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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又见疫病

    

    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把九爷留下的草药一一过手了一遍。把药柜抽屉里,每一味药的位置都记清楚。期间,镇子上的人看见九爷的小院儿又开了门。不时有人来问诊。

    阿柔的医术不精,但是在这根本就没有大夫的镇子上,老百姓也没有别的选择。她看诊,很多程度上是为了打发时间。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她才不会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那些来看诊的百姓,有钱了,三两文也是那样。没钱了,一把青菜阿柔也照样尽心尽力。这样的收入,是支撑不起多好的生活状态的。好在家里只有她和钱婆子两人。两碗白粥也是一餐,一块馒头也是一餐。粗茶淡饭,也过的去。

    薛文秀偶尔会过来。带些猎物或者山果之类的。

    薛文秀这个人,虽然年轻但是并没有年轻人身上那种轻狂张扬。他在这里的时候,常常是什么也不干,就带着阿柔身边看她给人诊脉。或者阿柔口述,他执笔写药方。往往这个时候,阿柔诊病的效率都比往日要高很多。

    两人就像积年的老友一般,彼此似乎天生就那样默契。

    三山镇地处深山,因为有三山阁在,附近匪盗绝迹。重重大山阻隔了外头的兵荒马乱,战火硝烟。所以这里一向十分的平静。战火中幸存下来的人,平静的岁月是怎么过都过不够的。

    似乎就在疏忽只见,一年的时光就过去了。

    “小姐,小薛庄主十天没来了呢。”

    钱婆子不知道第多少次在门口张望了之后,走回来跟阿柔絮叨。

    阿柔仔细想了想,确实好几天没见薛文秀来了。于是淡淡道:“许是有什么事情吧。”

    钱婆子闻言,顿时担心起来:“会不会是也病了呢。这几天,镇上生病的人越来越多,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经她一说,阿柔才忆起。近来这镇上的病人确实忽然多了起来。都是发烧,腹泻,浑身无力。她细细回想那些病人的脉相,低呼一声:“不好。”

    钱婆子吓了一跳:“怎么了?”

    阿柔道:“这病症好像是疫病。”

    “啊?”钱婆子惊道:“那可怎么办?”

    阿柔道:“找庄主。”

    “好,我这就去。”钱婆子抬脚就往门外跑。

    阿柔坐在原地,盘算家里还有多少药材。这疫病和之前在宣平府遇见的那个病症十分相似。因为病症才起,那些来问诊的病人病症都比较轻,阿柔的医术又不是十分到家,经验也不多,所以才没有往别的方面想。此刻被钱婆子一提醒,这才忽然想起来。

    不过,三山镇身口不多。这疫病又才起,阿柔盘算了一下,如果有三山阁相助,将这场疫病消灭在无形之中,还是很轻松的。

    那三山阁建在峭壁之上,只有一条陡峭的天梯相通。钱婆子年纪大了,等她爬上去见到薛文鼎且费些功夫呢。阿柔摸索着给自己盛了饭,坦荡荡的坐下吃饭。

    一碗饭刚吃到一半,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田姑娘在家吗?”

    阿柔放下碗,正要起身。门口光线一暗,一个人走了进来:“田姑娘,你在就好了。我带来一个人,麻烦您帮忙给看看。”

    阿柔侧着耳朵:“你是……”话说这声音她绝对听到过。

    “不才薛文鼎。”

    阿柔想起来了,那是一个秀士模样的中年人。

    薛文鼎看清楚阿柔的样子也是一怔:“田姑娘好生面善。”

    阿柔点头:“咱们确实是见过的。”

    不过,病人在门外,此刻也不是叙旧的时候。阿柔扶着桌子向外走。

    薛文鼎忽然忆起什么:“姑娘的眼睛……”

    “没事儿,习惯了。”

    虽说习惯了,可眼睛不好到底和正常人还是有区别的。阿柔来到那病人面前,还没有诊脉就先问道一股腥臭的味道。她一脸无奈:“你们这些人,今天都走不了了。”

    薛文鼎道:“此话怎讲?”

    阿柔不紧不慢道:“钱妈本来去找您了。要告诉您这件事。恰巧您自己来了。这是疫病,传染。但凡接触过病人的,都要隔离。”

    “能治吗?”薛文鼎闻言,倒是一点儿都不惊诧,平静之中甚至有几分希冀,就好像他原本就知道这是疫病一般。

    阿柔点了点头:“能。”

    薛文鼎的语气明显一松:“那就好。”

    阿柔开了药方,薛文鼎命人将那患者抬到厢房里安置。余下这些人,被阿柔有条不紊的分派开,搬锅的搬锅,捡药的捡药……

    薛文鼎在一旁看着不慌不忙,稳若磐石的阿柔:“不知田姑娘出身何地,祖上是做什么营生的?”

    阿柔转头:“来三山镇不是不问过往,不问出处么?”

    薛文鼎似乎这才察觉自己失言,讪讪一笑道:“我只是看姑娘举止言谈,颇有大家之风,一时好奇罢了。倘若不方便透露,还望不要放在心上。”

    阿柔走到饭桌边,在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捧起吃了一半的饭碗:“薛庄主,您还没有用饭吧。家常便饭还请不要嫌弃。”

    薛文鼎听了,笑了笑:“我还真的没有吃饭。如此叨扰了。”

    “我眼睛不方便,您自便。”说完,低头吃饭。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好像外头那些搬锅、烧灶、捡药的人都和没关系一般。

    薛文鼎自己盛了饭,这才发现桌子上没有菜。他笑道:“田姑娘一向这样节俭的吗?招待客人就一碗白饭。”

    阿柔不亢不卑道:“青菜原是有几根的,不过钱妈出去了,没人烧。”

    薛文鼎略一思索:“先别吃,且等一等。”说完起身往灶房去了。

    很快他便端着一碗青菜进来,笑道:“像田姑娘这样实诚的人,怕是世间少有。说是有几根青菜,果然就只有几根青菜。”说着将菜碗放下,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阿柔碗里:“尝尝,看吃得吃不得。”

    阿柔并不在意吃的是什么,她将那青菜夹进嘴里,嚼一嚼咽下:“能吃,熟了。”

    薛文鼎怔住,随即哈哈大笑:“实话。”

    两人正说着话,钱婆子气喘吁吁从门外进来:“小姐,庄主……”她原本是想说庄主不在,一眼看见坐在桌子边吃饭的薛文鼎,顿时愣住:“庄主,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找你有事?”

    薛文鼎掏出一角碎银子放在桌上:“你们家的饭菜在也太寡淡了些,麻烦你去街上买点儿熟食,添俩下饭的菜。”

    钱婆子不有些不好意思:“怎好让您破费。”但是若是不拿,她把家里得钱都花了,明天她们主仆就得喝西北风。于是还是拿上了银子,转身走了。

    薛文鼎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阿柔:“田姑娘,你刚刚不是说,但凡接触过病人的人都要隔离,怎么你家人出去,你都不拦着呢?”

    阿柔咽下口中的饭菜:“她是个不要命的。”

    薛文鼎摇摇头:“不明白。”

    “寻常人知道镇里有了疫病,能和她一般镇定的,能有几人?”

    “所以,你不让这些人出去,是怕他们乱说话?”

    阿柔点头。

    薛文鼎诧异的望着阿柔:“田姑娘,薛某现在真的特别好奇你出自何处门庭?”

    “田家村。”

    当初薛文秀问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回答的。薛文秀表现出来的就是一片茫然。这也难怪,在这乱世之中,不知有多少像田家村那样的荒僻村庄被屠戮一空。他们没有听说并不奇怪。

    只是薛文鼎比薛文秀还要坦呈直白一些,直接摇头道:“没有听说过。”

    阿柔顿住筷子:“其实那里距离这里并不远。”

    薛文鼎静等下文,却见阿柔接着吃饭,根本就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于是追问道:“不知贵庄怎么走,得空我去庄中拜访一下。”

    “不用去了。庄里人都死了。”

    薛文鼎闻言,连忙道歉:“对不起,薛某冒昧了,还望见谅。”

    “没什么。”阿柔接着吃饭。

    钱婆子买了熟食回来,去灶下切好,放在碗里端上来。她们家人口简单,饭食也简单,确实连盘子都不备的。

    阿柔已经吃饱了,起身往药房走。

    薛文鼎见她走了,也不在意。将饭菜风卷残云一般席卷一空之后,起身也进了药方。

    阿柔正在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的配药。她眼睛不好使,这些日子早已练出用手掂量药材份量的本事。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道:“庄主,你现在不是应该去召集人手,动起手来防治疫病吗?怎么还在这里?”

    薛文鼎道:“正是要和姑娘商量这件事。”

    阿柔停下手中的活计,侧耳聆听。

    薛文鼎道:“我虽然虚度三十余春,可是真的没有经历过这样严重的疫病。九爷又不在了,能依凭的也只有田姑娘你了。”

    “庄主客气。我难得有个这样安宁的栖身之地,自然会尽力保全。要不然也就不会在发现苗头不好的时候,赶紧让人去告诉您。“

    薛文鼎道:“不知姑娘有何良策?”

    “良策说不上。但尽人事,各凭天命罢了。”阿柔将她在宣平府时怎样救治病患的经验说了。

    薛文鼎听完便连忙去庄里召集人手。这里的疫情虽然并不严重,但是情况和宣平府时完全不同。宣平府那次,那些灾民们是死里求生,没有别的路可选,自然会听从医者的话。只要有活的希望在前头,就算是真的病死了都不会出什么乱子。

    三山镇这里却是好好的人,平白无故的染上了疫病。很多人目前还没有症状出现。一旦有疫病的消息传出去,势必引起恐慌,那些病症轻的,或者暂时没有病症的,必然会争相出逃。到时候会引起什么后果,阿柔不清楚。但三山镇肯定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安宁。

    所以,这次的疫病防治,要无声无息,不能让那些百姓知道。

    至于薛文鼎找什么理由让那些百姓不恐慌还能配合防治病情,这就不是阿柔操心的事了。她现在只要把该用的药物配好,交给薛文鼎留下来的那几个侍卫去熬煮就行。

    “小姐,你快去看看吧。薛庄主说老夫人昨夜做了个梦,说是有什么神灵下降……”钱婆子从外面进来,一边说一边想:“对了,对了,是三圣娘娘下降。梦里给她老人家降了口谕,说让全镇人,无论长幼,半个月内全部,每天都要用神水沐浴、更衣,把家里家外凡是露出的地面都铺上生石灰,生石灰要是不够用,就暂时铺上草木灰。

    说要是谁不听,得罪了三圣娘娘,让她老人家不投生在咱们这儿了,谁就卷铺盖走人。”

    阿柔那一向平湖不起的心啊,在听到钱婆子的转述之后,真是忍都忍不住的哭笑不得。那薛文鼎看上去十分正经一个人,甚至都有些古板了。没想到竟然能想到如此荒唐的办法。

    不过,这办法还真的特别好用。

    就在钱婆子回来说了这件事之后,短短半天时间,就有两拨人来送所谓的神水。一拨是石大嫂带着左邻右舍的妇女们,挑着领来的神水给她送。

    石匠的命是保住了,但是瘸了腿脚,胳膊也使不上力气了,再也干不成打石头的营生。尽管如此,他们一家子还是十分的感激阿柔的救命之恩。连带他们家左邻右舍都把阿柔当神仙一般恭敬着。

    另一拨是薛文秀让人来的。这时阿柔才知道,怪不得薛文秀好久不曾露面,原来被薛文鼎给关起来了。

    谢过这两拨人,阿柔看着院子里放的两大桶,从这里出去的药方熬煮的药水,忽然有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恍惚。似乎,她又回到了幼时的田家村。那时候,虽然贫苦,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幸福和睦。

    “咦?田姑娘已经领了神水了么?”薛文鼎的声音传来。

    阿柔这才回过神来,只见薛文鼎带着两个亲卫,从外头进来。那亲卫手里提着的木桶里热气氤氲,不是神水还能是什么?

    钱婆子知道阿柔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见薛文鼎来了,说道:“那是刚刚有人送来的?”

    “什么人竟然和我想到一块儿了。我寻思进来病患增多,你们这里缺人手,不见得有时间熬煮药水。我正好要过来,就给你们带些来,没想到还是做在了人家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