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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割肉饲狼

    突然发现有只狼在自己身后潜行,他感到恐惧,回过头来与狼对峙的时候,他感到恶心,甚至觉得反胃,有种想吐的感觉。

    但接下来,他却感到一丝悲哀。

    狼所面临的世界,面临的法则比人类还要残酷。

    一个人失败了,只要不死,他可以鼓起勇气重新再来,但狼是不行的,失败了就会被驱逐,一只受了重伤的独狼,那就意味着死亡。

    比死亡更残酷的却是狼群中对力量与权力的崇拜,无论曾经的狼王做出什么样的丰功伟绩,新的狼王诞生之时,当它展现了自己的力量,握有了新的权力之时,老狼便会被它那些曾经的属下所唾弃,甚至还会被它们咬上一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他相信,如果自己遇到这种情况,恐怕只有选择去死了,众叛亲离和比武失败,前者是诛心,而诛心最残忍!

    哎,为什么偏偏咱俩碰到了一起呢?

    他自嘲地笑了,一头失败的遍体伤残的老狼,一个刚刚艺成大仇未报却即将中毒而死的少年刀客。

    上天戏剧性地在这个凄寒的夜晚安排了一狼一人,它的目的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刚才努力向前走,不想倒下的信念突然便消失了,于是,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个动作有些突然,吓得那头老狼向后退了几步,只有三条腿,让它的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想来是觉得没有什么危险,老狼又站住了,迟疑着向前又走了两步,回到刚才驻足的地方。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他知道,这头老狼一定饿了很久,所以它肯定是把自己当成了食物。

    活下去,就要吃东西,老狼的目的单纯而明确。这就是动物比人更坚强的地方,无论处于何等糟糕的地步,它们的求生欲永远是那么强烈,绝不轻言放弃。

    而我呢?

    他抬起自己的手臂,被蛰的手掌已经完全透明,肌肉,骨头,血管似乎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身上白色的皮肤继续在慢慢地扩大着范围,现在已经爬上了肩头,用不了两个时辰,它一定会侵入到心脏的。

    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了,坐在地上,他感觉腰都直不起来。

    看来我是必死无疑了,而对面的那头狼就等我死后吃我的肉,你哪里知道,我是中毒而死,吃了我的肉你也不一定就能活下来。

    但如果你吃了我身上没有扩散到的地方,是不是就不会中毒呢?

    他又看了看他的左臂,那里还是正常肤色。

    突然一个念头在心中升了起来,佛曾饲虎,我为什么不能饲狼呢?反正已是必死之躯,死前喂了狼与死后喂了狼能有什么区别吗?

    割肉饲狼!

    想到这里,他拔出了自己的倭刀,这个动作都有些费力。

    右手中毒,已是有些僵硬,刀拿得并不稳当,看着自己的身体,却不知要从何处下手。

    左边的身体虽然已是无力,但从肤色看的确还未中毒,腿部,胳膊,割下来的肉也许还是鲜红的,这只独狼应该能够饱餐一顿而不致死的。但右手实在是不听使唤了,割肉这个动作似乎变得异常艰难。

    唉,我已是一个废人了。

    自言自语的,他抬头看了看对面的那头独狼,不知什么时候,它竟然又向前凑了几步。

    倭刀精铁所铸,夜色中反着寒光,更有种肃杀之气,大凡动物都有着天生的警惕性,遇到这种东西避之唯恐不及,怎么还会向前凑呢?除非……

    他心中顿时一惊,这头狼竟然看懂了我的心思,他看出了我的绝望之心,看出我有割肉饲狼的想法,也正是因为这种心态,我手中的兵器竟然也失去了它的锋利与光芒。

    这柄倭刀的主人曾是柳生一刀,嗜刀如命,挑战中原数家名刀,手段狠辣,这刀上一定是杀气很重,但现在,竟然变成了一柄连残狼都不在意的凡物!

    他心中大惊,曾经还认为这倭刀的主人困死在荒漠中,是不祥之物,今天自己遭受如此困境是受了它的影响,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刀非不祥,是人心不够强大。

    正因为我绝望,我想到了死,我的放弃才使得我手中的这柄刀也失去了它的锋利!

    师父说过,刀在手,心中无刀,自己一直没有太理解,现在似乎明白了一些,人刀合一的最高境界是先人后刀,绝不是先刀后人!

    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双眼直逼对面的那头狼,右手在瞬间仿佛也不再那么僵硬了,手中倭刀也是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独狼迅速地后退了两步,它似乎也感觉出对面这个人突然有了些变化,而它手中的刀似乎也亮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就是独狼后退这两步动作。

    只有三条腿的狼后退时绝不会那么迅速又那么稳健的,但放眼望去,老狼受伤的那条后腿依旧蜷在身侧。

    除非……

    他仔细盯着老狼那只隐藏在毛发中的眼睛,顿时恍然大悟,与此同时又出了一身冷汗。

    老狼的那只独眼中时刻透出凶残与狡黠,只是由于被毛发所遮掩,别人是不会察觉到的。与它的眼神想匹配的便是它的策略,那条根本没有受伤的后腿!

    三条腿的狼绝不可能比四条腿的狼更快,更有威胁!于是,这头老狼便将一条腿故意蜷了起来!

    以弱示人,这是智谋,也是战术。

    老狼知道自己身体虚弱,也许无法对付面前这个年轻人,于是便以弱示人,麻痹对手,找时间攻其不备!

    这的确是一只狡猾的独狼,只可惜,它太敏感了,也太聪明了。

    他心思一变,精神一振,手中的倭刀也是一亮,这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情,对于许多人类来说,恐怕都无法发觉,但这只独狼都立即察觉了,因为它实在太聪明也太敏感了。

    它感到了危险,于是便后退,后退时不自觉得将那条用来示弱的腿伸了出来,虽然站稳时又及时收了回去,却没有逃过一名刀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