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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游街初见

    月光透过窗槛泻入屋里,渐而潜入榻上莹白的幼颜,最后溺在满是沉思的黑眸里。

    阮深心绪芜杂,久久也未得入睡,在这不到十二个时辰里,天翻地覆。

    重生是档子匪夷所思的事,不管接受或否,只能朝前看。

    重来一世,如何过好这一世,才是该好好想的。

    人生在世,凡是有思想者,或高官厚禄功成名就,或碌碌无为苟活一生,皆对于过往有所遗憾。

    所谓遗憾,既是惋惜亦是遗恨,当时惘然,过后追忆。

    之于前世种种,阮深是有遗憾的。

    惋惜自己的醒悟来的太迟,生在温室居安不曾思危,当危险来临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的弱小无用,阮深的性情成不了杀伐果决之人,惟愿此生少些遗憾罢了。

    前世与晋元世子的感情,便是一档摆在眼前离着最近的遗憾。

    得趁早将这人拿下,阮深心想。

    弥补大多是见兔而顾犬,亡羊而补牢,此刻却未为晚也、犹未迟也。

    不过——

    彼时的世子,应与阮最同岁,也是十一岁罢。

    十一岁的他,是什么样子呢?

    这机会来得也快。

    次日,阮青冥上朝后,季氏来陪着阮深用早膳。

    虽是怀着身子,季氏也没落下对女儿的陪伴。

    “阿娘,哥哥昨夜当真未归吗?”

    季氏舀了勺汤喂给阮深,语气轻快,“自然,说了不让他回,这家门自然不为他敞开。”

    “嬷嬷,昨晚阮最在哪儿睡得?”季氏随口问。

    “回夫人,应是在闻家歇下了。”

    “也是难为闻家总是收留他了,改日备点厚礼送去罢。”

    林嬷嬷“诶”了一声,表示记下了,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忙道。

    “夫人,方才晋元王府来人了,王府筵席已备好了,问夫人和相爷何时过去。”

    季氏略一思索,“你且将人安排好,待相爷下朝,我与相爷一同去。”

    晋元王府?阮深眼睛一亮,顾不得嘴里满满的饭,含糊开口:“阿娘,我也想去,阿娘带我一起吧。”

    季氏拿起手帕,擦了擦女儿嘴边的碎屑,柔声道:“深深乖,今日好好休息,改日阿娘带你去找瑶瑶玩。”

    季氏会错了意,以为自己女儿贪玩,想去寻晋元王府的二公子玩耍,却不知女儿别有心心念念。

    晋元王府属许姓,二公子许遥和与阮深一般大,俩家向来走的近,两个孩子也很能玩到一块。

    “阿娘,要去,我会乖乖地不给添乱。”

    阮深望向季氏,小肉手攥着季氏的云袖摇啊摇,撒娇卖乖劲一点也不比往前少。

    女儿巴巴劫劫的样子落在眼里,季氏的心都要化了,舍不得推了女儿的要求,心想带女儿走走也是好的,便应了下来。

    阮深心里乐开了花,只觉得今日的早膳无比的香甜。

    不由骄傲,果然是天道的姻缘,缘分说来就来。

    膳后,季氏起身去备礼。

    阮深蹦跳着去打开自己的衣柜,面对各式各样、眼花缭乱的襦裙见怪不怪。

    “莲动,帮我挑一身最好看的衣裳。”

    “竹喧,今日帮我扎个好看的头发。”

    “唔……这襦裙还不错,莲动,你再去找双颜色相配的锦鞋,要花式独特的那种。”

    可算盼来了日西,可算盼来了父亲下朝。

    时间缘故,不好意思让王府的人久等,夫妇二人没有多停顿,带着阮深上了马车。

    “阿娘,不带哥哥吗?”

    阮深问,虽然自己的哥哥一点也不好,但重生回来还没见过阮最,也是想得紧。

    而且……征羌一战,阮最是同世子一起的……

    想至此,阮深的心再次揪起。

    “带那小子作甚!”

    未等季氏说话,阮青冥答道,还顺带着哼了一声,“我回来的时候路过书院,先生跟我道那小子今日带了一只鸟去,扑棱的整个屋里都是羽毛。”

    话罢,还不尽兴,“亏得我一文人不动武,要不然非打断那厮的腿!”

    “爹爹……”

    阮最是典型的爹不疼娘不爱,又加上喜欢欺负自己妹妹,这就又多了个妹妹嫌。

    以前的阮深岁数小,什么也不懂,任着阮最欺负。

    还迷阮最迷的不得了。

    觉得自己的哥哥会爬墙、会抓鸟、会斗蛐蛐。

    不仅不怕狗咬,自己还能咬回去;不仅不怕天黑,还敢在天黑出门。

    可真是太厉害了!

    然,今,不可同日而语了。

    阮青冥也意识到,这话在闺女面前说不妥,生怕吓坏自己闺女,忙道:“我女儿乖巧,爹爹疼的打紧,不会打深深的。”

    末了又恨铁不成钢的加了句,“深深可不要学你哥哥。”

    阮深心里觉得好笑,随后郑重其事地点头。

    季氏在一旁也是忍俊不禁,摸了摸阮深的头柔声道:“三日门禁还未过,狗撒欢不回家,不管他。”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自己儿子的顽劣,阮最这卑微的家庭地位算是落到实处了。

    阮深也就是象征性的一问,很快就把阮最抛至脑后。

    此刻阮深虽乖乖巧巧地窝在季氏的怀里,但仍是按捺不住地想要见见少年郎时期的许世子。

    说来也怪。

    两家虽交情不浅,可对于这位晋元王府的世子,阮深前世并不熟悉。

    也就是偶尔大老远的在阮最院子里瞧见过几次背影。

    和寻常少年没什么不同的,只是更为挺拔些罢了。

    而且阮深作为相府最受宠的嫡女,京城最受瞩目的贵女,什么美男子没见过,故对这少年也没什么兴致。

    加上前世这人天天和阮最处在一起,阮深也下意识地认为,能和阮最成为好友的,定不是话本子里说的什么檀郎玉郎,说不准这人天天和阮最做什么偷鸡摸狗、强抢良家妇女的事呢。

    这一想法直到阮深及笄,根深蒂固难以撼动。

    不过打脸来的也很快。

    阮深十五岁那年,听人人都道晋元王府的世子战场上甲光向日,黄沙百战,飞将追骄虏,兵锋所向,如惊电骤起,转战所至,如长河决堤,好一代将才人。

    阮深深感震惊,没想到跟阮最一同厮混的人还能闯出这般名堂。

    最最最重要的是,不管府里的小侍女还是老婆子,皆啧啧赞叹这位世子长得是惊为天人,俊朗的惊为天人。

    更道,京中贵族子弟无人能及。

    甚至有老婆子买来了这人的画像挂在家里,天天给自己怀了孕的儿媳看,希望生出的孩子也是如斯好看。

    亦有侍女买来了以这人为主角的话本子,天天躲在被窝里偷偷看,乐的嗤嗤笑。

    阮深感觉自己裂开了,再次怀疑自己固有的认知。

    难道不是跟阮最一样丑的惊人吗?

    出于好奇,在许世子归京游街的当日,阮深带着莲动出了门。

    下定决心,必要好好瞻仰这位世子的神颜。

    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许世子的魅力,阮深在挨山塞海、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挤来挤去愣是看不到前方一点光景。

    推推搡搡间,莲动挤破头为自家小姐杀出了一条血道,阮深也终于瞧见了为首的那人。

    ——会弁如星,墨发如玉,与周遭的热闹不同,青年神色淡淡,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让人想起了随珠和璧,耀眼又温润。

    走马策鞭,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好不肆意。

    一向学识浅薄的阮深,硬生生地从脑子里憋出了两句前不搭后的诗:“紫陌春风缠马足,皎如玉树临风前”。

    直到被人挤倒在地,摔着了脸,阮深脑子里还不断循环着这句话: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真是绝了!

    当真好看的要命!

    怔怔愣愣的回到府上,阮深狠狠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恨自己过去十五年真是白活了,错把明珠当鱼目,近水楼台也看不见月。

    阮深这一举动,吓得莲动不轻,心想怕不是自家姑娘摔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