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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蔡懋一头冷汗,和大头兵说话就是费劲:“三魂被吓掉了七魄,就是民间俗称的丢魂了。也就是,被吓傻了。你想,一个傻子说的话,能作数么?”

    李丁山一听,有理。不过,也许是他被蔡懋这一搅和,回过神来了。想起这个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若真的从儿子嘴里问出点儿什么,那他以后就不用活了。所以,他顺着蔡懋的话头就往下走。总算这老匹夫能从一个毫无出身门第的边庭大头兵,混到现在位高显重的位置,不光是全靠的运气。

    他抬头望向祁修,扑通一声就又跪倒在了地上,砸的土地都颤了颤,仿佛俺膝盖不是他的一般。而后向着祁修连声告罪:“犬子无状,还望君上恕罪。”

    祁修还真不能把事情搞得太僵,非但不能怪罪李丁山父子,还要安慰他:“令郎受了妖人的蛊惑,想必行刺之事也并非出自他的本心。李卿既然来了,就将令郎接回去修养吧。”

    李丁山又叩了一个头,这才站起来命人将自己的儿子拖走。真的是拖,那小子浑身软的,根本就站立不住。

    祁修接着道:“孤有一事要麻烦李卿。”

    李丁山拱手听命。

    祁修将眼睛从那些歪三扭四的宦门之后身上扫过去:“麻烦李卿回京之后,通知各家来将他们的子侄接回去。这些孩子,可都是南国日后的栋梁,疏忽不得。”

    李丁山看了一眼那些不像样子的年轻人,心里早已打起鼓来。暗骂自己鬼迷心窍,竟然听信一个内宅妇人之言,妄想谋夺天下。看看那妇人点的这些兵,一个个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李丁山这里心虚起来,也不敢多言。连连应是。

    祁修将那些不成样子的宦门子弟,就近圈在娘娘庙中。外头有旗杆上那具干枯的尸体在,倒是省了许多看守他们的麻烦。祁修也不回山上,就在娘娘庙的正殿上随便安置下来。

    他年轻的时候,虽然声名浪荡,但内里,他是吃过许多苦头。并非那些在富贵荣华中,安逸长大的宦门子弟能够比拟的。但是,因为他这个太上皇都在娘娘庙中简单安置,加之那些宦门子弟先前多是心怀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异念来着。如今落入这般潦倒的地步,他们倒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祁修不走,可不是有什么顾虑,才在这里陪着这些废物点心们,而是他从艰难中过来的,习惯性的打秋风还要打的,更何况如今这一件得理得据,一本万利的买卖在眼前,他是说什么都不会放过去的。他的这种本能,说起来也和阿柔有着莫大的关系。

    想当年,祁修虽然不得宠,但是他的身份根基在那里摆着。大钱没有,小钱可是从来不缺的。最起码阿柔那会儿初接他府上的账册时,光是他府上日常来往的银子,都成千上万。

    可是,架不住阿柔是个没有什么金钱观念的人。不花则已,一花就是大钱。

    光是在宣平府外救济那些因瘟疫而流离的百姓们,那就不是万儿八千银子能够拿得下来的。祁修当时是什么都没说,但他也不是会点石成金的老神仙,为了筹措银两,可是把他难为了一把。从那以后,他就养成了见钱眼开的毛病,但凡能往手里圈钱的事情,绝对不会放过。

    他为什么不让李丁山把那些不成器的玩意儿顺路带回去呢?一则,他不愿意给李丁山这个面子,二则,就是他想圈钱。就看那些败家玩意儿的德行,这一次祁修要是不让那些安逸久了就不安分的人出一次大血,他都不姓祁。

    不过,如果祁修是圈钱的好耙子,阿柔就是那没底儿的匣子。她这一辈子,虽然出身贫寒,但是只会花钱,极少会算一算帐。开源节流这种事,更是和她没缘分。根本就不知道俭省是何物。

    祁修在山下守着那些废物点心们,等着他们的爷老子拿钱来赎人。阿柔在山上,却又重新排开了秋日赏花宴。如果不是那些女娘们一个个小心翼翼,面带忧色。那热热闹闹,拥拥簇簇的繁华样子,还真看不出来,之前这别宫之中出过一件惊悚的事情。

    阿柔不管那些,她让齐思甜办的赏花宴,总不能自己给搅和了就算完了。这样的话,让齐思甜以后的面子往哪里搁?但其实,齐思甜也被苏菜菜的死给吓得不轻,这时候也只是勉力支撑着。

    由此,君臣上下,看上去一团花团锦簇,其乐融融。私下里确实各自勉力支撑,各自惴惴不安。宴中个色佳肴流水般端上来,却并没有几个人有胃口去吃。很多菜根本动都没有动过。

    好不容易熬到午后时分,众女眷正犹豫着要不要辞别。山下有人来报,各家陆续来接。那些女眷们这才纷纷辞行,跟着家里人回转京城去了。

    这一去了之后,没几天光景,京中便频频传来消息。有些女眷自回家中,便生起病来。紧跟着的连锁反应就是,许多官员纷纷请辞,回归故里。

    又有传说,李丁山的大儿子,回去之后真的疯了。说出来的话简直不堪入耳。跟着又有几家的公子神智也不清不楚起来。李府出了妖邪的事情,不胫而走。李丁山深觉丢人,由此告病不出。

    反正,一时间京中的奇闻轶事数不胜数。老百姓的茶余饭后估计自南国开国以来都没有这般热闹过。

    不过两日,便有京中好事者,跑来别宫山脚下的娘娘庙前一探究竟,看那妖妇是何模样。后来人实在太多了。祁修只好命人用布将那尸体覆盖了。就算这样,也挡不住那些前赴后继的好奇之人。

    好歹让那尸体在旗杆上挂了三天。祁修便命人将那尸体泼了油料,一把火烧了起来

    本来就是很平常的火化尸体的步骤,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偏偏那些前来猎奇之人,没有看见自己想要看的奇异,难免心有不甘,加油添醋起来。

    光是娘娘庙火化苏菜菜这一出,就又不知演绎出多少新鲜故事来。

    齐思甜自赏花宴后,也消沉了几日,实在是她闺中妇人,被吓得不轻。阿柔难免多向这边走动几趟,来看顾于她。毕竟这一切都是阿柔的主意。

    祁修虽然狠狠敲了一笔那些文武百官,富绅豪吏们的竹杠。可是看着那成箱成箱垛成小山一样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心中其实并不开心。

    财富是对一个人,一个家族最直接,最有力的反映。

    南国开国数百年,那些阀门权贵的力量,已经不容小觑。若非这般,怎么可能轻易便生出李丁山这一场风波?这场风波,虽然在各方努力下消匿于无形,但是,若是如此下去,必定还会有更多的张丁山,赵丁山,王丁山……

    祁十三来自江湖,江湖习气甚重,祁修是真的不放心啊。

    “蔡大夫求见。”

    本来就心烦意乱的祁修,听见蔡懋来了,更是烦躁,几乎是低吼道:“不见。”

    侍者道:“蔡大夫带着万岁爷的手谕前来的。说是受万岁爷之托,前来探望君上。”

    祁修是真的不想见蔡懋,可是,他又知道不能下儿子的面子。毕竟,祁十三这个皇位本来就坐的不牢靠,要是连他这个老爹都跟他捣乱,说实话,祁修还是挺同情自己的这个儿子的。

    若是他生的和祁宁一般迟钝,说不得这当皇帝的苦差事还轮不到他来抗。

    他无奈的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

    使者去了,片刻蔡懋从外头进来,望着祁修纳头就拜:“臣蔡懋,参见君上,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修一皱眉:“蔡大夫客气了。你是东廷的臣,不用对我行这般大礼。”

    蔡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望着祁修:“君上莫非忘了答应微臣的事情了么?常言道,君无戏言,微臣可是不敢有丝毫违拗的。”

    祁修一眼都不想多看他,不耐烦道:“你有什么事,赶紧说。”

    蔡懋笑的更欢实,一副狗腿模样:“微臣次饭前来觐见。一则是受圣上所托,二则……”他眼睛瞟向那些金银珠宝:“微臣是来借钱的。”

    祁修有些不淡定了。蔡懋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打他的钱的主意。

    蔡懋见他眉峰竖起,似乎要发怒的样子,连忙道:“君上且听微臣一言。咱们南国,自先帝爷罢免了科举之后,将近百十年没有科考。天下士子报国无门,心中寒凉还是次要的。可是,堵塞了选贤举能之路,长此以往,对后世十分不利啊。”

    祁修正在烦忧的,正是这件事。

    豪族宦门的子弟,越发的不中用了。才干没有几分,野心却是日益增长。如此下去,真的不行。因此,听到蔡懋这番话之后,原本十分厌恶他的祁修,虽然还是看他不顺眼,可到底硬生生压住了性子。将面色缓和了一些,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蔡懋轻叹一声:“微臣也很是为难。”

    祁修脸色一冷:“莫要卖关子。”

    蔡懋道:“就算野有遗贤,奈何一时之间难以寻访。为今之计,唯有重开科考。可是,我国百十年不曾科举过,民间许多学馆早已荒废,想那矬子里头拔将军,能选拔上来的也不见得立时就能为国所用。少不得,得先建个学宫,学府什么的出来。可是,圣上年轻,根基浅薄。一时间哪里去筹措那么多银两呢?说不得,只好来向君上借一些用用。”

    祁修略一沉吟:“倘若你真能将银子用在正途,我便送与你也是无妨。若不然,我亲取你的狗头。”

    蔡懋连连打恭:“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祁修转头看了看那些金银珠宝,有些惋惜。可怜这些东西,落到他手中还没有捂热呢,就又要花出去了。

    他这里还没有惋惜完。那边阿柔赶来。看见蔡懋在这里,还略略诧异了一下。听说蔡懋是来要钱的。阿柔顿时便不悦起来。祁修原本还挺高兴阿柔能向着他,可是,听了两句之后就彻底心凉了。

    阿柔也是来借钱的。

    祁修一向知道阿柔的毛病的。在她心目中,想的从来都是她想干什么事,而不是她手里的钱,够办什么样的事。

    从阿柔说出她也要借钱的时候,祁修就知道,他刚刚圈来的钱,一分钱都保不住了。给他气的,抬脚便走。走出去一段之后,忽然省起。这是他的地盘,那是他的银子。他凭什么走?

    于是乎,他又转身回去了。

    这不回去还好,一回去差点儿没被气死。原本他以为,阿柔也要花钱,蔡懋也要花钱。反正钱就那么多,说不得俩人会计较起来。这种情况,他还是很乐意看到的。谁知他出去溜达了一圈之后回来。阿柔和蔡懋非但没有计较起来,反而看上去十分融洽。

    俩人摆开棋盘,竟然在下棋。

    话说祁修从来不知道,阿柔会下棋。那么,是不是说,对于阿柔他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呢?

    他走到棋局前,探头瞄了一眼。又是一愣。倘若说他不知道阿柔会下棋,是因为阿柔根本就不会,没有下过棋的缘故。那么这个蔡懋的棋技看上去也不强。俩臭棋篓子,有什么好下的?而且还下的凝神聚气,津津有味?

    不过,紧跟着祁修就又不淡定起来了。这俩人的棋局,乍然一看就是俩不会下棋的在胡乱下子儿,可是看的功夫大了之后才发觉,两人的棋路竟然隐约有大道至简的意思。

    祁修心里又不舒服起来,感情这俩人臭味相投,那他算什么?他不高兴起来,便要捣乱的。高声道:“来人,上茶。”

    使者走来,捧着热茶。祁修抬手便给打翻在了棋盘上。使者愣着。蔡懋和阿柔也齐齐抬头看向他。傻子都看得出他就是故意。祁修将眼眸一斜,言下之意,老子就是故意的,你们能怎么办?

    确实,这俩人都不能把他怎么办?谁的地盘谁做主嘛。

    祁修也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大袖一挥:“送客。”想花他的钱,还让他不高兴,没门儿。“

    蔡懋看看阿柔,阿柔看看蔡懋。两人竟然十分有默契的一起走了。

    “气死我了。”祁修一脚便将装满金银的箱子踢翻在地,黄白之物撒了一地,他站在那金银之中,可是感觉并不好。

    阿柔原本是去隔壁瞧齐思甜的。在齐思甜那里坐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想起祁修弄了一批钱回来。于是乎灵机一动,临时起意便去了他那里。遇见蔡懋纯属巧合。

    俩人走出祁修的宫殿之后,便在路边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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