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变色龙与大猫
给凯文开门的不是管家。
罗勒斯福高挺着鹰钩鼻，平静地俯视着不速之客。房间里没有点灯，花豹那双绿莹莹的眼睛已经是别墅内最亮的东西了。
“大多数人不喜欢被没有约好的客人突然登门拜访。”蔑笑一如既往地跳上商人的脸。
“抱歉，但商业上的事不允许我怠慢。”凯文晃了晃手上的一沓文件，“这次交易大概涉及68000镑的金额，我不敢贸然出手。”
“嗯~”商人的胡子耸了耸，换了一种饶有兴致的语气，“进来吧。”
商人的脚步轻得像足下长了肉垫，路过玄关时二者都没有触发声控灯。凯文跟着他进了一间书房，里面的光线很柔和，但花豹的瞳孔还是不适应地猛缩。房门的严密性很好，一点光都没有透出房间——凯文惊讶地发现，甚至有一台老古董唱片机还悠悠地在木台上转着，播放出只属于这个房间的古典音乐——罗勒斯福刚才应该就待在这里。
花豹猜想这种级别的隔音隔光功能，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安静地看书写作，一定有保密要求极其严格的工作在这儿进行。绝不只是普通的商业活动那么单纯。
要知道，花豹身上的感光和听觉器官可比人类灵敏得多。
“相当精彩！”罗勒斯福迅速地浏览着一张张文件，他像一个初次参加宴会的流浪汉那般，贪婪地享用着商业机密。他拿着一大叠印刷件，还没等恋恋不舍地放下上一张，下一张纸已经被罗勒斯福牢牢掐在手里。
花豹双手相握搭于大腿，靠着沙发耐心地等待他读完。
半个小时后，罗勒斯福满足地将文件理在一旁，满脸透出的红光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打了个饱嗝的醉汉。
但他的眼神很快便回归犀利。
“你要知道，这片林子本来就是我的财产。而你却为了修路擅自进行砍伐，按理说我应该向你索取巨额赔偿……但是——”
“如果利用你提供的这些商业信息，将这批木材转卖出去，所获得的利润，”罗勒斯福说着嘴角一扬，伸出三根关节分明的手指，“能买下三片这样大的树林。只要时机得当。”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罗勒斯福高翘着腿，眯着眼重新打量起凯文。
“我们利用鸟类探明了大不列颠几乎所有的木材厂的存货数量，动物们不会让人们起疑心。利用体型优势，他们也能完成一些本该由商业间谍去干的任务。”
“鸟类……是么。”罗勒斯福脸上含着意义不明的微笑，他不断地捻着又长又翘的两撇胡子。
“是的先生，有什么问题吗？”花豹前倾身子，手肘抵着大腿十指交叉托
“很聪明。”罗勒斯福起身在房间内踱了几步，又忽然站定，“如果你愿意把交易权让给我，最终我会给你两成利润。”
“只有两成？”凯文不动声色地挑起一根眉毛。
“别忘了，福尔郭登是我的东西。”罗勒斯福转过半边脸奸笑道。
“那么，你为什么要跟我谈判？你可以按你的意思直接把木材给卖了。”花豹晃了晃尾巴。
“你的军队让我很为难。”商人像靠着窗户那样从后面靠着沙发，面向花豹，“不过，我承诺的这两成利润会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今晚来找我是明智的选择。如果你擅自出售，得到的很可能还不足分红的一成。”
见凯文不发话，罗勒斯福笑了笑继续说道:“从事商业，除了手段以外，市场、信息渠道、人脉都是必不可少的决定性因素。无论缺了哪一环都会让你的最终利润大打折扣。”
“成交。”凯文谨慎地盯着对方趴着些皱纹的眼睛，几个月跟人类相处的经验告诉他，罗勒斯福没有说谎。
花豹选择了信任。但他对罗勒斯福的戒备心也往上拉了好几个等级。
在花豹向他展现出价值的一瞬间，对方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凯文没有忘记他第一次见到罗勒斯福时的情形——对方脸色阴沉地在台上听着萧条的乡村经济报告，但又以“热情”的笑脸在众人面前迎接了他；当私下会见时，对方又以冷脸相迎，冷漠地把他送进城里毫不犹豫地卖给了马戏团；两位时隔多日非常不幸地又遇见后，凯文忘不了罗勒斯福又是怎样阴险地威胁他们，他们两个又是怎样尔虞我诈，暗中发力。
而今天，就在没有硝烟的“冷战”结束了才刚刚几个星期，当凯文将一打机密文件交给他时，罗勒斯福又是怎样地难隐窃喜、怎样用相对“和善”的面容与他交谈。
听着舒缓的古典乐，凯文的心中却仍然波澜起伏。
罗勒斯福是条变色龙。
除了利益与他的女儿，伊冯-韦尔蒂，无论什么在他眼中都只不过是可以随意利用或抛弃的棋子。
凯文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父亲的陪伴下，韦尔蒂到底是如何保持住天真活泼的性格的。还是说，他其实只看到了她的一面，而她的本性依旧不为人知？
花豹难以下论断。
什么？罗勒斯福经常从商国外，偶尔才回来一次？
那没事了。
“我可以让你成为爵士。”
“这并非没有先例。那只被挪威皇室封为爵士的企鹅就是因为他英勇的事迹与对爱人的耿耿衷心。我想，通过一根弓箭从歹徒枪下救走整村的人，应该要比这伟大得多。”
“我们没有证据去证明这种事情发生过。”
“谁说的？”罗勒斯福微微一笑，从西装内掏出一个U盘放在手里摩挲，“里面是当时的监控录像。”
“监控？”凯文很清楚村子里不可能有外露的摄像头，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针孔摄像头。
罗勒斯福一直在监视这座村子。
“你的表现真是精彩。”他虚情假意地拍了拍手，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我让你成为爵士，”罗勒斯福再次把手探进左胸，“而你……”
他在领口掏出了一个木匣，卡当一瞬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匣子里弹射出来，等花豹看清楚时，一把雕花的左轮手枪已经隔着两米距离直指他的脑门。
“成为我的奴隶。”
当凯文看到罗勒斯福从西装中掏出U盘后，根本没有怀疑第二次他会掏出什么。
“英国皇家标准双开式左轮，完全合法。”
他得意地平举着手枪，俯视花豹。
枪支和木匣上都有罗勒斯福的香水味，凯文闻不出来。如果只是简单地将喷了香水的枪塞在衣服里，凯文不用花太长时间就能嗅到铁和火药的危险气息。
即使装在匣子里仍然贴身收藏，也许是为了防止他人注意到口袋的异样而提高警惕；也为了防止在不经意间滑落或被夺走。
到底是什么人打交道才会让他随身携带枪械？
“你应该注意到了吧？这个房间几乎绝对地隔音。”
罗勒斯福眯起眼一扳撞锤，
“我们来谈条件吧。”
“喔，喔，喔，”凯文举起双手晃了晃，“稍安勿躁。”
“Nothingserious.Relax.”罗勒斯福微微一笑。
凯文可算是理解什么是笑里藏刀了。
花豹接过对方随手抛来的U盘，“轻松”地以双手举起的姿势坐回了沙发。罗勒斯福的枪随着他一起移动。
“你最好别乱动。”
“Thesameasyou.”
罗勒斯福干笑两声，这让凯文头皮发麻。
现在他的大脑在激素的刺激下极速运转，凯文想到了一个脱身办法，但这需要拿出口袋里的手机。
不过在这种时候，无论他以什么为理由把手揣进兜里都会导致商人清空弹夹。因为这实在是太像掏武器的动作了。
罗勒斯福可没有像花豹那样灵敏的嗅觉可以用来判断对方到底是想从衣侧掏出一把手枪，还是一块蘸满了番茄酱的美味芝士玉米烙。
他太谨慎。或者说，太阴险了。
不过高度的警惕往往需要极为凝聚的注意力，同时往往也带来极度的紧张感。这些副作用容易使对方做出误判。
花豹也正要利用这一点。
凯文以极其夸张的姿势用一根指头抠开口袋边缘，同时让U盘在半空中自由落体掉入口袋。为的是让对方觉得自己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There'salittlehot，isn'tit？”
说完他假装解开西装脱出一只袖子，让里面的黑莓手机“自然而然”地落在地板上。
“Oh，myphone.”花豹俯身“尴尬”地捡起这部跟老人机差不多的通讯设备，试探性地朝罗勒斯福晃了晃，“DoyoumindifImakeaphonecall？”
乌鸦的嘴角抽了抽，花豹却不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
“不要对你的枪法太自信，我不觉得这把老古董在打碎我的手机时还会让我的手完好无损。”凯文输了几个开头数字，拨通了电话。
可能是对这个房间的防御能力很自信，罗勒斯福除了很不爽地退后几步，放下枪抓了抓手腕，没有其他动作。
“……你睡了吗？”凯文一边套上衣服，一边故意大声说话造成一种他满不在乎通话内容泄露的假象。
“你的作息时间真健康呀，我正熬夜追剧呢！什么事？”韦尔蒂精神百倍的活泼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如果凯文的推算没错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快四点多五点了。高中生都快起床了。
真能熬啊她。
“……下面。我……渴了。”格雷之前教了凯文几句家乡话，没想到在这种场合派上了用场。
对于极富语言天赋、浅浅涉猎十几种语言的伊冯来说，这点中文不算什么。
“你在、书房里吗？Howaboutsomeorangesoda？”
“thanks.”
凯文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承认，除开她的母语英语，韦尔蒂的中文口语也让凯文自愧不如。
花豹放下手机的那一瞬间，乌鸦立刻举起了枪。
“我很奇怪，罗勒斯福先生。”凯文一面敷衍着，一面暗暗推算着韦尔蒂送来汽水的时间，“即使现在您逼迫我做出妥协，我可以在任何时候反悔。何必呢？”
罗勒斯福开始像之前那样疯狂地大笑，直到他颤抖的手几乎抬不起枪。这样的情形凯文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我准备了这个。”他从抽屉拿出一个黑色项圈，“只要你一带上就会变得听话无比。如果你不乖的话……”
“Pong.”罗勒斯福微动嘴唇，做了个爆炸的动作。
凯文的瞳孔猛缩，扶着沙发站起身。
“Now，haveatry，cat.”罗勒斯福轻声说道，缓步向他逼近。
“里面的记忆金属在触发后会带动铁丝收拢项圈，在享受灼热的同时你会得到窒息般的快感。”
随着对方的步伐，凯文悄悄向门边移动：
“所以说爆炸只是保险环节？”凯文继续拖延时间。
“你走错方向了，手铐在书房内部。”商人把手指悬在扳机边上。
“你要在我无法反抗时亲自给我戴项圈？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书房，”
“Butbedroom.”
凯文顺势拨开门保险——果然上锁了。
嘭！砰！
罗勒斯福果断连开两枪，
第一枪击中花豹腰侧将西装炸成褴褛，
第二枪打歪被凯文躲过。
肌肉撕裂与皮肤灼焦的剧痛伴随着罗勒斯福冷冷的讥讽传来，“Anotherone？”
“Enough...”凯文捂住被鲜血浸透的衣物，扶着墙艰难地站起。
他脱下西装扎在腰间。伤势并不重，罗勒斯福显然错误估计了花豹的身体构造——凯文的腰部比人类细得多，站立后身体更是凭借极高的柔韧性拉得更长，使得腰部的皮肉上下伸展开来。豆大的子弹炸烂了西装，却仅是稍微波及皮肉，并没有伤到内脏。
肩膀撑起的衣装造成了腰肢粗大的视觉假象，子弹完全打在了布料上。
凯文依旧惊魂未定。他第一次亲身感受到枪械的威力——即使未击中目标也能造成巨大伤害。
左轮的枪口还冒着烟。
罗勒斯福下手是真的狠。倘若那一枪命中，一般人没抢救十几个小时活不过来。
“需要去医院治疗吗？打针麻醉会让你好受些。”商人绅士地吹去烟，面无表情地轻轻道。
然后趁你失去意识帮你戴上项圈。凯文在心里帮罗勒斯福把话说完。他早就算计好了。
凯文有两个选择。但不管是乖乖顺从还是反抗后被射伤，结果是一样的。
很难想象他是如何抓住偶然的机会做到这一切的。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
“嗨，看来是我点的饮料到了。”凯文理了理衬衣，用惨淡的微笑轻松应对乌鸦变形的面容。
“想都别想。”他一字一顿地挤出话，双手抓起左轮对准了花豹头部。
凯文双手高举挡在门前：“我不会动手开门的，除非外面的人开进来。”
罗勒斯福握枪的手指像波浪一般动了动，眼里露出凶光。
乌鸦绝不会轻易放走到口的老鼠肉。
门铃急促地连响了几声，接着便安静了。
正当二者怀着不同的心情觉得外面的人已经离开时，门铃开始短路似的响个不停。
就当罗勒斯福提着枪小心走来准备检查一番时，花豹一甩尾巴迅速下压门把，猛地一侧身——
等得不耐烦的韦尔蒂东倒西歪地跌了进来，罗勒斯福大跨一步迎上前，软软地让她落到怀中。
凯文确实没有“动手”。
她抓住商人的手臂勉强平衡住身体，扶着额头环顾四周：
“哦，晚……早安，爸爸。”
“你一大早鬼鬼祟祟地趴在门后干什么，我亲爱的小猫咪？”罗勒斯福把手枪背在身后，疼爱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
“没什么…豹豹呢？”伊冯礼貌地朝她的父亲笑了笑，着急地左顾右盼。
“我在这……”门板微动，两双眼睛一齐看向书房的门。凯文慢慢从后面横着走了出来，麻利地闪到门前。
“很抱歉豹豹先生，我忘记橙汁汽水被威廉先生放在哪了，翻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
“上个星期四不是已经喝完了吗？在你在河对岸的牧场上，跟绵羊一起野餐的时候。”罗勒斯福扶正伊冯帮她站稳，一边心不在焉地提示着，一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枪装入盒子，连着项圈一起塞进了抽屉。
“我不介意——谢谢你和你的父亲，今天我们在商业方面聊得很投机。下次见。”
凯文按着腰部，绅士地合上了门。
罗勒斯福高挺着鹰钩鼻，平静地俯视着不速之客。房间里没有点灯，花豹那双绿莹莹的眼睛已经是别墅内最亮的东西了。
“大多数人不喜欢被没有约好的客人突然登门拜访。”蔑笑一如既往地跳上商人的脸。
“抱歉，但商业上的事不允许我怠慢。”凯文晃了晃手上的一沓文件，“这次交易大概涉及68000镑的金额，我不敢贸然出手。”
“嗯~”商人的胡子耸了耸，换了一种饶有兴致的语气，“进来吧。”
商人的脚步轻得像足下长了肉垫，路过玄关时二者都没有触发声控灯。凯文跟着他进了一间书房，里面的光线很柔和，但花豹的瞳孔还是不适应地猛缩。房门的严密性很好，一点光都没有透出房间——凯文惊讶地发现，甚至有一台老古董唱片机还悠悠地在木台上转着，播放出只属于这个房间的古典音乐——罗勒斯福刚才应该就待在这里。
花豹猜想这种级别的隔音隔光功能，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安静地看书写作，一定有保密要求极其严格的工作在这儿进行。绝不只是普通的商业活动那么单纯。
要知道，花豹身上的感光和听觉器官可比人类灵敏得多。
“相当精彩！”罗勒斯福迅速地浏览着一张张文件，他像一个初次参加宴会的流浪汉那般，贪婪地享用着商业机密。他拿着一大叠印刷件，还没等恋恋不舍地放下上一张，下一张纸已经被罗勒斯福牢牢掐在手里。
花豹双手相握搭于大腿，靠着沙发耐心地等待他读完。
半个小时后，罗勒斯福满足地将文件理在一旁，满脸透出的红光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打了个饱嗝的醉汉。
但他的眼神很快便回归犀利。
“你要知道，这片林子本来就是我的财产。而你却为了修路擅自进行砍伐，按理说我应该向你索取巨额赔偿……但是——”
“如果利用你提供的这些商业信息，将这批木材转卖出去，所获得的利润，”罗勒斯福说着嘴角一扬，伸出三根关节分明的手指，“能买下三片这样大的树林。只要时机得当。”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罗勒斯福高翘着腿，眯着眼重新打量起凯文。
“我们利用鸟类探明了大不列颠几乎所有的木材厂的存货数量，动物们不会让人们起疑心。利用体型优势，他们也能完成一些本该由商业间谍去干的任务。”
“鸟类……是么。”罗勒斯福脸上含着意义不明的微笑，他不断地捻着又长又翘的两撇胡子。
“是的先生，有什么问题吗？”花豹前倾身子，手肘抵着大腿十指交叉托
“很聪明。”罗勒斯福起身在房间内踱了几步，又忽然站定，“如果你愿意把交易权让给我，最终我会给你两成利润。”
“只有两成？”凯文不动声色地挑起一根眉毛。
“别忘了，福尔郭登是我的东西。”罗勒斯福转过半边脸奸笑道。
“那么，你为什么要跟我谈判？你可以按你的意思直接把木材给卖了。”花豹晃了晃尾巴。
“你的军队让我很为难。”商人像靠着窗户那样从后面靠着沙发，面向花豹，“不过，我承诺的这两成利润会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今晚来找我是明智的选择。如果你擅自出售，得到的很可能还不足分红的一成。”
见凯文不发话，罗勒斯福笑了笑继续说道:“从事商业，除了手段以外，市场、信息渠道、人脉都是必不可少的决定性因素。无论缺了哪一环都会让你的最终利润大打折扣。”
“成交。”凯文谨慎地盯着对方趴着些皱纹的眼睛，几个月跟人类相处的经验告诉他，罗勒斯福没有说谎。
花豹选择了信任。但他对罗勒斯福的戒备心也往上拉了好几个等级。
在花豹向他展现出价值的一瞬间，对方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凯文没有忘记他第一次见到罗勒斯福时的情形——对方脸色阴沉地在台上听着萧条的乡村经济报告，但又以“热情”的笑脸在众人面前迎接了他；当私下会见时，对方又以冷脸相迎，冷漠地把他送进城里毫不犹豫地卖给了马戏团；两位时隔多日非常不幸地又遇见后，凯文忘不了罗勒斯福又是怎样阴险地威胁他们，他们两个又是怎样尔虞我诈，暗中发力。
而今天，就在没有硝烟的“冷战”结束了才刚刚几个星期，当凯文将一打机密文件交给他时，罗勒斯福又是怎样地难隐窃喜、怎样用相对“和善”的面容与他交谈。
听着舒缓的古典乐，凯文的心中却仍然波澜起伏。
罗勒斯福是条变色龙。
除了利益与他的女儿，伊冯-韦尔蒂，无论什么在他眼中都只不过是可以随意利用或抛弃的棋子。
凯文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父亲的陪伴下，韦尔蒂到底是如何保持住天真活泼的性格的。还是说，他其实只看到了她的一面，而她的本性依旧不为人知？
花豹难以下论断。
什么？罗勒斯福经常从商国外，偶尔才回来一次？
那没事了。
“我可以让你成为爵士。”
“这并非没有先例。那只被挪威皇室封为爵士的企鹅就是因为他英勇的事迹与对爱人的耿耿衷心。我想，通过一根弓箭从歹徒枪下救走整村的人，应该要比这伟大得多。”
“我们没有证据去证明这种事情发生过。”
“谁说的？”罗勒斯福微微一笑，从西装内掏出一个U盘放在手里摩挲，“里面是当时的监控录像。”
“监控？”凯文很清楚村子里不可能有外露的摄像头，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针孔摄像头。
罗勒斯福一直在监视这座村子。
“你的表现真是精彩。”他虚情假意地拍了拍手，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我让你成为爵士，”罗勒斯福再次把手探进左胸，“而你……”
他在领口掏出了一个木匣，卡当一瞬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匣子里弹射出来，等花豹看清楚时，一把雕花的左轮手枪已经隔着两米距离直指他的脑门。
“成为我的奴隶。”
当凯文看到罗勒斯福从西装中掏出U盘后，根本没有怀疑第二次他会掏出什么。
“英国皇家标准双开式左轮，完全合法。”
他得意地平举着手枪，俯视花豹。
枪支和木匣上都有罗勒斯福的香水味，凯文闻不出来。如果只是简单地将喷了香水的枪塞在衣服里，凯文不用花太长时间就能嗅到铁和火药的危险气息。
即使装在匣子里仍然贴身收藏，也许是为了防止他人注意到口袋的异样而提高警惕；也为了防止在不经意间滑落或被夺走。
到底是什么人打交道才会让他随身携带枪械？
“你应该注意到了吧？这个房间几乎绝对地隔音。”
罗勒斯福眯起眼一扳撞锤，
“我们来谈条件吧。”
“喔，喔，喔，”凯文举起双手晃了晃，“稍安勿躁。”
“Nothingserious.Relax.”罗勒斯福微微一笑。
凯文可算是理解什么是笑里藏刀了。
花豹接过对方随手抛来的U盘，“轻松”地以双手举起的姿势坐回了沙发。罗勒斯福的枪随着他一起移动。
“你最好别乱动。”
“Thesameasyou.”
罗勒斯福干笑两声，这让凯文头皮发麻。
现在他的大脑在激素的刺激下极速运转，凯文想到了一个脱身办法，但这需要拿出口袋里的手机。
不过在这种时候，无论他以什么为理由把手揣进兜里都会导致商人清空弹夹。因为这实在是太像掏武器的动作了。
罗勒斯福可没有像花豹那样灵敏的嗅觉可以用来判断对方到底是想从衣侧掏出一把手枪，还是一块蘸满了番茄酱的美味芝士玉米烙。
他太谨慎。或者说，太阴险了。
不过高度的警惕往往需要极为凝聚的注意力，同时往往也带来极度的紧张感。这些副作用容易使对方做出误判。
花豹也正要利用这一点。
凯文以极其夸张的姿势用一根指头抠开口袋边缘，同时让U盘在半空中自由落体掉入口袋。为的是让对方觉得自己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There'salittlehot，isn'tit？”
说完他假装解开西装脱出一只袖子，让里面的黑莓手机“自然而然”地落在地板上。
“Oh，myphone.”花豹俯身“尴尬”地捡起这部跟老人机差不多的通讯设备，试探性地朝罗勒斯福晃了晃，“DoyoumindifImakeaphonecall？”
乌鸦的嘴角抽了抽，花豹却不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
“不要对你的枪法太自信，我不觉得这把老古董在打碎我的手机时还会让我的手完好无损。”凯文输了几个开头数字，拨通了电话。
可能是对这个房间的防御能力很自信，罗勒斯福除了很不爽地退后几步，放下枪抓了抓手腕，没有其他动作。
“……你睡了吗？”凯文一边套上衣服，一边故意大声说话造成一种他满不在乎通话内容泄露的假象。
“你的作息时间真健康呀，我正熬夜追剧呢！什么事？”韦尔蒂精神百倍的活泼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如果凯文的推算没错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快四点多五点了。高中生都快起床了。
真能熬啊她。
“……下面。我……渴了。”格雷之前教了凯文几句家乡话，没想到在这种场合派上了用场。
对于极富语言天赋、浅浅涉猎十几种语言的伊冯来说，这点中文不算什么。
“你在、书房里吗？Howaboutsomeorangesoda？”
“thanks.”
凯文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承认，除开她的母语英语，韦尔蒂的中文口语也让凯文自愧不如。
花豹放下手机的那一瞬间，乌鸦立刻举起了枪。
“我很奇怪，罗勒斯福先生。”凯文一面敷衍着，一面暗暗推算着韦尔蒂送来汽水的时间，“即使现在您逼迫我做出妥协，我可以在任何时候反悔。何必呢？”
罗勒斯福开始像之前那样疯狂地大笑，直到他颤抖的手几乎抬不起枪。这样的情形凯文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我准备了这个。”他从抽屉拿出一个黑色项圈，“只要你一带上就会变得听话无比。如果你不乖的话……”
“Pong.”罗勒斯福微动嘴唇，做了个爆炸的动作。
凯文的瞳孔猛缩，扶着沙发站起身。
“Now，haveatry，cat.”罗勒斯福轻声说道，缓步向他逼近。
“里面的记忆金属在触发后会带动铁丝收拢项圈，在享受灼热的同时你会得到窒息般的快感。”
随着对方的步伐，凯文悄悄向门边移动：
“所以说爆炸只是保险环节？”凯文继续拖延时间。
“你走错方向了，手铐在书房内部。”商人把手指悬在扳机边上。
“你要在我无法反抗时亲自给我戴项圈？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书房，”
“Butbedroom.”
凯文顺势拨开门保险——果然上锁了。
嘭！砰！
罗勒斯福果断连开两枪，
第一枪击中花豹腰侧将西装炸成褴褛，
第二枪打歪被凯文躲过。
肌肉撕裂与皮肤灼焦的剧痛伴随着罗勒斯福冷冷的讥讽传来，“Anotherone？”
“Enough...”凯文捂住被鲜血浸透的衣物，扶着墙艰难地站起。
他脱下西装扎在腰间。伤势并不重，罗勒斯福显然错误估计了花豹的身体构造——凯文的腰部比人类细得多，站立后身体更是凭借极高的柔韧性拉得更长，使得腰部的皮肉上下伸展开来。豆大的子弹炸烂了西装，却仅是稍微波及皮肉，并没有伤到内脏。
肩膀撑起的衣装造成了腰肢粗大的视觉假象，子弹完全打在了布料上。
凯文依旧惊魂未定。他第一次亲身感受到枪械的威力——即使未击中目标也能造成巨大伤害。
左轮的枪口还冒着烟。
罗勒斯福下手是真的狠。倘若那一枪命中，一般人没抢救十几个小时活不过来。
“需要去医院治疗吗？打针麻醉会让你好受些。”商人绅士地吹去烟，面无表情地轻轻道。
然后趁你失去意识帮你戴上项圈。凯文在心里帮罗勒斯福把话说完。他早就算计好了。
凯文有两个选择。但不管是乖乖顺从还是反抗后被射伤，结果是一样的。
很难想象他是如何抓住偶然的机会做到这一切的。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
“嗨，看来是我点的饮料到了。”凯文理了理衬衣，用惨淡的微笑轻松应对乌鸦变形的面容。
“想都别想。”他一字一顿地挤出话，双手抓起左轮对准了花豹头部。
凯文双手高举挡在门前：“我不会动手开门的，除非外面的人开进来。”
罗勒斯福握枪的手指像波浪一般动了动，眼里露出凶光。
乌鸦绝不会轻易放走到口的老鼠肉。
门铃急促地连响了几声，接着便安静了。
正当二者怀着不同的心情觉得外面的人已经离开时，门铃开始短路似的响个不停。
就当罗勒斯福提着枪小心走来准备检查一番时，花豹一甩尾巴迅速下压门把，猛地一侧身——
等得不耐烦的韦尔蒂东倒西歪地跌了进来，罗勒斯福大跨一步迎上前，软软地让她落到怀中。
凯文确实没有“动手”。
她抓住商人的手臂勉强平衡住身体，扶着额头环顾四周：
“哦，晚……早安，爸爸。”
“你一大早鬼鬼祟祟地趴在门后干什么，我亲爱的小猫咪？”罗勒斯福把手枪背在身后，疼爱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
“没什么…豹豹呢？”伊冯礼貌地朝她的父亲笑了笑，着急地左顾右盼。
“我在这……”门板微动，两双眼睛一齐看向书房的门。凯文慢慢从后面横着走了出来，麻利地闪到门前。
“很抱歉豹豹先生，我忘记橙汁汽水被威廉先生放在哪了，翻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
“上个星期四不是已经喝完了吗？在你在河对岸的牧场上，跟绵羊一起野餐的时候。”罗勒斯福扶正伊冯帮她站稳，一边心不在焉地提示着，一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枪装入盒子，连着项圈一起塞进了抽屉。
“我不介意——谢谢你和你的父亲，今天我们在商业方面聊得很投机。下次见。”
凯文按着腰部，绅士地合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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