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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傍晚刘天乐去厨房帮母亲炒菜,母亲给火灶里添了一把柴火,低声对刘天乐说:“老屋的那把火,应该是有人纵火烧的。”

    刘天乐低头用锅铲翻着菜,嘴里随便的哦了一声作为回应。

    母亲以为他不相信她的话,又继续说:“你不知道,那个女人前几天在老屋旁边转来转去,被我碰见了,还假装是不经意路过,在窗口指着里面的木柴夸奖我收拾到一大屋子的好木柴。今天就刚好起了火灾,我猜就是她放的火,就是眼红别人的好。”

    刘天乐不用她指名道姓,也知道母亲说的那人是谁,就是和母亲差不多同时嫁到这个村子里来的妇女。两人的年龄也相仿,母亲嫁给了大十多岁的父亲,她却嫁给了相对年轻的一个男人。这算是她赢了母亲一头,后来母亲又连生了三个女儿,而她又生了两个儿子就更是得意洋洋了。后来刘天乐出生,母亲才挽回一点点颜面,但总算是比不过她的。刘天乐小的时候就被村里叫各种小花名,有什么小事都能传得全村都知道,比如他五周岁了还尿床,某次上厕所跑不及拉裤子里了等等都会传得全村都知道。始作俑者就是那妇人,两家人碰面,那妇人也总会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从小刘天乐就对妇人有种又厌恶又害怕的情绪,也想不明白世上为什么有这样的人,自家什么事都碍着了她似的,她非要处处都给你踩上一脚。

    妇人的处处刁难,其实是由于她引以为傲的东西被母亲一点点地比下去。她嫁的男人虽然比较年轻,但很快就长成了一个胖子,俗话说一胖毁所有,甚至后来头也秃了,又有好赌的习性,不爱工作就爱去找人打牌,常常输得身无分文,生活可算是一地鸡毛。反观刘天乐的父亲,年龄是大了点,人却总是清清瘦瘦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只是长了些白头发,变化反而不大,他虽然没挣多少钱,做人还算中规中矩。而子女方面,那妇人生了两个都是男孩,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农村,深得长辈的喜爱,她走路都是大摇大摆趾高气昂的,可是她两个儿子都是懒惰的性格,不爱读书,早早就辍学在家整天游手好闲。反观刘天乐从小勤快,乖巧好学,现在更是考上了大学。妇人和母亲这一场相互角力,妇人可算先赢后输。

    世人总有比较之心,这是人之常情,好比花木向阳,总想要比旁边绿植高出一头。但如果比较之心不是促自己奋发向上,而是时时盼着别人倒霉,甚至是要伤人坑人以达高人一头的害人之心就不好了。

    刘天乐对于母亲的猜测没有过多的回应,这种得不到证实的猜测没有什么意义,邻里之间还是要以和为贵产。这一次的火灾看上去损失很大,但实际上那个房子过几年也会自然倒塌,只是烧掉了一些木柴,损失并不大。而就算是人为纵火,那人也只是针对一些财物,并没有到恶意伤人的地部,希望那人的怨气已经在这一把火中出过了,之后不会再出什么状况。

    刘天乐把自己的想法跟母亲说了一下,并叫她平常多留个心眼就行。最后他说了句:“自己家过得比别人家好那么多,别人眼红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母亲看到他这样子说,也不再说这个事情,她问了一些关于刘冬花的情况,刘天乐把自己看到的跟母亲说了一下。母亲听到女儿过得很好,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她又突然想起了一事,对刘天乐说:“前几天有一个女孩子来找过你,还留下了一张请帖,写了什么我没有认得字,等一下你自己看看。它就放在电视机下的抽屉里。”

    刘天乐愣了一下,才想起几天前他也接到了徐家馨打来的电话,说要自己去参加她女儿的满月酒。他心里是不想去的,只好说自己人还在东莞,估计是没有时间了。想不到请帖已经直接送到了家里,他真的不想去参加这种活动,去了自己也没有认识几个人,再说了自己和徐家馨也算不上什么太好的关系,旁人问起来自己也不好解释。

    吃完饭之后,刘天乐从抽屉里找出那一张请帖,果然是徐家馨的,日期就是明天。到底要不要赴宴,他心里正犹豫不绝,就听到吃完饭正在藤椅上躺着看着电视的父亲开口说:“满月宴是女人才去的,男人吃结婚宴,女人喝满月酒。”

    刘天乐听到他说话心里没来由就有些烦躁,刚才饭桌上他还是没完没了地抱怨着母亲在老房子里放太多的木柴。而这其中会不会是人为纵火,之后那人还有没有更过份的举动他是丝毫没有在意。现在他又说出什么男女高低贵贱的言论,刘天乐又想起他对母亲和姐姐们的态度,很讨厌他那种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观念。

    他克制住要吵一架的冲动,拿着那张请帖回到自己的房间,但这时候他却有些想去赴宴了,不为别的,单纯是为了不遵守父亲那古怪的说法。

    晚上他躺在床上,心里还在想着今天老屋被烧的事情,面对母亲的怀疑自己当时虽然回应得云淡风轻,劝什么邻里以和为贵,但总是感觉心里有根刺,就这样不管不顾总觉得有些不妥。

    虽然是立秋了,夏天的暑热还没有退去,刘天乐前半夜一直吹着风扇,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还是一个小孩,五六岁的样子,家还住在那个老房子里,他拿着一个小熊玩具在房子里玩耍,突然有浓烟从门缝钻进来。他吓了一跳,知道有危险,便想拉开门出去,但门好像锁住了,怎么拉也拉不开。他焦急地大喊,但自己的喉咙像是有东西堵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房间里的浓烟越来越多,气温也越来越高,好像幻觉一般屋里那个老黑木家具也开始冒出火苗。他听到窗口有笑声传进,听出是那妇人的声音,只是他个子太矮虽看不见窗外,他确定就是她。他还听到笑声中夹带着她曾经对他的嘲讽——“这小孩真脏,看他把屎拉到裤子里了……这小孩真丑,看他长得多像一个小猴子……”每当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真的是一个长得像小猴子的在裤裆里拉屎的丑小孩。他在羞愧和恐惧中只能抱住那个他最爱的小熊玩具,准备在烈火中迎接死亡。可是突然那个小熊玩具动了起来,他感觉它已经不再是一只布偶,而是一只发狂的猫,要从他手上挣脱出去。他本来用手从背后抱着它的,它挣扎着把面转了过来,用一个足够折断的角度面向着他,它已经不再是那个可爱的小熊,它的脸是那个妇女的脸,正在用一种恶毒的目光看着他。

    他大叫一声,用力甩开手里的布偶,却发现自己甩开的是一个枕头,自己睡在床上,正直挺挺的坐起来,那个枕头刚刚被自己用力扔到了对面的书桌底下。

    他开了灯,从书桌下捡回那个抱枕,从窗外吹进来丝丝凉风,原来已经下起了小雨,这有些秋雨的味道了。他在熟睡中被风扇扇得有些凉了,又够不到被子才把枕头抱在胸前,就有了刚才梦中把枕头当布偶扔出去的一幕。

    关于那个布偶熊,他都已经把它给忘记了,如果不是它在梦境中出现,他可能永远也想不起它的存在。

    他看了一下时间,才两点多,于是把床上叠好的被单展开来,关了灯重新睡下。布偶熊是他小时候唯一的一个玩具,也不知道是哪家亲戚送的,本来就是半旧的东西,可能是亲戚家的小孩子长大了已经不想玩了就送给他们家。先是姐姐们玩了一下,就感觉无趣,只有最小的还没有上学一人在家的他对布偶熊爱不释手。后来他上了学,那个布偶熊也被他丢弃了。

    再后来关于布偶熊的记忆是在他和林静芸结婚之后,他第一次带她去看老屋。她看到了在角落里躺着的布偶熊,感慨她自己曾经也有一只同款的,就是后来不知道怎弄丢了。想不到在这里能再一次看到这个童年丢失的玩具,她就把它带上了。想不到这个八九十年代的玩具质量那么好,过了这么久还是完好的,清洗过后她还拿过来跟他炫耀来着。再之后,它才从他的记忆里彻底退去,去向成迷。

    盖上了一层簿被,秋雨的凉意刚好入眠,但刘天乐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那个吓人的奇怪的梦,仿佛在暗示着什么,那个只储存在潜意识里的布偶熊,还有那些忘却多年又在梦境中听到的话语,无不在困扰着他的睡眠。

    最后他又想起了林静芸,他摸到床头的手机,想联系一下她,但又发现自己没有她的手机号码,她这个时候还没有自己的手机呢。无奈之下,他放下手机继续睡觉,那天他第一次带她去老屋的情形又在脑海里出现,两人新婚燕尔你侬我侬。迷迷糊糊中,他决定明天就把大学通知书撕了,坐上汽车就找她去,大学也不上了。

    当第二天醒来,他从抽屉里翻出那一纸信封,想撕又怎么也下不去手,昨晚那决然的决定仿佛露水一般,太阳出来就蒸发掉了。如果自己现在做出那样的行为,好好的大学不念去一个工厂打工,在别人眼中绝对是疯子一般的”存在,没有一个会理解他,包括他去追寻的林静芸。

    他只好把那信封放回抽屉,用手使劲地搓了搓脸,强压下对她的执念。

    在吃早餐的时候,他听外面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走出去看到一个踏板车停在屋前,一个女生坐在车上。她看他出来,便摘下头盔,原来是徐凤珍。

    “刘天乐,找你真不容易,前几次你都不在家。”

    “你找我有事?”刘天乐问。

    “那请帖你收到了吗?就是我上次送来的,当时你不在家,我给了你妈妈。”她解释说,刚好看见刘天乐母亲从屋里出来,她微笑着打招呼说:“阿姨好,前几天我们还见过的,我是天乐的同学徐凤珍,我和天乐考上的还是同一所大学呢。”

    听到她的话刘天乐心里一淩,他一直没有打听别人考得怎么样,徐凤珍能考好是一点都不奇怪的,就是想不到她跟自己在同一所学校。也没有等他在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母亲已经一改之前的态度,热情地拉着她进了屋,一边问她吃了早饭没有,一边抱怨怎么不常来玩。

    刘天乐也没有见过母亲跟谁这么亲近过,就差直接问她“姑娘你来我家做媳妇好不好”了。自从儿子拿回来那一张大学通知书,她虽然不晓得儿子考上的是个什么学校,但消息传开后,在邻里村民的讨论中,她也知道自己的儿子现在是有出息了,考上的大学也是一个顶好的大学。所以看着这个说跟自己儿子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的姑娘,她心里就是没来由的喜欢,自己有出息的儿子就要找个同样有出色的姑娘。而且好像这是儿子第一个到家里玩的女同学,这难免让她的心思活络起来。

    徐凤珍也是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已经吃过早餐了,于是拦住要下厨给自己做一碗鸡蛋面条热情的阿姨。她说她是来接刘天乐一起去赴那个满月宴的,叫刘天乐吃完早餐就和她一起出发。她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刘天乐把早餐吃完,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烦。

    吃过了早餐,刘天乐还是有点不想出门的意思,他上次去参加徐家馨的婚宴就是中途逃跑了,昨天因为父亲的那翻话而要去,当时他也只是一时气愤的决定而已。

    看到他磨磨蹭蹭的样子,徐凤珍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刘天乐,你快点,做事怎么这样不利索,你整天一个人宅在家里,要不就是打什么工,一点小事都要犹豫那么久,年轻人一点朝气也没有,这样子不好的。”

    刘天乐心中突兀一下,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年轻人了,自己的行为已经明显到外人已经轻易可以看出来了吗?

    “那我们走吧,不过我没有车,回来的时候还要麻烦你送我回来。”他最后还是下决定走上这一趟。

    “那必须的,其实到你这里来也只是顺路,不顺路我才不会来接你。”

    两人出了门,坐上徐凤珍的那个踏板车,刘天乐知道她说的顺路只是她的一种托辞,他们两人的家和目的地之间是一个三角形,只是她家到目的地之间是比较长的那条边罢了。她绕到他家来,应该是多跑了不少路程的。

    刘天乐坐在踏板车的后坐上,很快他就后悔了,除了前世和自己的妻子之外他没有和女生坐得这么近,他只好用手扣着车架的边沿,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向后靠来增加两人之间的距离。尽管这样,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贴得很近的,徐凤珍留的是齐肩的碎发,没有束起,在风中一飘一飘的,有几次扫到了刘天乐的脸上。徐凤珍是那种高高瘦瘦,皮肤也不算白,咋一看是不会让人有很深印象的女生,但也不是那种歪瓜裂枣,只是打扮得比较中性而已。刘天乐也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什么非分之想,甚至连想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但今天两人靠得这么近,被她的头发扫过,看着有些麦色的脖颈,又感觉到一种青春少女气息扑面而来,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体香,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某些本能被那活跃的生命气息唤醒了,血液仿佛也开始炽热起来。

    徐凤珍开车并不是很熟练,她可是个乖乖女,未满十八周岁是不能驾驶机动车的,当然她这个时候也是属于无证驾驶,但大家都这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所以她骑车的时间并不长,而且都是自己一个人,载人还是第一次。踏板车尽管操纵很简单,她今天开起来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她只好努力握紧车把手,注意力都集中在开车上,并没有感觉到后面那个家伙的浮想联翩。

    最后还是刘天乐忍不住,是因为她那车技,更多是自己身体上某个部位产生的某些反应,他担心如果一下刹车,两人的身体要是有点接触,那就尴尬大了。所以他叫停了她,表示车还是让自己来开。

    “你行不行?你家是那种嘉陵摩托吧,我这个和摩托车可不一样。”徐凤珍有些担心地问。

    “可以的,我一个男生应该开得比你好一些,快点停下来吧,前面就是一个下坡的大转弯了。”刘天乐也不计较她对自己的质疑提醒道。

    徐凤珍小心翼翼才把车停下来,当她好不容易双脚撑地把车停稳,刘天乐赶快从车上跳下去,他终于摆脱那尴尬的境地了。他从她手上接过车把手,替换了她的位置。

    徐凤珍看到他熟练地接替了自己的工作,感觉他还是会开的,就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爬上后座上,还用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刘天乐对于这种踏板车也是很久没开了,为了不闹笑话他也是慢慢地起步,适应了一回儿之后他就很轻松的驾驶了,毕竟多年的开车经验还在,这踏板车比徐凤珍驾驶的时候平稳了许多。

    感觉到车辆平稳后,徐凤珍也松开了抓住刘天乐肩膀上的手,这让他好受了很多。。不过他是不认得路的,这还得要她指路,一路上她就不时附在他的耳边抵着风声给他说着左拐右拐。

    由于风声也很大,她说话的时候必须靠得很近,他仿佛感受到她传过来的体温,让他背后的汗毛都在竖立着。他想到一个笑话,说摩的男拉了女顾客只要把车开得很快,之后一个刹车就能结结实实吃到了女顾客的豆腐。当然,他是不会做那样无聊的事情的。

    到了地方,又是像普通的农村酒席一样,同样是他们家,这一次的满月宴就没有上一次那样隆重了。在这里刘天乐又遇到了白立志,他一家早早就到了,作为重要的亲戚,他们是要早些到的。看到刘天乐跟徐凤珍一起到来,白立志这家伙对着刘天乐挤眉弄眼暗有所指地嘻嘻坏笑。刘天乐可不会去理睬这家伙的无聊行为,和他打过招呼之后,就不多说什么了。

    主人家不愧是做大老板的,盖的房子在这农村里也以众不同,大大的庭院就有两百平米,独栋大别墅有四五层高,里外都贴满了精美的瓷片,在一堆两三层的土坯小楼之间很是醒目。这时候院子里支起了帐篷,酒席用的桌椅都摆上。

    徐家馨正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屋门前迎接他们,旁边站着她的丈夫。虽然并没有多久不见,徐家馨却给人感觉变化很大,如果半年前她还是一个青涩的少女,现在却有了一种成熟妇人的雍容气韵了,而这种气质往往更是动人。

    大家打过招呼,徐凤珍见到她的闺蜜,马上变得雀跃起来,看到襁褓中胖乎乎的婴儿,也要抱一下。结果两人在那里手把手弄了好一阵子,她也没有把婴儿接过去,最后还是徐家馨让她臂膀不要动,她把孩子塞到她的怀里。最后她还是没有抱好,把睡着的孩子弄醒了,哗哗大哭起来,徐家馨只好把孩子接回去,哄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徐家馨问起刘天乐的近况,还没有等他回答,一旁的徐凤珍就笔筒倒豆子般把他的事情说了出来。什么物理满分,什么全市理科总分第二名,什么达到清北分数线等等。刘天乐也暗暗吃惊,这其中全市理科总分第二名他自己也不知道,难怪章校长那么高兴,奖学金一下子给了两万。

    在场的人听到刘天乐这些光辉成绩,纷纷向他投来敬佩的目光,那个一直当背影物一样的徐家馨的老公也主动上来和他握手,说大驾光临,篷筚生辉。徐家馨又把刚哄好的孩子递上来要他抱抱,说什么沾一沾文气,今天让两个大学生抱过了,长大了也能考个好大学。

    刘天乐也不好推脱,看了一下双手也没有什么脏的,不过还是在后背蹭了蹭,才从她手里接过孩子。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于是不好意思地开口问了一句。问完之后才想起请帖上应该有写的,只是当时只注意日期和纠结要不要来赴宴就没有细看。

    不过徐家馨并没有在意这些,把孩子的性别和名字说了一下,她的注意力都在他抱孩子的手法为什么那熟练上面。就连徐凤珍也好奇地凑过来,看到小孩在他手里还开心地张开小嘴笑得很开心的样,感觉好是神奇。

    刘天乐还是赶忙把孩子还给徐家馨,自己一个大男人,和别人家的孩子显得那么亲近,有什么误会就不好了。总不能跟别人解释说,自己曾经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带孩子是经常的事情吧。

    聊了一会儿之后,徐凤珍被她的闺蜜徐家馨拉走了,刘天乐也被白立志拉着一起去参观这栋大别墅。看到宽敞豪华的装修,白立志一路赞叹不已,而刘天乐几天前才刚见过更豪华的,没有太大的感觉。到了三楼,却有两个男人在大厅里为了一个问题争论得面红耳赤,一个说瓷砖的地板好,一个说水磨的地板好,各自还拉拢了一些支持者,最后形成了两拨人在相互对峙,这本来就是公说公有理,母说母有理的事情,为这事争论也是够无聊的。两人在大别墅里逛了一圈,在楼顶的天台找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站着看看风景吹吹风。

    刘天乐看着一旁绷着脸的白立志,忍不住开玩笑说:“看到你老襟家这么豪华,白立志你不会自惭形秽吗?同样是一个父母生的两个女儿,由于嫁的人不同而生活差距那么大。”

    刘天乐刚说完,也已经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伤人了,果然看到白立志有些尴尬地挠着头不知所措的样子。只好主动地替他解围说:“其实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优缺点,不必事事都要别人比,有不如人的地方更不用妄自菲薄。需知你自已在这方面差了,在其他方法总会胜回来的。就好比你就长得比你老襟帅,这一点你老婆比你小姨子有眼光。”

    白立志本来看着人家宏厚的家底,心里就有些觉得亏待了自家老婆,又被这小子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就快恨不得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但这小子后面一翻话又说得很是在理,而自己却实是比那个多金的小姨夫要帅气不少,他心中一时又找到了平衡。刚才还绷着的脸又舒展开来,又开始开起刘天乐的玩笑:“刘天乐,听说你考上大学了,当初你跟我小姨子眉来眼去的,难道她早看出你是人中之龙,但爱情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

    刘天乐被他说得有些尴尬,不过刚才是自己开了他的玩笑,现在自己被他嘲笑一回也是应该的。所以他并没有在意,而是说:“这些话我们两个之间说说就可以了,可不能让旁人听了去,被误会就不好了。”

    估计白立志也是觉得这些玩笑有些过了,认同地点了点头,之后两人之间的对话果然就中规中矩多了。

    “你考上那么好的大学,准不准备摆一下升学宴呀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在村里可以好好风光一把的。”谈到这个话题,白立志跟大多数人的观点一样。

    刘天乐就说起自己家老屋被烧的事,心里总觉得有一根刺。我总感觉这是村里的人干的,嫌人穷仇人富,在农村里很普遍的。

    听了刘天乐讲述的事情,白立志那种跳脱的性子也沉默下来,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他知道刘天乐不会抽烟,所以两人在场的情况下,他是不抽烟的。虽然白立志没有多少文化,但有些方面他还是很讲究的,这是刘天乐一直把他当朋友的原因。

    刘天乐接过他递过来的香烟,两人就点烟默默抽起来,还好这里是顶楼而且附近也没有别人,不会对别人产生影响。尼古丁的味到还是刺激着刘天乐的喉咙,但他还是努力地控制着不去咳嗽,以至于被憋得满脸通红。

    白立志吸了一大口,想吹出一个烟圈来,但这里风很大,他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有些尴尬的他习惯性地抬手弹了一下烟灰,这才想起楼下可能有人,赶忙探头看了一下,还好底下没人,他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再次弹烟灰的时候,他就只敢往自己的脚边弹了。

    “对了,这种事情你可以去找黄所帮忙呀?听说今天黄所也会来的,等一下给你介绍认识一下,只要黄所能出面,那些宵小之辈就会收敛许多。”白立志突然想起了事情的解决办法,连续弹了几下烟灰说。

    “你说的黄所是谁?”刘天乐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话语搞懵了。

    “就是派出所黄所长,你们山水镇派出所的,但也是徐村的女婿,是徐家馨的一个堂姐夫。哦,对了,也是徐凤珍的堂姐夫,他跟徐凤珍家关系更亲一点。反正就是这一种关系,上次我第二个孩子上户口的问题可是托他的关系办的,他也很好说话,虽然不是管我们镇的,但还是帮忙打了电话,事情很顺利就办好了。”说起来这个黄所,白立志眉飞色舞起来,仿佛认识那样的大人物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刘天乐也觉得白立志说的这个方法可行,两人就下楼去打听黄所来了没有。知道黄所还没有来,就坐在大门口等着。

    黄所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实汉子,没有穿警服,一眼看去就能给人一种稳重能干的感觉,可能工作原因是差不多酒席要开始的时候才刚好赶到的。白立志拉着刘天乐上去跟他打招呼,黄所看见白立志也是笑脸相迎,和他握手拍肩的。白立志介绍到刘天乐时,黄所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可能看他只有十几岁以为他是白立志工地里的一个帮工或者学徒,毕竟他可是一个警察,还是一名所长,基本的威严还是要有的。不过当白立志说他是徐凤珍的同学,现在也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的时候,黄所的态度立马就变了,热情地上来握住他的手。

    “刘天乐你好,你们考上了什么大学来着?”黄所问。

    “中S大学。”

    “那好那好,这可是我们省里最好的学校了,凤珍那丫头也是好样的,从小到大学习都特别用功。你们一直都是同学?”

    “不是,我是山水镇的,只有高中时候和她曾在一个班。”刘天乐说。

    “那也很好,你们都在一个大学,在外地也有个照应。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能放心些。”黄所说。

    刘天乐感觉黄所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老丈人看女婿一样,他不禁汗颜,自己来参加这种宴席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他赶忙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一下,黄所也很干脆地说明天就派人过去调查此事,还说想不到自己管辖范围内还有人为纵火的事情。之后又和白立志聊了两句才跑去跟主人家那边打招呼去了。

    吃饭的时候,刘天乐和白立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座位,因为都是些不相熟的人自然不好意思强挤到一桌上去。最后是白立志的老婆把他们拉了过去,刘天乐才看到这桌上有些熟人,有白立志一家子,还有徐凤珍。现在他才留意到来赴宴大多都是些妇人和孩子,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男人吃结婚宴,女人喝满月酒”原来是真的。饭吃到一半,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过来拉着白立志去喝酒,说一个大男人在女人堆里算什么回事,那边都是爷们,那才是喝酒的地方。白立志执扭不过,不过被拉走的时候他也拉上了刘天乐。刘天乐本不想去,可以更扭不过已经叛变了的白立志外加一个中年大汉,他只好跟着去了。

    果然这边有几桌都是大男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大嗓门说话。见到他们过来,又立马往两边挤一挤,空出两个座位来。两人落座后,就有人满上两杯酒,刘天乐看了一下倒酒的瓶子,居然是茅台,好家伙这东西可值钱了,看来这主人家一点都不含糊。可能是已经高中毕业又或者考上了大学,白立志也开始把他当大人看待了,这种变化也不是很明显,但刘天乐还能感觉得到的。

    期间黄所也从一旁的酒桌过来跟他们聊了几句,刘天乐为表达自己有求于人,主动敬了黄所一杯,满杯的白酒他一口闷了,意思是“我干了,你随意”。这把一旁的白立志也是看地一愣一愣的。

    黄所拍了拍刘天乐的肩膀,说小伙子好样的,他自己可不敢那样子猛喝。他又在周围敬了一圈酒,说大伙好好喝,他自己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其实他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但这种小地方他这种有点脸面的人却是每个人都认识他,所以这人情世故的要面面俱到,也是要花心思的。

    刘天乐喝了不少的酒,回去的时候就不能和徐凤珍开车回去了,刚好白立志的车上还有空位置,而且还正好顺路。他跟徐凤珍说了一声,就跟着白立志的车走了。白立志开车,妇人和孩子坐后排,刘天乐自然坐在了副驾驶。白立志也是喝了不少酒,不过言行还算正常,只是有些脸红而已。不过看到他有些跑线不正,刘天乐便在一旁出言提醒,几次之后就后悔坐他的车了。这家伙已经醉酒了,就是车上有他的一家老小也把车开得歪歪扭扭的,刘天乐只能在心中祈祷不要发生事故,一边提起精神帮他注意路上的情况。

    这时手机响了,是徐凤珍打来的:“刘天乐,你们为什么跑那么快,我打包了些菜肴,有你和文思的。你慢点儿,我给你送去,等等我。”

    吃席打包是这里的风俗,有些时候客人并不在意宴席上的菜味道怎么样,更在意的是能打包多少带回去。在一些村子里开席,菜还没有开始上,主人家就给赴宴的客人每人一个塑料袋。这些风俗是那些饥荒的年代流传下来的,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这些习惯也慢慢改掉了,人们都不差那一顿饭,都不会连吃带拿的。

    刘天乐也不想要那些吃剩打包的菜,于是对着电话说:“我的那份不用了,谢谢。白立志的那份你带过来吧。”

    他一时差点想不起“文思”这个名字是徐家馨的姐姐的名字,他还是习惯叫她大嫂,叫白立志又直叫名字。他回过头过去,徐凤珍的事情跟徐文思说了一下,她也表示不想要那打包的菜肴。

    “白立志他们也说不要,你还是不用带过来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开车吗?你又不熟车,小心一点。不跟你说了。”刘天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被这一通电话打扰,白立志又似乎精神了一点,车开得也稳了不少,不过车开地还是很慢。

    才刚到刘天乐家,徐凤珍就跟着赶到了,她一路疾驰,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她下了车,提着一大袋子,快跑几步追上已经起步的皮卡车,从车窗外硬塞给徐文思。徐文思不想要,但她已经退到路边,对着皮卡车挥手告别,说这是徐家馨的意思,自己只是个跑腿的。

    看着皮卡车悠悠远去,徐凤珍又从踏板车上提下一袋东西递给刘天乐。袋子鼓鼓囊囊的,大概有七八斤的样子,刘天乐没有伸手去接,他真没有又吃又拿的习惯,而且这种剩下的菜肴总让人觉得不够卫生。

    徐凤珍看出了他的心思,说:“这里面是没有上过桌的菜,本来预算的桌数没有来够,就剩下了不少的菜。不打包带走徐家馨一家也吃不了多少,你看我都带过来了,你总不能让我拿回去吧。何况我车上还有一袋,比你这个还多。”

    刘天乐见状,只好接了过来,并招呼她进屋里坐一下。这时候家里没有人,他提东西去厨房放好,出来时看到她正在院子里看着那一盆君子兰。他也顺手提着一桶水过去给花草浇水。

    “你报的是中S大学的什么专业?”刘天乐往一个花盆上浇了一勺水,好奇问道。

    徐凤珍抬头看了一下他,满脸骄傲地说:“医学呀,你不知道中S大学的医学专业是全国最厉害的吗?你报的是什么专业啊?”

    “我还真的不知道中S大学的医学这么厉害,我报的是物理专业,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读什么好。”

    “你真该报一下清华北大的,你这成绩估计能上,还有你不是考了个物理满分吗,这怎么也是一个加分项吧。”徐凤珍有些惋惜地说。

    刘天乐挠了挠头,无所谓地说:“这个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我也没有什么大的梦想,将来有个好学历,能找个好些的工作就行了。这个成绩本来就是超常发挥了的,当时真没勇气报清北。你也知道,我不像你们那样成绩都一直很好的学生。”

    徐凤珍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觉得真的看不透这个家伙。之前默默无闻,突然间又像开了窍一般,短短时间逆成学霸。怎么说都应该是年少得志踌躇满志的心境,现在却是一个淡泊宁静的性子。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这个家伙,感觉他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她甩了甩头,把脖颈后面汗毛倒竖的怪异感觉甩掉,转移话题说:“9号开学,到时候一起去学校报到好不好?”

    刘天乐也不知道她发了一会儿呆,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于是说:“可以呀,到时候我们在哪里汇合?”

    “到时候再说吧,你等我电话。”徐凤珍说完站起身,拍拍手往外走。

    刘天乐见她要走,问出了一直想问,但又不好意思问的问题,因为总有显摆的嫌疑,“徐凤珍,你说我是理科总分第二,那个第一名是谁?”

    “曹斌。这个还用问吗?”徐凤珍头也不回地说。

    刘天乐其实也猜测是他,那个每次都要甩开众人一大截的家伙,就是不知道他总分比自己高出多少?不过这一次物理自己是不可能输给他了。不过他还有一个更想知道的问题,对着她背影大声问:“徐凤珍,你总分考了多少?”

    他没有听到回答,她已经气鼓鼓地发动踏板车走了。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