张德此刻真的在忙。他只能把那份感激暂且寄存在自己的心里了。

    劳动服务科一共贷给贺录8万元。这是他们贷给个体工商户最高的额度了。这笔贷款是政府贴息贷款,期限3年。也就是说,贺录可以用这8万元发展自己的事业,等满3年后再把8万元还回去,他不用出一分钱的利息。

    边城县,不知道有多少创业者、以及投机者都眼巴巴地瞅着这项贷款呢。原因很简单,就是政府出资补贴利息,自己除了还本而外,不需要多出一分钱。

    桃花村小学西旁住着一个鳏夫叫周有财,他老婆已经去世了十多年,唯一的一个女儿也出嫁到了NMG。因为周有财好吃懒做,一个庄稼人却不本分,经常靠在集市上给别人算个命、卖点假药骗点钱财为生,很不受人待见。慢慢地,桃花村、乃至红柳乡的人都忘了他的真实名字。因为他长着一撮山羊胡须,经常戴着一副墨色圆片石头眼镜,把自己打扮的神神道道的,别人就送他一个外号——“一撮毛”。

    “一撮毛”听别人说贺大山的小儿子在县城有很硬的关系,一下子就贷出了好几十万元的贴息贷款。他掐着指头算计了一下,不要说自己干点什么事了,就是拿着这贷款再放3分钱的高利贷,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呢。

    这样的好事让“一撮毛”心潮起伏许久。也让他浮想联翩不断。

    于是,他拐弯抹角地找到贺大山,想让他小儿子给他的关系“通串、通串”,也帮忙给自己贷些款,好倒腾地赚点利息。听到他这不靠谱的要求,贺大山当即就拒绝了他。弄得这个“一撮毛”讪讪不快地走了。他边走嘴里还边念叨着什么。

    听到那念叨,隐隐地让贺大山心里感到些许不安来。究竟不安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端午节刚过不久,塞上已经暂露出夏至的晨曦。荒蒙蒙的白于山呈现出淡淡地绿意,毛乌素也刹那间变得姹紫嫣红。这俩“姑舅”仿佛是赶着趟儿萌动春情后的欲望,让自己成熟了的身躯在黄土高原上奔放。

    贺录雇佣了几名工人,在哥哥贺语、以及父亲贺大山的帮助下,把桃花村小学拾掇的焕然一新。几年的荒草锄的干干净净,破败的教室也修补的精神抖擞。他把学校的围墙重新用铁栅栏圈住了,栅栏里侧的四周都种上了一行笔直的XJ杨。那个锈迹斑驳早已变了形的钢筋铁大门也被换成了崭新的。大门旁边的一侧门墩上,挂着熠熠生辉的一块黄铜牌匾,牌匾上面“录丰獭兔养殖场”七个字乌黑闪亮。

    贺大山虽从初衷上说是对小儿子办养殖场的想法持犹豫态度的。可是看到儿子自己把场地也找好了,最关键的是还得到了政府扶持的8万元贴息贷款。这下他不敢再犹豫了。用农村的话说,“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他只能是积极鼓励儿子把自己想干的事干成、干好、干出成绩来。

    因此,在最近这一段时间里他分外上心。村小学在他家房后的两公里处,在贺录拾掇学校的日子里,他每天最少要去四五个来回。能自己干的活,他绝对不让儿子雇人去干,他怕花钱。贺大山知道,养殖场将来用钱的地方还很多。要买种兔,要雇人,要买防疫药品,要开支水电费......总之,这一路都得拿钱去铺。而且还不知道将来的效益如何。

    每一想起这些,贺大山都会心里一紧,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自己一辈子就是一个农民,没问别人借过一分钱。自己的生活就是靠着春种秋收,靠着几十只羊的周而复始繁衍,靠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向信用社去贷款搞什么发展。贺大山认为,这就不是一个踏实农民应该走的捷径;而且在他看来还是一条充满风险的捷径。

    前些年,自己的大儿子贺语当时要搞养植大棚,他也曾担心过。当时他就觉得,塑料大棚这个东西只是在电视里看到过,猛不然地要从电视里一下子移到黄土高原,总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他也曾提醒过儿子,可儿子和儿媳还是义无反顾地办了起来。儿子和媳妇两人都是高中毕业生,他们对于父亲的担心既理解、又不屑。理解的是父亲一辈子是个农民,见识少胆子当然就小;不屑的是,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靠着老天的脸色赏赐吃饭。这不是他们想要的那种生活。

    结果,儿子的塑料大棚还是成功了。贺大山已经记不清他们当时是不是也贷了款。贺大山只是记得,儿子种了大棚之后不久,生活一下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自己建起了新的楼板房,买了农用拖拉机,添置了许多时髦的家用电器。猛然间成了上下村人羡慕的对象。

    对此,贺大山也曾得意过很长一段时间呢。

    可是,这大儿子刚让自己省了心没几年,小儿子又开始了折腾。而且这折腾劲一点也不比当初建塑料大棚小。自己这颗逐渐苍老的心脏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起起伏伏呢。

    唉,人都说儿多母瘦。殊不料,这才两个儿子,让自己也心受不少呢。

    不过,贺大山把这些想法都深深地隐藏在了自己的心底。就包括老伴面前他也一声担忧都没提及过。提了又能怎么样,除了给造成一些心理上的负担而外,什么作用都起不了。自己已经50多岁快60了,对于外面的世界是如何变化的贺大山早没了兴趣。对于一个高中生的儿子已经赶不上了步伐。如今面对着一个大学生的儿子,他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既然是不知所措,那就只能无声支持了。更何况木已成舟,儿子把什么都弄好了。

    那就只能同舟共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