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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菊染尘埃

    太阳散发出刺眼的光芒,照射着世间万物。它高傲地挂在金鸢殿的头顶上,像一颗珍贵耀眼的明珠。金鸢殿的屋顶被镀上了一层层金光,就好似刷满了金粉一样,闪烁着奢华的光彩。屋顶两侧有翘起的檐角,上面雕刻着腾飞的鸢鸟,它们张开翅膀,头朝着天空,想要一展宏图大志。

    金鸢殿内的主位上坐着漠弗杀,现在的他已经不是翩翩少年郎。他穿着鹰羽大氅,头戴蛟龙墨玉冠,腰间别系蛇纹鎏金腰带,上面挂着粉青翔龙玉佩,脚上穿着龙纹聚云履,看上去威风凛凛,英姿勃发。

    正殿两侧,站着摸金派的手下。站在漠弗杀两侧的分别是左护法悬空,右护法娲地。那日漠弗杀能及时知道柔兰的踪迹,得意于两位护法犀利的鹰眼,现在他被任命为摸金派堂主,自然有功于他的人也会被委以重任。

    站在底下的有掌管皇泉宗的洛生,有其他盗墓门派的掌事人,其余皆为摸金派派内人员,按等级高低分别从殿前往大门方向排列。他们今日都穿着正装,隆重出席此次堂主接任仪式,表示自己对新任堂主漠弗杀的支持。

    而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漠北狼,已经被扔到乱葬岗中,没有人再会想起他。正所谓时移事易,识时务者为俊杰。谁还会在乎一个消失的人呢?人世间,每个人除了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事会在乎外,还有谁会在意谁呢?

    “恭贺堂主,千秋万世!”左护法悬空带头恭贺漠弗杀接任。

    “恭贺堂主,千秋万世!”众人跟随着他附和。

    除了其他门派和漠弗杀同级的掌门,其他人等皆单膝跪地,行鞠躬作揖礼。

    “谢各位同僚!快快请起!”漠弗杀故作客气,内心被权力的温水浸润着,他感到无比的兴奋。只是一个个小小的门派堂主,就能享受到如此的待遇,更何况是一国之君。难怪世人皆为了权力趋之若鹜。

    “今日大喜,同僚们金鸢殿的侧厅已经摆好了上等的美味佳肴,尽情享用吧!”漠弗杀挥着宽大的鹰羽袖,对着下面的人说道。

    “谢堂主!”人们对他的宴请表示感谢。

    随即正殿内的人们散去,有的走进了侧殿,吃起了山珍海味,玉盘珍馐;有的遇上了几个知己好友,难得相聚,在花园中闲庭信步;有的在金鸢殿外的场地上比武练剑,好不热闹;有的则探讨着最新的盗墓方式,探听着寻宝地点……金鸢殿中传来了钟鼓器乐的声音,动听的音乐向周围传开,宛如流水流过干涸的泥土,滋润着人们的心灵。随着音乐的响起,一群身着淡黄色纱衣的女子挥舞着水袖,在正殿中跳起了霓裳舞。

    “好!”正殿内摆放着桌椅和酒水,几个门派的掌门和漠弗杀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只有位高权重的人才配享正殿。

    自从漠北狼死后,漠弗杀在皇泉宗总是回忆起过去的岁月,难免触景伤情。因此,他在接任大典前,就将摸金派移回了原址,而皇泉宗由忠仆的儿子洛生来担任掌门,归入摸金派的一支,至此,世间再无皇泉派。这也算他与尉迟明日的告别,与漠北狼的告别,与昔日那个懦弱任人宰割的自己的告别。

    想着,漠弗杀又一口饮尽月光杯中的酒水:“好酒!”他边喝着,边哈哈大笑。

    “好酒!”几位掌门见他喝下去了,也立马举起酒杯共饮。

    “哈哈哈……”

    “哈哈哈……今日尽兴,诸位尽管畅快地喝!”漠弗杀眼中带着朦胧地醉意,他从主位上歪歪斜斜的走下来,鹰羽大氅的尾部在地上拖拽着,看上去像一只在天空中肆意飞翔的雄鹰。“诸位,我有些,有些醉了!你们继续喝!我,我,我娘子在唤我了——”

    他边说着边迈出正殿,趔趄着穿过长廊来到柔兰的房间。他奋力地拍打着房门,用力地向里面推去,可怎么使劲儿门都打不开。

    这时,从远处向他跑来一个丫鬟,他微睁着眼睛,看向她。

    “堂主,这里不是门!”丫鬟站在他的身侧说道。

    “这里不是门,那是哪里?”漠弗杀醉了,他眼眶发红,挥手示意丫鬟让开。

    “这里是窗户啊!”丫鬟无奈。

    “噢,窗户——那门在哪里?”他问。

    “奴婢带您前去,您跟紧了!”丫鬟用手示意漠弗杀跟上她。

    漠弗杀的嘴角扯起一抹邪笑。身体摇摇晃晃地跟着丫鬟。嘴中不停地问道:“夫人呢?夫人去哪里了?今日她的夫君当上了堂主,她怎么不来恭贺?”

    “呃……这……”丫鬟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能吞吞吐吐地应答着。

    这时,漠弗杀突然停下来,她发觉身后没有声音了,转过头来。

    却见自己被漠弗杀一把抱起。

    “堂主——你——”丫鬟吃惊地看着堂主,她想挣脱他的钳制,但是她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从他的怀里逃脱。

    “柔儿,我知道是你!你不要再躲避我了!”漠弗杀发红的眼眶中留下一滴晶莹的泪水,也许只有借着酒意,他才有勇气诉说自己对他的爱意。

    “堂主,我——”还没等丫鬟说出“我不是夫人”这几个字,漠弗杀就吻上了她的朱唇。她在他的怀中就像一只小白兔,而他是捕猎的雄鹰,万般挣扎也无法解脱。

    他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新房……

    “夫人,您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钓鱼啊?”柔兰的小丫鬟冰雪一路小跑着来到她的身边。

    “有事吗?”柔兰自从被漠弗杀从漠北狼的手中救出后,整日假装疯疯癫癫的样子,以此躲过漠弗杀的纠缠。而只有当她和冰雪在一起时,她才恢复正常。因为冰雪是她被摸金派虐待俘虏时,唯一一个对她真诚相待的人。

    “你不知道吗?”冰雪转着一双明媚的杏眼问道。

    “知道什么?”柔兰冷淡地说。

    “哎呀,你再装疯下去,摸金派的夫人就要换人了!”

    “换谁?”

    “刚刚有人看到堂主抱着蕊菊进入了你们的新房!是你们的新房!——”冰雪故意把“你们的新房”加重音。

    “噗嗤。”柔兰右手捧住嘴,笑了起来。

    “夫人,你还有功夫笑!”冰雪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不争不抢的夫人。

    “随他去吧!嘘,我的鱼竿动了!”柔兰用手放在嘴唇上,她对着冰雪示意道。

    冰雪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表示自己跟着柔兰,看不到前途!

    柔兰无视她的表情,将鱼竿用力一拉,一条银色的小鱼被勾上了岸。她将银鱼从鱼钩上解下来,慢慢地放进竹篮里。收好鱼线,将鱼竿放进附近的草丛中。

    “夫人——”冰雪唤道,口气中含着责怪。

    “走吧,该回去了!”柔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尽量让她显得凌乱一些,一个疯子不就是这样吗?

    竹篮子被冰雪背着,她的身边走着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她们要返回金鸢殿了。

    清脆的鸟鸣声打破了晨的寂静,柔和的阳光从窗台爬了进来,轻轻地抚摸着漠弗杀的脸颊。他的紧闭的眼眸在光的爱抚中微微动了动。

    他的脑海中响起了他和柔儿昨晚的温情蜜意,这是他和她结成夫妻以来的第一晚。他回忆着她的脸庞,她的微笑,她的羞怯……

    在美好的幻梦中,他睁开了眼睛。他转过身子,想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妻子。

    可是他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美艳女子。他的一头一阵恶心,翻江倒海。

    “你是谁?”他耷拉着一张冷酷的脸,随即立马从床上起身,好像睡在自己身边的是一条毒蛇。

    女子赶忙用棉被遮住自己的裸露的香肩,蜷缩到床的一角,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男人。

    “堂,堂主,我,我是蕊菊。”蕊菊害怕的躲在角落里。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漠弗杀的声音像带着一把冷箭,要把床上的贱人射穿。此时,他的确很想杀她。

    “我,我,我……呜呜呜……”蕊菊不知从何说起,要说是堂主强迫的吗?还是说自己被逼的?说哪个都不是,她只能用女人最有杀伤力的武器,眼泪来躲过堂主的追问。

    “哼!给我滚!”漠弗杀命令道。

    蕊菊害怕的从床上翻滚下来,她随手扯下自己的外裳,哼哼唧唧地跑出了漠北狼的新房。

    “来人,给我被洗澡水!”漠北狼大声地吼叫道。

    外面的仆人赶紧为他准备好洗澡水。

    他迫不及待地跳进浴桶中,拼命地用桶里的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用手抓着自己的皮肤,鲜红的抓痕无情地爬上他的脖子、他的肩膀、他的大腿。

    “啊——”他气愤地大叫道。她知道吗?她会原谅他吗?她会伤心吗?……

    金鸢殿正殿。

    “来人,把蕊菊给我带上来!”漠北狼阴沉着脸。

    “是,堂主!”右护法娲地回答,他地右眼处纹着鬼爪纹,看上去颇为渗人。

    蕊菊被拉拽着来到正殿,这是她第一次踏足,也是她最后一次。

    “堂主,你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蕊菊在地上猛磕头,向漠弗杀求情。

    漠弗杀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捧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难怪他会把蕊菊当成柔兰,这双眼睛和她的确实相似。

    看着蕊菊的眼睛,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起身甩袖。

    用冰冷地语气说道:“不杀你,也可以,你要为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蕊菊因害怕,仍匍匐在地上。

    “先吃了这个!”漠弗杀手中出现一粒药丸。

    蕊菊颤抖着双手,哆哆嗦嗦地从他手中接过那粒棕色的药丸。这不会是毒药吧?她的内心颤栗着。

    “吃!”耳边传来不容拒绝的声音,像寒冰一样冷的可怕。

    她的眼角流出两行清泪,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命运的齿轮会从那晚开始转动,如果早知道,她绝不会……

    她绝望地将药丸放进嘴中,吞了下去。她以为自己会死,她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死神,来吧!我本是乱世蝼蚁!

    可是时间过了好久好久,她跪在地上的膝盖发酸了,站在她身侧的堂主却依然一动不动。

    突然,他转过身来,仍旧一脸冷漠。

    “来人,带她下去梳洗!”漠弗杀命令道。

    “是,堂主。”娲地将她带了下去。

    她来到一间别致的房间里,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由西域过来的花纹镶金地毯,最里面是楠木雕刻的罗帐床,床的旁边摆放着一个梳妆台,台上悬着一面铜镜。她走进房间,来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忧心忡忡而略显憔悴。

    这时,从门外又进来了几个婢女。

    “蕊菊姑娘,你可真是好福气,堂主叫我们好好给你梳洗打扮!”

    啊?难道他接受自己了?蕊菊心里十分不解。

    她被婢女们带到衣柜前,她们给她换上了绣着金背大红菊的内衬,下身是淡黄色的百褶裙,外面披上了一层裸色薄纱衣,穿上绣着花纹的云头履。穿好衣服,又将她带到铜镜前,用梳子梳着她的发丝,给她梳了一个高椎髻,再在发髻中央插一朵黄色的金丝黄菊绒花,两侧搭配黄金挂珠钗。

    又一婢女拿来胭脂,涂抹在她的薄唇上。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仿佛脱胎换骨,与昔日的婢女蕊菊大不相同。

    明眸皓齿,花容月貌,楚楚可人,美艳绝伦。

    “没想到,你打扮起来,还真美啊!”帮她梳洗打扮的婢女看着她,不禁失声赞叹。

    “傻瓜,不美,我们堂主能看上?”旁边的婢女带着醋意说道。

    蕊菊并不说话,她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怕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她若得了堂主的宠爱,那么夫人会如何对她呢?

    “嗯,好了!”婢女们满意的互相点点头。随即带着蕊菊踏出了房门。

    门外等候她的是右护法娲地。

    “走吧!”娲地虽然不近女色,但是也被换装后的蕊菊惊艳到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蕊菊跟随着娲地向金鸢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