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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村委会的争议

    马广又召集村委会的成员们开会,商讨是否同意采油企业继续进驻村子里打井的事宜。

    这几次会的商讨还陷入了僵持之中。那天会议开了很久,从下午6点多一直到晚上快10点。吵吵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个结果。

    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商议是否允许豪威钻探有限公司继续进驻红柳村扩展井位的问题。

    会上,秦明州继续发表着他在郑爽乡长跟前多次提到的观点:

    “这两年,石油开采把我们红柳村的生态资源破坏的厉害。群众辛辛苦苦多年种植起来的红柳都被砍伐,我们红柳河也被污染的变了颜色。大家说,这样下去怎么给我们的子孙后代们交代呢!”

    村主任马广反驳道:“我觉得我们首先要解决老百姓目前的致富问题。只要老百姓手里有了钱,不就是对子孙们最好的交代吗。”......

    按照马广的意思,原本议题是研究按照什么标准给村上收取石油协调费的,并不是说是否同意进驻的问题。

    在村支书秦明州发言之后,这才让会议的议题变了一个腔调。与会的其他成员们都只顾低着头抽烟,谁也没有接过秦明州支书的话题表态。

    表什么态呢?主任说是收费标准,支书说是否允许进驻。这两个人驴唇不对马嘴,让底下的人也无法表态。他们俩的态度首先让会议陷入了僵局。

    关于他俩的这个矛盾,红柳村近期已经讨论了好几次,都没有一个结论。秦明州支书和副支书高山、村监委会主任邢大柱的意见一致,都是反对企业继续入村钻探。而村主任马广、村会计秦为民、村计生副主任以及三个自然小组的组长都对石油开采持积极、甚至是狂热的态度。因此虽然讨论了多次,都达不成共识。

    最近那个温州石油老板林新华急了。他在边城县石油办又批了三口井位,着急着要进驻作业呢。可和村上还没有谈妥有关事宜。

    前几天,林新华找到村支书秦明州,说希望能得到村上的支持。没想到自己严严实实地碰了一个钉子。

    秦明州当着他的面不客气地说道:“支持?我还计划着怎么要把你们请出去呢。你看你们这些采油企业,把我们村糟踏成什么样子了......”

    起初,林新华以为秦明州是为了索取好处而故意刁难他。于是,他乘着夜色拿着不薄的一个大红包和一些烟酒到秦明州的家里。没想到也是被他给严词拒绝,差一点就轰了出来。没办法,林新华就去找村主任马广商量。他知道马广是绝对不会拒绝继续作业的。他现有的井场就是这个村主任的铲车给推平的,在推井场的过程中马广也挣了不少的劳务费。他巴不得一直推下去呢。可遇到支书坚决的态度,他这个村主任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发动群众去孤立支书这个老顽固了。

    私下里,马广逐个给村委会的成员们做工作,陈述着油井开发带来的骤然变化。除了副支书高山,监委会主任邢大柱两人态度暧昧而外,几乎所有的其他两委班子成员都表明支持自己。因此,他才要求召开会议,准备采取民主投票的决策办法硬下。

    可是真正到了会上,一个个又变得猴精起来,学会了察言观色。看到这里,马广有些气恼地说:

    “要不我们进行投票表决吧,看看大家真实的想法。”

    听到马广的话,秦明州的胸腔有些发闷。他也是不快地回应道:

    “这是一件关系全村上千口人的大事,按照‘一事一议’规则,即便是投票也要召开村民代表大会,而不能是我们两委班子成员扩大会议代替决定!”

    会议陷入了僵局。参会的其他人员也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但始终没有达成一个共识。

    就这样,会议从后晌嚷嚷到夜晚。吵得太阳都厌烦地躲了下去,一群星星叽叽喳喳的出来看热闹,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谁也没想到,而就在散会回家的途中,秦明州被一辆坏了灯光的五菱农用车给撞了......

    这几年,边城探明了储量可观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被新闻媒体称之为西部的“科威特”。一时,原本荒凉孤寂的西部小县城热闹非凡起来。而红柳乡作为采油企业的聚焦地,更是众多觊觎财富者的天堂。豪威钻探有限公司,是浙江温州一个很有实力的家族企业在边城注册的。公司的经理就是那个林新华,是个矮胖的中年人。公司的经营范围以油井钻探为主,皆顾油气开发服务。公司在边城经营已经两年了,他们主要作业区就是在红柳乡。目前仅在红柳村就钻探有油井6口,日产原油20余方。而诸如此类的勘探钻采公司,在边城县短短不到两年的功夫,就注册了170多家。大有天翻地覆的势头。

    边城富了。而富了的代价是对自然生态的严重破坏,和对地下资源的透支。仅红柳乡一个乡镇,就有50余家钻探企业分布在全乡的6个行政村。高高耸立的井架比比皆是。一幅幅抽油机就和“瞌头鸟”一般不分昼夜地频频点头,把贮藏在黄土深层底下的“乌金”源源不断地抽送上来。

    糟糕的是,这些企业开采抽取原油,并不按照科学的中长期步骤去操作,就是简单的掠夺式攫取。杀鸡取卵。怎么来得快,怎么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就是他们追求的单纯目标。

    红柳乡有一条红柳河。虽然河水并不茂盛,但也解决了红柳村农民的灌溉问题,能够对全村近万亩的黄土地进行滋润,可以说是村民的救命河。有一年天气大旱,全红柳乡的庄稼大部分都减产百分之五十以上,只有红柳村依赖红柳河的涓涓细流仍然保持了稳定的产量,让其他村的村民们眼红。

    可是最近,红柳河从混浊变得污黑起来。河水中还漂浮着冒着白沫的油渍,远远地就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臭味。红柳村党支部书记秦明州着急了起来。他好几次主持召开村干部会议,商讨解决的办法,可是都达不成统一的意见。村主任马广借助石油大开发的机遇,利用企业找他协调井位占地的有利条件,自己筹款购买了两台推土机。近水楼台先得月,给那些入村打井的老板们推井场子,已经和那些攫取汩汩流淌的“乌金”的油老板们有了共同的利益。村计划生育副主任也买了一个小皮卡汽车,后背箱上自己加工焊接了一个密封的水箱,隔三岔五地到村里的油井上收购一些“黑油”。那些“黑油”都是油老板雇佣的临时看井人员偷偷地廉价窃卖的原油。那些看井的“油耗子”内外勾结,自己廉价收购,然后再卖给邻县的一个私人炼油厂,从中也获取了不菲的利润。村会计秦为民更是家庭困难,巴望着靠石油脱贫呢。村民们都知道,他家里人口多,土地多,拖累多,是个“三多”式的村干部。秦为民当然希望石油企业多打井,多征地,这样他也能多分钱。

    而红柳村的三个自然小组长,都分别被进入本村开采石油的老板们聘请为“协调员”,负责帮助那些人生地不熟的外地油老板们协调征占村民土地及毁损青苗、道路以及其他附着物的赔偿问题。

    这三个小组长整天就和个“媒婆”一样,吃香的喝辣的,嘴上油腻的早忘了自己还是个农民。

    红柳村百分之八十的年轻人,这两年也都告别了养育自己的黄土地,借助石油大开发的机隙而各显其能。有的看到商机办起了舞厅、饭店,有的被油老板们雇佣照看井场,有的拿到了一大笔耕地长期征占的补偿款而到县城买房供孩子上学去了。村里就留下了一些老弱病残。全村赖以生存的土地大都撂荒,群众们眼巴巴地盼着油井能定位到自己的承包地里,根本没有多少人思谋着去耕种了。因此,红柳河也不再被红柳村的人那么的青睐。甚至,还有些被打入“冷宫”般的寂寞。

    红柳村的好多人也根本就没有留意到红柳河的变化。混浊了,油污了,冒了泡沫了......无所谓!只要不影响自己赚钱就行。红柳村的人穷怕了,那种寒碜地走到哪里都被人鄙视的目光深深地刺痛了他们的神经。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摆脱贫困的机遇,他们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可秦明州却着急了。他是一名退伍军人,从30岁开始担任村支书,已经在这个岗位上干了整整三十年。秦明州和红柳村有了割舍不断的情怀。看到红柳河被污染,看到红柳林被滥伐,看到日益变得破败丑陋的村庄,他着急的不知所措。好几次到乡政府开会,他都给乡长郑爽提出过自己的担心。担心经济一时发展上去了,生态可能永久破坏了,这可是祸害子孙的短视。

    可郑爽乡长总是打个马虎眼应付他。是的,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财政极度窘迫的日子,他这个乡长只有手里有了钱,才有了些乡长的架势和存在感。怎么可能因为一条涓涓细流的红柳河,以及那些没有多少经济价值的红柳林而阻止红柳乡进步的车轮呢。

    郑爽忘不了90年代初期自己还在县人大担任干事期间,那段日子乡镇的艰苦。每到腊月快过年的时候,是基层乡镇领导最煎熬的岁月。大家辛辛苦苦工作了一年,财政窘迫的发不开工资。临近年关,干部们拿不上钱,都眼巴巴地守着领导看怎么交代。更有外边一些食堂的老板们,拿着一年乡政府接待上边来人,以及乡上领导们自己吃喝下的欠款白条,隔三岔五的来讨账。乡领导们那时委屈的就像个“杨白劳”,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因此,在边城90年代初期,组织部让县直部门的一些普通干事下去给个乡长职务,人们的积极性都不是很高。

    而如今,财政状况刚刚因为天赐的石油而扭转,正当自己能扬眉吐气地过一过领导的瘾,怎么能因为考虑环境的因素而再陷入逆境呢。

    况且,红柳村大多数群众的意见是漠然的。面对秦明州的一再纠缠,郑爽正色说道:“我是人民选举出的乡长,当然要和人民站在一条线上了。”

    其实,郑爽不是不知道破坏环境的后果。但他更是想到了现实的利益。因而便以“人民的名义”混淆了自己发展观的错位。想到这,郑爽还有些心安理得起来,对秦明州提出的意见便以各种借口置之不理。

    看到乡上的领导们依然是忙着招商引资,恨不得在红柳乡办一个“油井开发全运会”,根本对自己的担心无动于衷。秦明州支书有些痛心疾首。作为一个有着40多年党龄的老党员,他的骨子里已经烙上了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