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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 试探

    褚广煜披着一身冷汗惊醒,他想了半天还是记不起刚才那个梦,只觉得是个异常恐怖惨烈的境况,惨烈到他不敢再往回想。胸腔里的心脏啵啵紧蹦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褚广煜打开窗户,湿冷的风一下子铺满了整个屋子,他终于从刚才的恐惧中冷静下来。

    他手上还有不到一万保平军和一千多黑骑营,剩下一万多人就像泥牛入海,“消失”在得水郡城里。好厉害的奇门遁甲!肖慕不过一万杂牌军,四五个时辰的时间就把两万多保平军蚕食瓦解得剩万把人马。怪不得蒋谋一副绝望的样子,他们现在守着这座得水郡的制高点还有什么用?冲不破外面的街阵,弹尽粮绝只是时间问题。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褚策煜的大军随时都会赶到。清源书院再高耸、再坚固,也不过是座民宅,大军一到它能坚持多久呢?

    褚广煜不是肯轻易认输的性格。他要是肯认命,也不会在多疑父亲,凶狠兄长眼皮子底下创建潜渊帮,笼络江湖权柄。他吹了阵海风,从里到外都冷静下来,做了一个决定。

    丧爹提着斧子踢门进来,咣当把双斧扔在肖慕面前的桌子上,把蹲在旁边凳子上的米皮儿吓得乖乖坐好。丧爹一屁股墩在凳子上,后背对着肖慕,阴阳怪气道:“老学究又不是大将军,有个三层楼了不起啦?他那几个半袋子面都扛不起来的儿子还能给你易守难攻啦!”

    肖慕低头看着浙南九郡的舆图,全程眼皮都没抬一下。丧爹因为江重夏一直都对他不怎么友好,直到一起守了齐云山后,见着他才不抡斧子了。褚广煜和蒋谋困在清源书院里,是出不来,但他们想攻进去却也难免有伤亡。耗到褚策煜的大军到来,其他人还好,丧爹那个急脾气却等不了。

    “温宿先生教书育人,在浙南德高望重,咱们一群大老粗闯进去,公子也是担心误伤了诸位先生。”肖慕不说话,卫安赶忙帮着打圆场。

    丧爹一听这,嗓门又提高八度,“我不知道先生金贵?自然会轻拿轻放的!现在先生们落到褚广煜手里,你怎知就比在我手里待遇好些!”

    四时寨的大老粗讲起理来居然还逻辑清晰。当初策划时,肖慕不是没想到褚广煜会往清源书院撤,毕竟它是浙南九郡的最高点。他们是有时间和余力挪走温宿先生一家的,但肖慕却没有这么做。丧爹有此一问,卫安顿时噎住了。他虽自诩是公子肚里的蛔虫,却也着实想不明白这回他是怎么想的。

    肖慕抬起眼,浓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又像是连日思虑所致的暗青。“老爹,褚广煜人手多过咱们,散在阵里的一万多人已经耗费我们不少力气收拾了。如果让他避无可避,赶狗入穷巷,他放火烧城,咱们光是灭火就赶不及,哪还有余力能困住他呢?”

    保平军虽然在得水郡里中了鬼打墙,被切割成小块,但归总起来还是块大饼。况且那些军士又不是死的,怎肯老老实实待在原地让人捆,杂牌军收拾起来并没那么容易。逼急了的保平军四处放火,杂牌军一边敛人一边灭火,撞大运闯出郡城的也不追,反正没了主将的保平军也蹦不出什么花来。饶是如此,杂牌军还是忙的脚不沾地,同时还得分出人手防着清源书院的褚广煜放火突围,想要一步到位确实有难度。

    丧爹说:“那也不妨碍在书院里下绊子,总比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强。”

    卫安想通了其中关窍,抢着说:“那位先生倔的跟牛似的,一家老小一百多口。他如果闹起来,耽误了时间,让褚广煜瞧出端倪,这招就不好使了。”

    温宿先生是蜀朝大儒的曾孙,端肃正直像极了高祖,却不如父辈们随和。尤其教出两个进殿试的学子后,越发的自尊自大,动不动就士可杀不可辱。让他挪出书院,就得从原因到对策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听,听明白了他也不见得愿意。与其费那个功夫,倒不如让他在褚广煜跟前也演一出士可杀不可辱。

    丧爹听过这位大儒的事迹。海安帮有位副堂主送孩子上书院,因为忘了摘兵器,将剑带进了学堂里,硬是被温宿先生数落了一顿饭的功夫,各种骂人不带脏字。要不是孩子读书有求于他,副堂主早就送他个透明窟窿了。丧爹想到那位大儒的嘴脸,忽然觉得让皇帝的儿子教化教化他也没什么不好。

    肖慕的目光在连成一片的浙南九郡和齐云山之间来回游走,旁边几个开始七嘴八舌的吐槽起温宿先生的累累恶行来。肖慕充耳不闻,目光最后定在舆图一点上。他低着头,卫安顾着哄丧爹高兴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如果他看到了,肯定想不明白,他家那个表情匮乏的公子,除了江重夏,还有谁能让他露出如此担忧和伤痛杂糅的神情。

    屋子里就温宿先生在江湖莽夫眼里不接地气的事迹讨论的热火朝天,声音大的院外都听得见。柜柳进来张了两回嘴,愣是没插进去话。好在杨祺岳还冷静,直接把他拉到肖慕和自己跟前,问发生了何事。

    肖慕和杨祺岳专门抽调海安帮在得水落户的帮众在清源书院外围监视,防止褚广煜烧民宅破阵突围。半柱香前,书院内竖起白旗,褚广煜的亲卫到正门处传话,敬王殿下要与肖慕和谈。

    肖慕早就表明态度无论如何都是和褚策煜站在一起的,到了现在这一步,褚广煜为何还要老生常谈,又能谈出什么花儿来。杨祺岳以为肖慕不会答应,没想到他听完柜柳转述,仰起那张冰块脸,淡淡道:“书院外头支张桌子,我和敬王殿下详谈。”

    柜柳明显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复,愣了一下,问:“公子,和他谈什么?”

    周围安静下来,所有人盯着肖慕,丧爹愣把牛眼瞪成了狗铃铛的形状。卫安默默靠近他,要是他想砍他家公子,至少能拽住一条胳膊。

    肖慕的冰块脸裂了道缝儿,明明是在笑,却掺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苦闷,“他想谈什么就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