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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六十章 人间的伤口

    乌龙死了?

    祝平炎先是吃惊,而后平静下来,肯定的说道:“不,乌龙没死。”

    “没有人相信乌龙死了,他什么都不会,只会打架,所以这个世界上能打过他的人并不多,但他的确死了。”

    祝平炎眼前的时空忽然破碎,世界变得一片虚无,什么都不复存在,一行字幕在他眼前翻滚。

    一开始他还以为白龙杀了他,这是游戏结束了,直到看了字幕的内容,他才稍稍安心,原来是过场动画。

    神灵重塑肉身,看起来和人类一样,实际上精神早已被神界碾得支离破碎,撑不住的,要么疯了,要么死了,剩下那些,都以钢铁般的意志,将破碎的精神串联起来。

    他们往往都拥有一个强大到不可撼动的执念,他们极度自私,会做一切让自己感到愉悦的事,道德对他们没有任何束缚。

    乌龙看起来是个另类,但实际上也还是神,同样也极度自私。

    只不过他的执念恰好是帮助别人罢了。

    身为狼灵,他在原始神界能存活下来,完全依靠人类,或者说依靠以人类灵魂为主体,混杂了无数兽类灵魂的原始神。

    理论上原始神的寿命是无限的,不过他们的灵魂就像是错位的拼图,杂乱不堪,终归会有承载不住而崩溃的那一刻。

    饲养乌龙的原始神奔溃后,请求乌龙杀了自己,于是乌龙吃了他。

    此后乌龙又吃了几个主人,直到新神开始称他为原始神,再没人要照顾他。

    他很强大,不需要再依靠别人,但也很茫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始自己的生活,就像是一个新生儿。

    于是他学起了自己的主人,开始照顾其他生灵。

    他是狼,但他其实只做了十几年的狼,在漫长而悠久的岁月里,他都在人类社会生存,喜欢人多过喜欢狼。

    帮助别人,是乌龙的生存方式,他靠这个在神界度过了无数岁月,来到人间之后,也没有丝毫改变。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帮助很多时候反而导致人间大乱。

    比如曾经的神血事件。

    大多数人的苦难源于弱小,那多数人的愿望当然就是变强,乌龙满足了他们的愿望,用自己的血。

    为了让人类饮下他的血液而不被夺舍,他煞费苦心,神血,其实更像他的乳汁,是滤除了他的灵魂,没有攻击性的血液。

    乌龙曾为此欣喜若狂,觉得自己找到了帮助世人的办法,只要他能提升神血产量,随着时间的推移,人间将不再有苦难。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除了战斗,的确什么都不会。

    数百年后,神血的副作用在血脉传承中出现,身体中蕴含神血的儿童,幼年,甚至刚出生就是天骄。

    然而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可能会忽然暴毙,或者完全兽化,咬死他们的亲人,然后逃入深山,如野兽般生活几年后,忽然暴毙,或者再次变回人类,如此循环往复。

    这可能就是强行改造凡人血脉的代价。

    至于那些原本就有可能成为天骄的人,神血会成为他们的助力,让他们变得更强,代价则是兽性淹没人性。

    神血事件以后,乌龙的名声开始转变,世人将其称为阴险而愚弄人间的神。

    再之后白龙出现,这个杀神彻底摧毁了乌龙的名声,为了再召唤乌龙而引来的大屠杀,逐渐让世人遗忘了乌龙的名字,只将他称为战神。

    以至于乌龙莫名其妙的问白龙,为什么总能听到人们对战神的祈祷?

    当然,乌龙不会回应战神的信徒,也就很长时间不在人间出现。

    之后祝平炎呼唤了乌龙,给乌龙讲述了一个美梦,让乌龙高兴的一段时间。

    可就在那一年之后,又有人呼唤了乌龙的名字。

    白龙恰好昏迷,所以乌龙自己下界。

    有别人帮助的时候,人总是容易变懒,乌龙本就不擅长战斗以外的所有事,有了白龙之后,都是由白龙直接定位,带着他降临。

    这次乌龙自己下界,理所当然的跑错了地方,然后在人间游荡,寻找呼唤自己的人。

    他没有找到呼唤自己的人,却找到了这些年白龙掩盖的真相。

    他知道白龙不喜欢人类,这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毕竟白龙不是人。

    但他没想到白龙如此嗜杀,一个曾经在人间极度活跃的神,竟然被白龙杀的无人知晓,等若是在漫长的时间内,将整个人界都杀了一遍。

    乌龙曾经所厌恶的,他认为最极恶的神,也没有杀过如此多的人。

    他想帮助世人,做了很多,最终却只让人间越来越乱,所以他回到天庭,很少再插手人间的事。

    然而此后他一手养大的白龙,竟然一直在人间屠杀。

    他拥有这个世界最善良的心,然而即便是最恶毒的神,也没有他造成的惨剧多。

    支撑着他精神的执念崩塌了,他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甚至不忍杀掉白龙。

    也许对人间最大的帮助,就是自己从未存在过。

    他迷惘的在人间行走,一直走出人类的活动范围,进入那苍茫群山,无边荒野,最终在一个山谷停下。

    他累了,就像那些被他吞掉的原始神,心灵已经寿终正寝。

    白龙最终还是寻到了这里,但见到的只是一具庞大的尸体,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唤醒乌龙,甚至无法移动尸体。

    白龙在他的尸体旁守了一百年,最终决定前往神界,无论神界多么凶险,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她也要回来复活乌龙。

    在之后的几百年,乌龙的身体化为大地,神力滋养了整个山谷,让这里生机盎然的不合时宜。

    直到有一天,一个虎身人面的怪物闯入这里,感觉到莫名的亲切,并决定在这里安家。

    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感召,一条黑狗从泥土里钻出来,望着眼前的怪物。

    怪物虽然长着人脸,早已丧失人的思维,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将黑狗咬死,痛饮鲜血。

    鲜血入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裂,那怪物早已混沌的思维逐渐清明,兽身也慢慢化为人型。

    黑狗的伤势完全愈合,同样化为人型,安抚眼前这个茫然无措的孩子。

    乌龙终于找到了生存的意义,他改造了自己的身躯,找到了神血的解药。

    如果铸成大错,而这个错误又无人能挽回,以死谢罪也不过是逃避,重要的是弥补错误。

    神血隐藏在凡人的血脉中,早已扩散到世界各地。

    在一代代传承中,效果强烈的神血都灭绝了,剩下的都埋藏在血脉深处,可能数百年都相安无事,却在某一代忽然生出一只半人半猫的怪物。

    然后这个怪物被遗弃,艰难求存,直到遇见乌龙,被带回来抚养。

    乌龙不停的找到这些人,帮助他们度过成年的死关,然后目送这些人远去,继续将血脉传播下去。

    他又能做什么呢,难道要告诉这些人,你们不能与人相爱,不能结婚,不能生子,只能孤独终老,默默死去。

    他只能期望,在一代又一代的治愈后,某一代神血能以完全无害的方式觉醒。

    他在人间奔波了数千年,也许未来数千年也会如此,直到神血不再杀人。

    一个神灵的肆意妄为,在人间撕开了一道流血数千年的伤口,他的罪责不会消失,但只要能让伤口愈合,就足够让他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