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家传

    江离的意思，褚策煜太明白了。此行虽然没能带下周氏的后人，但拉下这一车青蒿，就等于叩开了昆山的山门。江离话虽说的委婉，但他确信，有这车青蒿在，他们不仅能进昆山山门，还能见公孙良一面。后面的事虽不好说，但比起邹宗钦在昆山转了三圈找不到门儿，还被人追着腚打已经强太多了。

    邹宗钦是他二哥的老丈人，他一出齐云山界，这车青蒿就会插上翅膀，飞回上京城。家里的老子和哥哥们就会觉得四时寨成了他褚策煜的后院，连带着四大帮都成了他的打手。广腊的事能不能成先放到一边，回到上京，等着他的就是刀光剑影。而四时寨的态度十分明确，给了这一车青蒿，他们的缘分就断了，以后他褚策煜就成了个外强中干的靶子了。

    可他没别的选择，他已经掉在这个坑里，要想不被人踩瓷实了，就得玩命的往外爬。况且他想要的东西，本就是要扛着刀砍剑捅奔出来的，是早是晚没什么分别。

    “大寨主为我着想，策煜心里感激。但生在皇家，许多事由不得我选。今日大寨主予我的恩惠，策煜谨记在心，莫不敢忘。”

    江离说：“别说漂亮话！你要是不得善终，也还不了我的情。你若真成了势，皇帝老儿的话跟放屁也没什么分别！”

    “咳咳咳......”

    江离横一眼跟自己嗓子较劲的丈夫，照例把茶水推到他手边。“何况这回我也不是为你。”

    江离扫了一眼肖慕腰间的破劫，站起来就走。夏侯杰善后道：“青蒿我会备在山下驿站，明天米皮儿送殿下下山。”

    褚策煜恭敬的送他们出去，周显祖落在后头，笑眯眯对肖慕说：“常来玩儿啊！”

    江离已走出好远，耳朵倒挺灵，回身瞪他道：“来玩个屁！”

    周显祖：“......娘子，文雅些，文雅些。”

    ......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没有再耽搁的道理。褚策煜等人打包了他们简单无比的行李，第二天一大早，米皮儿带着他们下山去了。江离没再露面，倒是周显祖和夏侯杰还有卡了脑袋的熊孩子和他娘在大铁门前送了送。

    临别时，周显祖在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一本纸黄如草纸的册子来。塞到肖慕手里，笑眯眯道：“这是咱们周家吹大牛的家底，我瞧你小子脑子够使，要是能琢磨出个三四五来，也不用漫山遍野的找姓周的了。”

    肖慕翻开一看，居然是本奇门遁甲的阵法图。他虽算不得擅长，却比外面那些术士懂得多多了。粗粗一翻，只觉得阵法精妙，奥义艰深，非是常人可以轻易窥之门道的。

    肖慕没想到岳阳周氏祖传的阵法，就被周显祖这般轻描淡写的送给了他，断不敢受，赶忙推辞道：“这是先生家传的阵法，墨初不能收。况且大寨主不愿您插手朝廷和广腊的事，你把它给了我，传扬出去，也会给四时寨惹麻烦。”

    周显祖道：“我跟她是两口子，她送了你们一车青蒿，这就算搅和进去了。我送你本破书，比她的小巧多了，旁人怎么会知道？你虽有点脑子，但尚没到一夜成才的份儿上。你以为这一路不眠不休的看这破书，就能破昆山的山阵啦？你也忒瞧不起公孙良了！”

    这位状元郎说话一直都是文绉绉的，肖慕却发现从昨天起，周显祖跟他说起话来就不那么讲究了。拳拳一副自来熟的态度，可他又明明不是那种人。

    “可这毕竟是周氏的祖传阵法，应该留给小公子的。墨初是与先生投缘，却不能将它据为己有。”

    周显祖把那破书推回到他怀里，很大方的说：“那小......她用不着这个！让你拿着就拿着，多学项本事日后好傍身。”

    肖慕不明白这阵法图如何能傍身，但周显祖热情似火，他推却不过，只好一躬到地谢过他，珍而重之的把周氏家传的破书揣进怀里。周显祖坦坦荡荡受他一礼，摆摆手，送他们走了。

    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时走了一整天，下山时米皮儿就体贴的把路程分成了两部分。晚上在半山腰的棚子里对付了一宿，到第三天晌午，才回到众人上山时留马的驿站。

    齐云山山明水秀，草肥水美。七八天光景，众人的马被养得膘肥毛亮，后腿的腱子肉能跟赤兔赛跑。马匹旁边，停着一辆粮草板车，车上高高摞着一垛青蒿，小山包儿似的。褚策煜不明白江离怎么这么认真，不就是做信物带他们上昆山的，份量倒是给的真实在。

    米皮儿表情怪异的盯了那青蒿垛子一瞬，然后向褚策煜一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郡王爷，咱们就此别过。”众人回礼，米皮儿一声呼啸，翻上棵老树，树冠扑棱棱晃悠了一阵，就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众人翻身上马，韩喜把马拴在板车后头，坐上车架，赶着马车走在中间。褚策煜落在后头，回头望那层峦叠嶂的齐云山，没想到一车沤烂了的青蒿就把满腔的雄心燎起来，一发不可收拾。转身看见肖慕也回身怔怔望着那山尖，眼睛里有些他瞧不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