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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杨晓山的苦恼

    一上列车,杨晓山就有一种烦燥感。看到狭小的空间里拥挤着各色的人,他们都在各自的卧铺上或躺着、或卧着。也没有注意到他们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普通陌生人还是情侣,杨晓山已经无心去注意他们了。

    是的,已经是有一段日子了,自己害怕看到人,不想看到人。一看到人就感觉到聒噪。

    杨晓山有时甚至自己都极度讨厌自己,常常对着镜子发呆:这是谁?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他要干什么去?

    好在已经是夜晚,列车铺上的人都已经安静了,不像白天那样的七嘴八舌。加之列车上并不刺目的灯光只是亮了十来分钟,等列车一起动,那灯光便暗了下来。

    杨晓山连光都不愿意见了。

    他就想隐匿于某个暗淡的角落,独自静静地呆着。

    在妻子张爱玲的引导下,杨晓山上了属于自己的那个铺。起初呆呆的坐了片刻,透过窗帘的缝隙间,看到外面零星的灯光一闪一闪的跃驰而而过。他并不认为那些闪跃而过的光是远处的灯发出的,在杨晓山的眼里那是夜晚的磷火,是一些孤魂野鬼耐不住自己的寂寞瞎逛呢。

    杨晓山的心里填充满了暗色、灰色、黑色。

    坐了一会感觉到累了,他便侧倒在了卧铺上。

    还是睡不着。心里越是着急,那睡意离自己越远。就和曾经疲惫的赶过的一段长路一样,越不想走了,路越远了……

    辗转了几次,杨晓山知道妻子也没有睡着。她在小心翼翼地倾听着自己的动静。

    自己能有什么动静呢?除了不太均匀的出气外,打呼声是没有了。睡都睡不着,哪来的呼噜呢。

    躺在卧铺上,杨晓山也开始了回忆。只不过和张爱玲不同的是,张爱玲回忆的尽是些美好的记忆,杨晓山回忆的尽是一些惨淡的失落。

    杨晓山回忆起了他们结婚后一年不久,妻子老在自己面前提让他调动到部门工作的事,说那样有利于他今后的发展。

    杨晓山知道,妻子的出发点是好的。她是在为自己规划一条通往仕途的道路。

    边城的绝大多数人对这条路都是梦寐以求的。杨晓山自己的心里“路标”根本就不在这条路上。

    妻子吹了几次风,也未见丈夫有什么明确的态度,还以为是杨晓山有些不好意思呢。是的,知识分子有时就是太清高,明明自己心里想的事,就是不愿意自己说出来。

    于是,张爱玲也没有再去征求丈夫的意见。就催促自己的父亲把杨晓山从学校给暂时调离了。

    等借调函都发下来了,杨晓山才知道妻子并不是和自己开玩笑。

    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好事。可对于杨晓山来说,他的态度却是极端地暧昧起来,他的面容也极不自然起来。

    但是,他极力克制住自己心底的愠怒,他不想把对妻子张爱玲以及岳父的不满表现在同事面前。这样,可能会让他们又去穿越思维的想象,去制造他们自己想看到的戏剧情节。

    边城中学的老师们也看出,杨晓山对于自己的调动似乎没有多少惊喜的感觉。反而,他面部肌肉颤动的节奏似乎并不是那么的爽朗,甚至还多少带些失落。

    借调函下来随后不久,边城中学的张校长也找杨晓山谈话了。说了好多,好像有些惋惜的语气,但杨晓山没记住几句。他只是边听边僵硬地点点头,露出对这个校园、对他的学生们难以割舍的那种苦涩微笑。

    “别了,我热爱的事业。别了,我的学校!”

    ……

    回到家里杨晓山比平常更冷静了些。

    张爱玲已经习惯了丈夫宠辱不惊的个性。也许这是一个研究历史的人共同的特点吧。

    这些新学究们了解了不少朝代的更迭,他们阅遍了三皇五帝二十四史的惊涛骇浪。历史的学识已经磨平了他们的内心棱角。

    张爱玲不知道,面似冷静的丈夫,此刻心里却是来来回回地在反复嘀咕着:

    “难道自己进入了人生的又一个婴儿期?!”

    杨晓山所嘀咕的“婴儿期”,也是他在学习中国古代历史时所凝思过的一个沉重话题。

    他认为古代的皇帝们虽然是一言九鼎,但他们的辉煌是极不稳定的。而且他们还可能要经历好几个痛楚的“婴儿期”——

    第一个婴儿期是他们作为皇子刚生下来的时候,这是真正的婴儿期。这时母因子贵,对自己关注和保护的人多些,相对算是比较安全期。

    第二个婴儿期是他们作为储君刚登基时。自己的地位没有巩固,一切不可预测的危险还没排除。揺摇欲坠的江山仍然需要顾命死士们呵护和效忠他们。

    第三个婴儿期是皇帝年老退位(或驾崩)之际。面对众多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各色人物,包括自己的骨肉,自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此刻需要亲生父母式的人死心塌地的扶助自己,这也就是时下人们说的“老小儿”思想。

    这三个阶段是古代皇帝最脆弱,也最言不由己的时期。

    当然,杨晓山也更清楚,古代封建时期的帝王传位制,对他们来讲每天都是心惊胆战的。因为每个时代总有梁山好汉李逵的那种想法: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加之封建皇帝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家意识不能代表草根民意,而王孙贵族草菅人命又能得到“刑不上大夫”的庇护。因此,他们的残暴,他们的酷吏,其实都是“婴儿期”不自信的一种自我防护意识和本能罢了。

    眼下,就连自己业已稳定且饱蘸热爱的职业,都由不得自己去喜欢。亲人们非要把世俗的羁绊套在自己头上,这难道不像一个婴儿?!凡事都由不得自己,尽管你不饿,大人们非要硬塞给你一个奶嘴;你想好好地睡一会儿,他们硬要逗你起来玩乐,还要求你挤出不快乐的笑容......

    哎,郁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