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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非是神力

    

    “很意外,很吃惊对不对?我刚听到那个字从田姑娘口中说出时,和你一样的表情。倘若我三十多年看人的阅历还有些准头,这位田姑娘绝非池中之物。文秀啊,你我兄弟都无法匹配这样的女子啊。”薛文鼎说完,又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薛文秀的肩膀。

    这次薛文秀愣愣的坐着,没有反抗。

    但是,青春懵懂的心,一旦为伊初开,又其实明白就能放下的呢?

    薛文秀离开大哥这里之后,几乎是身不由己被双脚带着,来到阿柔的房门外。

    房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没有一丝声音。薛文秀以为阿柔不在。他试探着抬手,推开那虚掩的门扉。一尊栩栩如生的神女雕像豁然出撞入眼帘。

    薛文秀呼吸下意识的一滞,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情景是真是幻。

    只见一向不适装扮的阿柔,此刻挽了高髻,穿了纱衣罗裙,肩披帛带,眉点朱砂。清冷仿佛站在九霄云端,迤逦似乎神女入梦。

    惊讶之后,一股自卑从心底升起。刚刚大哥的话似乎又响在耳边:“田姑娘非池中之物,你我兄弟都无法匹配。”

    他颓然的将抬起来准本迈进去的脚步收回来,默默的帮屋里的人将房门重新关闭起来。之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可心也仿佛和那呼出的一口气一起带走,消弭在那湛蓝的虚空之下。

    小院儿门外走进来几个人,当前一个峨冠博带,长身玉立,乍然一看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薛文秀那颗寂寥的心瞬间就翻腾起几分嫉妒来。

    “这不是文秀么?怎么站在这里?”那人开口,声音温润平和。

    薛文秀愣了愣才猛然醒起,眼前这个人乃是登城藩王齐献。他连忙收拾情绪,拱手行礼:“薛文秀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大驾光临,还望恕罪。”

    齐献上前扶住他的双臂:“咱们年纪相仿,就好比兄弟一般。何必这样见外呢?我问过薛大哥,我比你年长,你要是不嫌弃,只管叫我一声哥哥就行了。”

    “不敢。”

    “又见外了不是?”齐献笑着:“大哥呢?”

    薛文秀望了望旁边屋子:“在屋里。”

    薛文鼎已经听见外头说话的声音,应了出来。看见齐献,纳头就拜。

    齐献连忙松开薛文秀,一个箭步奔过去,双手将薛文鼎架住,不许他跪拜下去,连声道:“薛兄这是要折煞小弟么?”

    薛文鼎告了罪,这才站起身,请齐献进屋说话。

    这一切,阿柔在屋里听得真切。她忽然紧张起来:“钱妈,帮我卸妆。”

    钱婆子道:“为什么呢?”

    阿柔无言。

    钱婆子自然知道她的心事,也知道她慌张什么,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小姐啊,越是这样,你越要学会面对啊。”

    阿柔自然知道钱婆子说的是好话,可是意之所动,身不由己。她就是慌张。

    正在不知所措之时,房门忽然被从外头推开。

    钱婆子抬头望去:“王爷。”

    齐献一眼看见阿柔的装扮,眼神微微一暗,向钱婆子摆了摆手。

    钱婆子看了看阿柔,没有动弹:“王爷,恕老奴斗胆。我家小姐眼神儿不好,恐会怠慢您,还是让老奴在这里伺候吧。”

    齐献也不强求:“也好。”说着走进来,转身将房门闭上。望着阿柔那一身装扮,问道:“你要做什么?”

    阿柔不语,不是她不想说话,是她只要面对齐献,就无法开口。

    钱婆子福身替她回话:“回禀王爷,我家小姐要扮三山圣母。”

    齐献沉默了片刻:“这件事,让玲珑来吧。你眼睛不方便,还是算了。”

    一股闷闷的疼痛,顿时在阿柔胸腔中散开,她将茫然的眼睛转向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齐献起身:“把你这身衣服换了,妆也卸了。这样的装扮,不适合你。”

    胸中的疼痛忽然变成一股愤怒的无名之火:“我要是不呢?”

    齐献霍然转头,逼视着她:“你敢?”

    阿柔用沉默来对抗他的眼神。

    齐献脸上的温润早已荡然无存,眉毛飞起,两眼圆瞪,于俊美中透出一丝狰狞来:“齐何在,不要忘记你是我养大的。”

    阿柔依旧沉默。

    齐献快步返回身来,伸手揪住她的衣领,撕拉一声便撕裂开来。

    “王爷啊,使不得。”钱婆子大惊失色,扑上前来阻拦。

    齐献一手将她挥开,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钱婆子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的再次扑过来,抓住齐献的衣角:“王爷,真的使不得。男女有别,我家小姐还是清白之身啊。”

    “她清白个屁。”齐献愤怒的低吼一声,双手捉住阿柔的肩膀,将她举起来,扔到了床上,而后揉身而上,双手奋起,将她身上的纱衣罗裙撕了个七零八落:“清清白白的女子,会一而再的这样抛头露面,招蜂引蝶吗?”

    他的眼睛都红了,浑身杀气外放。

    钱婆子跪在他面前哀求:“王爷,那都是身不由己啊。”

    齐献的暴怒,在听到身不由己这四个字的时候,猛然间消散,化成一身颓败。他爬起身,拉过床上的薄被将衣衫零落的阿柔盖住,颓然道:“对不起,是我无能,累你受苦。”

    阿柔拥着薄被坐起身:“倘若是别人,我会让。可是……玲珑不行。”

    “为什么?”

    “你明白。”

    齐献愕然的转头:“我明白什么?”

    阿柔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齐献却在忽然间明白了:“你都知道了?”

    “……”

    “其实……”有那么一瞬,齐献想要和她解释,可是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了下去。他不能护她周全,便不会给她任何希冀。他垂下眼眸:“你和玲珑不一样。”说完,抬脚欲走,却又想起了什么将脚步顿住:“我的药快用完了,你可还记得?”

    阿柔从床上下来。钱婆子连忙拿了衣服想要替她遮掩。她将那衣服推开,就那样衣不蔽体的走到药箱前,打开来,从里面取出一只细腻的天青色瓷瓶,双手拿着贴着心窝走到齐献面前。

    齐献伸出手去,从她手中将那瓷瓶拿出来:“我走了。”

    阿柔捂着空了的胸口,依旧无语。

    齐献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轻叹一声:“我刚刚和薛文鼎说过了。等着疫情过了,你和他完婚的事,就是走个过程。演戏给孙吉道看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以后,如果非要出门,莫要再打扮的那样整齐。不好。”

    他说完,拿着药径直走了。

    阿柔定定的站在那里,好一会儿空荡荡的心才回暖起来,问道:“他没有回头对不对?”

    钱婆子道:“对。”

    阿柔轻叹一声:“还要麻烦你,再帮我整理一下妆容,重新找一件罗裙来。”

    钱婆子迟疑道:“刚刚,王爷不是说……”

    “你去就是。”

    钱婆子只好答应了,再去找罗裙来。

    是夜,那些捣毁三山圣母庙的领头人,被人悄无声息的枭首,只留下几具无头的尸体,那些头颅不知去向。在民众刚刚有些萌动的暴动,被这一铁血的手段给镇压在萌芽之初。

    到了第三日,香气又起。而且接连数日,日夜不散。灾民们再一次纷纷对三山圣母顶礼膜拜。第七日,距离灾民聚集之处不远的朝天顶上忽然祥云缭绕,仙乐齐鸣。

    灾民们纷纷前往一探究竟,远远的,只见在山顶的巨石之上一位仙子翩翩起舞。众人见状,连忙禀报了薛文鼎,薛文鼎以惧怕惊扰神女仙架为名,派人把守住了通往山顶的路口。这边,假意忙忙的去请齐献来主事。

    一众人等,将一个神女下凡,普度众生的戏码演了个十成十。

    那些被蒙在鼓里的百姓,只见献王爷率领着薛家子弟兵,用辇轿毕恭毕敬迎下来一位绝色女子。更令那些百姓深信不疑的是,那抬轿的女子们,一个个身轻如燕,走起路来脚下点尘不惊。似乎一阵风,这些女子就会扛着肩上的辇轿,连同那轿中的神女飘然而去。吓得那些百姓们沿途匍匐余地,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恐惊扰了仙驾,三山圣母着恼,返回天庭不再管这里的苍生性命。

    阿柔趁机借三山圣母之口,痛斥这数年来的战火离乱,天灾人祸。这是她的心声,也同样是被天灾人祸折磨的求生无门的百姓们的心声。

    许多百姓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匍匐余地,痛苦嚎啕。对三山圣母更是深信不疑。

    阿柔趁机发号施令,令那些身体还算强健的人,自食其力。令那些鳏寡孤独归于草庐,剩下的病患,也一一按照先前商定好的,分派开来。如此一来,原本绵延十几里杂乱无章的灾民聚集之地,顿时井然有序起来。

    非是神力无边,乃是这些灾民于惶惶不可终日之中,终于有了向心之处。

    虽然依旧缺粮少药,但是日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

    阿柔自然是不可能以三山圣母的身份居住在原来的茅屋中,更不能去孙吉道府上。如果去了那里,无异于羊入虎口。在她从山上下来之后,齐献便以敬重神灵为名,将她无比隆重的迎进了登城的献王府内。

    彼时,城中百姓闻讯纷纷来朝。献王府外人山人海,香烛鼎盛。光是献王府外,百姓自发募捐的功德箱里,每日就如同流水般的往府里进钱。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一些齐献目前的经济危机。

    齐献这个只身来到登城,无权无势寄人篱下的藩王,这一刻才真正被登城百姓接受。这对于他今后的道路,无疑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孙吉道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太低估民心之力。等他猛然惊觉齐献这个在他眼中毫不起眼的黄口小儿,一夜之间成了站在登城大浪顶端的人物时,为时已晚。

    善于隐忍的人,往往更心狠手辣。齐献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翻身机会,不把文章做足了,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借着因为这场疫病激发的汹涌的民意,毫不犹豫的挥刀指向了孙吉道。

    这又是令孙吉道始料未及的。他做梦都没想到过,他的外甥,他的儿婿。几个月前还要仰他鼻息而生的齐献,在刚刚脚跟还没站稳的时候,就回头给了他一刀。

    那一日,齐献带人去他府上的时候,孙吉道还在温柔乡里游曳。齐献带着薛、风两家的家军,从正门而入,斩杀了太守府的门军。而后长驱直入,直奔孙吉道小妾的屋子,连留下遗言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乱刀将那老贼斩杀在了年轻妾室的床上。

    等孙吉道的妻子闻讯赶来,早已晚了。

    孙吉道的老妻身体不好。见状怒火攻心,直接气绝而亡。

    齐献在太守府大堂之上设公堂,公审已经被斩杀的孙吉道,以及他身后的儿孙。

    孙吉道是齐献现在这个身份的舅父。舅父比母大。齐献以外甥的身份审舅舅,有悖孝道。公堂之上,他都戴麻冠,身披重孝,肩负黄荆。

    每宣读一条孙吉道这些年在登城的罪行,他便对天长叩,命人用黄荆抽打自己一鞭。

    一番亲审下来,他虽然落得个伤痕累累,但是其大义凌然,忠孝双全之举,更是深深扎根在了百姓心头。就连孙吉道那些旧部,都被他打动,主动的投诚。

    这一场因为疫情而起的变故,齐献可谓收获颇丰。

    不过这一切阿柔并没有亲眼看见。她被齐献迎入府中之后,便安身于佛堂之中诵经。超度那些战乱中惨死的魂灵。关于外头的事,都是钱婆子忍不住跑出去看了,回来和她讲的。

    钱婆子讲的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小姐,老奴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痛快的事情呢。您是不知道,那孙太守死的那叫一个难堪。偌大年纪,啧啧……可怜那小妾,十几岁花朵儿般的年纪,活活的被吓疯了。后来也不知疯疯癫癫走到哪里去了。”

    阿柔静静听着,心里盘算又要多超度一个亡灵。

    钱婆子知道她的脾气秉性。原本她是不会轻易来打扰阿柔的清净的,可是近来登城中发生的事情风起云涌,令人热血沸腾。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和人诉说。

    于是,她喝了一口水,接着道:“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孙太守府上的金银财宝……哇……国库里都多。人说富可敌国,老奴如今才真的信了。”

    正说着,外头侍女禀报:“王妃娘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