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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客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圆,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怪事呦。”麦色狼偏过头狡黠一笑,稍稍停顿了一下,“满月的月光把躁动注入我的体内,花苞在乌头草枝叶间展开紫色的花瓣……”

    “oh,Iwassoscared.BecauseI……don'tevenhaveasilverforkathome!”花豹说到一半忍不住笑岔气了,但还是努力在请她进屋时把台词念完。

    “我很抱歉,今晚我不得不吃掉这位看起来还没睡醒的先生。”

    “哦不,我希望你变成狼之前是个漂亮的人类小姐。你要直接扑倒我?还是从背后偷袭?”

    “想都别想。”

    她跑到凯文背后轻咬了一口他的尾巴。

    “糟糕,狼人要吃人了。”

    “别傻了。”

    “这是个瑰丽的故事对吧?”麦色狼说。

    “可能吧。但我认为他们在十八世纪六十年代后就应该把这个古老的故事给忘掉。”

    “你懂得挺多。”

    “多花点时间阅读是个好习惯。”

    “所以,那个时候怎么了?”

    “这个国家的狼灭绝了。”

    绿莹莹的眼睛在沉默中低垂了。显然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但是……如果他们跟你一样想的话,他们就错了。”黄狼蜷缩在凯文身旁。床上很温暖,但她还是感觉凉飕飕的。

    “你说得对。”

    “或许……我真的很怕……”她突然哽咽起来,“我不希望我们的族群……像那些素未谋面的祖先那样……连传说都还没来得及留下就消失了……”

    “不会的。人类的法律会保护我们这些'野生动物'的。”花豹安慰地说。

    “可是……他们真的靠得住吗?真的值得我们……信任吗?”

    花豹呆滞地看着被褥上的泪渍,过了许久才从齿缝里漏出一句话:“不。我们得靠自己。”

    “不得不。”

    “凯文?”麦色狼轻轻呼唤了好几声,但对方依然愣坐在原地。

    “直到最后……我们无处可躲……”他梦呓般地重复着那天老虎说的话。

    “无处可躲……”

    “无处……”

    “可躲……”

    突然,他浑身像触电一般颤抖着。电光火石之间,凯文仿佛看到插画上的灰狼正惊慌地逃跑,当它以为自己甩掉了猎人,可以喘一口气的时候,当它渐渐停下脚步,低头嗅着的时候,只听到一声震碎耳膜的巨响随着剧痛贯彻头颅,脑袋好像被重物击中,身体难以控制地疯狂扭动抽搐。但一切都感觉软绵绵的,被打中的地方忽然变得灼热。最后它的意识渐渐消散了。在这漫长的几秒间,在这短暂的几百年内,再没有人在这个座岛屿的任何一片森林、任何一处平原里,再见到一头本土野狼。

    当凯文从长久的沉寂中回过神时,发现她那已经拭去泪水的眼眸,正忧愁地看着他。

    “我们联手吧。”她原先泪汪汪的眼睛投射出坚定。

    “这……”凯文犹豫了。虽然说他们之间已经是朋友的关系,但是现在又太多东西需要他去顾虑。村民、马戏团的伙伴、管理层、民意、发展、帮派……这些突如其来的责任让凯文变得优柔寡断,他恨不得每做出一个决定就立马召开一场会议。

    “好决定,小姑娘。”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黑暗中探出。

    “你一直看着?”花豹立刻离开了床,尴尬地坐到椅子上。

    “谁在那儿?”

    “一位……客人。”花豹支吾地说着,他正要划亮火柴时,渡鸦接下来话把他仅存的半粒希望摔得粉碎。

    “虽然现在坦白这件事不太适宜,我的夜间视力不太好,但是猫头鹰确实会在晚上捕食一些……田鼠什么的。”

    “你派鸟监视我?!”

    “那不算监视——”一个身影在窗棂上撞了一下,扑腾着站在大开的窗台上,“那只猫头鹰本来就是你们这片林子里的!”

    “Whoareyou?!”

    “接见你的第一位渡鸦。”那个声音有点自豪地说道。

    “哦啊……”花豹无语地把爪子罩在脸上。他另一只手掐起一根火柴引燃了油灯。

    “猫头鹰想干什么我们也管不着,总不能禁止她在晚上出没吧?”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帮她抓了五只田鼠,然后她就同意了。”

    “但是、拜托……这可是我的隐私……”

    “哦,如果她们晚上监视田鼠的行踪也算侵犯它们的隐私的话,那她们干脆饿死得了。”

    “停一停,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狼小姐希望与我们联手。”伊夫趁机打个圆场。

    “什么?联手?那可太好了!”话痨渡鸦跳到伊夫身边眉飞色舞地说,“我们有机会尝尝鲜了!”

    “哈哈……事实上,自从那群狼来到森林后……狩猎变得更加困难了。”小母狼立在床上转了一下耳朵,“虽然说是狼群,但是我们一般都是不大规模集群的……但是这几天食物紧张……”

    “这样啊,很抱歉。”凯文有些不好意思。

    “嗯……最近老是有头狼向父亲抱怨竞争激烈……那些外来狼虽然瘦弱一些,但是二十几头聚在一起实在是有些麻烦……我们不得不集中力量缓解各种矛盾。”

    “你的意思是,狼群的领地问题很严重?”

    她垂下眼帘没有作答。唉,生态问题出现了啊……花豹搓了搓额头。还有老虎狮子之类的,她应该也很头疼吧……

    “这样吧,你们的狼群融入我们的群体,与马戏团狼合并成一个大联盟,具体的事项我们日后再细致地讨论。”花豹思考片刻说。

    “好的,我很快给你回复。要来林子里走走吗?”麦色狼走到门口回头一笑。

    “不了,我想是时候休息一会儿了。明天见。”凯文打着哈欠为她开了门。

    “再见。”

    “看来凯文先生……”话痨望见麦色狼消失在火光无法触及的地方,贱贱地笑着调侃道。

    “睡觉!”花豹愤愤地盖灭了灯。

    小母狼的身影闪过幽暗的树木,莹莹的眼睛如鬼火一般在她所过之处依次亮起。

    她在一簇茂盛的草丛前停住了。黑乎乎的草丛抖动着枝叶伸展开来,升到了半空中,月光洒在它密不透风的草叶上,竟泛起了一层流光。如低匐于地的那些眼睛那样,两盏威严的青灯忽然燃起。

    “父亲。”黄狼俯首说道。

    “嗯——有结果吗?”那个庞大的身躯缓缓向前。

    “他们同意了。”

    “好。”“熊”望着银光隐隐的满月,仰天长嚎,涌动的毛发在月下飘舞着。

    群狼寻着他的音调也对月长吟,幽远的嚎叫穿过林木,掠过草尖,盖过夜虫的鸣声,覆盖了整座森林。少数住在村庄边缘的村民率先从睡梦中被惊醒,很快,整个山庄都沉浸在音浪中无法入眠。森林的各个角落纷纷传来了回应,此起彼伏的嚎叫一直持续到午夜过后才消停。

    最后,一个奇怪的叫声在狼嚎过后突然在村子中响了起来,但没人能确定具体是从哪里传来的。那个叫声与狼嚎十分相似,但是掺杂了一些只有从人类喉咙里才能发出的音色。这段嚎叫没有持续太久,起初引起了森林里断断续续的反响,但确定了不是同类之后便没有狼愿意再搭理它了。那个声音接着又嚎了几声,忽然草草消失了。

    可能只是一个无聊的村民在恶作剧罢了,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