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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走两米二百块

    返乡报备居家隔离7天之后周吉安还是拗不过父亲再一次坐车去了医院,长时间不出门坐上车之后感觉外面的景物一切都那么新鲜。

    世上最贵的两步路有多贵?没进医院之前周吉安从不知道。

    “轮椅不能进核磁,去借无磁床。”大夫如是说。

    “来,下一个先做。”医院的机器从来不歇着。

    “爸我去借。”妹妹说完就问了医生地方快速跑去。

    “慢点跑别摔着。”母亲担心的说道。

    “咱哪怕再多等会儿也不着急,反正都是今天拍明天出结果。”周吉安紧着喊道。

    新时代的医院什么都是扫描,年迈的父母有些跟不上医院的改革,一直是妹妹跑前跑后。

    “光床不借,连人两百。”一会儿两个中年人带着一个橙色的塑料担架过来就开口说道。

    “你们也太黑了吧!就两米的路往里面搬一下要200!”周吉安难以置信的说道。

    “我点2杯奶茶请2个黄衣小哥喝奶茶顺便把我哥抬进去也用不了50!”妹妹愤恨的说道。

    “我们一直这么收费,再说还要往出搬呢,是两趟。”中年人认真的说道。

    “你们不做能让我们先做么?”后面的病人家属也跟着催促道。

    “你们到底做不做,后面还很多人排队呢!”大夫催促道。

    “爸我们不做了!我本来就没什么病,做这些检查纯粹浪费钱。”周吉安愤恨的说道。

    “我们做!大夫,您别生气。我们做。”父亲说着没等周吉安再次拒绝就给了那两人二百元现金。

    周吉安极不情愿的躺在门口排队的铁椅子上然后上了无磁床。

    “来家属搭把手,一起把他抬进去。”两个中年人完全没有收钱不好意思的表情,这句话也说得相当熟稔,周吉安仿佛看到无数行动不便的老幼都被这床坑过躺过,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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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医院门诊大楼神经外科。

    大夫看完片子,敲了敲膝盖下方膝跳反射完全没有反应,又问了周吉安一些常见的问题。

    “我真没事大夫,我就是减肥节食过度膝盖无力摔伤膝盖了,然后拐杖没拄好劈了个差拉着筋了,修养两个月就好。”周吉安看医生沉默开始自来熟的介绍自己的病情。

    “你胸椎大面积阴影,又没有交通意外造成脊髓压迫,我怀疑是脊髓神经受瘤压迫,发病概率在万分零点零一左右,具体情况还需要做个强磁造影,进一步观察病变区域。”

    “怎么会!我儿子之前很精神的!”母亲有些激动的的说道。

    “大夫您再自己看看,是不是片子搞错了!”父亲有些慌神。

    “我哥哥平时挺精神的,这种百万分之一比癌症发病率还低得多的病怎么会找上他!”妹妹颤声说道。

    “大夫,那我这病还能康复么?我以后还能走路么?”周吉安还算镇定的问道。

    “你这种属于罕见病,身体无力很容易被误诊漏诊,看图已经到了后期坐轮椅的地步而且阴影面积很大,我们现在的治疗的目的只是尽最大努力改变你未来的生活质量。”大夫冷静的说道。

    “既然再也好不了那我不治了!爸我们走,我想回家。”周吉安双眼的泪无声的滑落。

    “你这种病瘤子在脊髓里再继续让它胀大撑破你随时有生命危险,这种病没有保守治疗的可能!你这种病况大部分去首都的积水潭医院治疗了,那里是骨科手术最好的医院之一,你要是愿意在省会治疗你有医保卡会报销一部分。”大夫完全一副你自己选择的口吻。

    “大夫我们治,这手术我们做!”周父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们要是做,我就联系床位,我开个单子一会儿下去做个强磁,再做个核算我联系床位你们办住院。”大夫说道。

    周父推着周吉安的轮椅一家人已经完全陷入的绝望流着泪慢慢穿梭在这个充满病痛和绝望的地方。

    “爸,妈你们推着我哥去核磁那排队,我先去交钱。”妹妹忍不住跑着离开了这里。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会是我!”周吉安双眼流泪坐在轮椅上一路自言自语着,他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为了增强免疫力抗争皮肤病还走路上下班办健身卡,这一切的努力都敌不过食品里科技与狠活以及皮肤病激素药对身体的摧残,个人的努力和挣扎敌不过时代的剧毒。

    神经外科内电话响起。

    “大夫,我丈夫本来好好的,手术后一个月怎么就死了!”电话那头是一个失去丈夫的年轻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嚎,她失去了丈夫一个家庭失去了顶梁柱,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失去了他们的儿子,一个孩子失去了父亲。

    “节哀啊,脊髓神经手术属于三级手术仅次于四级开颅手术,本来就有小概率死亡的,您的心情我们能理解。”大夫接听电话后安慰着家属,这种大手术从全身麻醉开始后的数小时每一步都有危险,虽然在手术前已经和家属讲的很明确,可真到了死亡降临还是难以让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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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大楼19层神经外科。

    “这是陪床卡,出入人员只能填两人。”护士交代着各种住院事宜。

    “来伸手测血糖。”护士拿出老式一次性采血针就硬来,疼是真疼。

    “血糖26!这还怎么做手术!刀口不感染也合不住,赶快通知大夫。”护士皱眉的说道。

    “我刚吃了个肉夹馍喝了个皮蛋瘦肉粥是不是和这个有关?”周吉安试探的问道。

    “那也很高了!两小时以后再测!”护士皱眉说道。

    两小时后餐后两小时的血糖依然在13。

    “控制饮食,楼下有荞面和莜面,米面糖淀粉类食物暂时先别吃了,不然你手术没法做。”护士叮嘱道。

    由于住院比较急家里并没有准备棉被,医院陪床的折叠椅拉直就是一张包着点海绵的临时床,周吉安要把医院医院的被子给父亲盖上,老爹死活不要怕凉着儿子,结果周吉安说自己热不想盖,好说歹说才让父亲把被子垫在身下。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一直测血糖,从六点半空腹血糖开始每天餐前餐后两小时都要测血糖,很快周吉安的两只手就被扎了个遍。

    “哥跟你说个可有意思的事儿。”微信聊天里探出了妹妹的语音。

    “你不是降糖呢么,看你每天就吃荞面呢,碰到医院门口有阿姨卖煮玉米我想给你买个玉米。”敏敏高兴的说道。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周吉安回道。

    “你别急么听我说,我问她玉米甜不。”

    “阿姨卖的玉米都可甜了,小姑年要几个?”

    “阿姨有不甜的玉米没?”

    “瞧你这话说的阿姨卖的玉米哪有不甜的。”

    “奥,那我不买了。”

    “哈哈哈,哥你当时是没看到阿姨的那个表情,即像是以前遇到过又像是为什么又被她遇到。”

    阿姨当时肯定相当错愕和不解。

    “医院这地方忌口的多,食堂的饭连辣椒都没有,阿姨不知道错过了多少不能吃甜玉米的糖尿病单子。”周吉安说道。

    “不说了哥我到住院部门口了,你让爸下楼取饭吧,给你们包了了饺子,你是荞麦面的,我尝了真不好吃。”敏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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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已经临近新年,周吉安的血糖也是一降再降,手术订在了大年初五。

    正月28夜里,住院的病患都赶着回家过年大部分都办了出院,平日喧嚣的住院部也冷清了下来。

    “爸去上个厕所,你有事给爸打电话。”父亲说道。

    “爸少抽点。”

    “知到了。”

    父子间的对话总是很简短,男人间的默契从不需要啰啰嗦嗦。

    看父亲半天没回来,周吉安拉着护栏起身放下一侧的护栏自己挪上轮椅去厕所找爹,真怕他抽多了,可到了厕所门口却听到了父亲在打电话。

    “老张,你看你去年借我的钱最近想办法能还上么?孩子住院手术急用钱。”周父低声说道。

    “周哥,我真没钱啊,我知道你孩子住院不容易,我但凡身上还有一分钱都先给你。”电话那头传出来的声音很大,推杯换盏的声音也很吵。

    “当时你说借一个月周转一下就还,我这是要儿子手术的救命钱!你不能这样!”周父激动的说道。

    “我这不是没钱么!你再这样咱这朋友就没得做了!”说罢电话那头挂掉了周父的电话。

    接着又想起了拨号声。

    “哥,你大侄子病了,你看能给我拿点钱不。”周父拨通了周吉安大爷的电话。

    “他堂弟领对象来家了,马上年会就要订婚了,哥这边也没什么富裕,哎你小声点让人家姑娘知道咱家嫡传得了这大病他堂弟的婚事就黄了!”

    电话那头大伯略显紧张压低声音说道,周吉安依稀记得自己当年刚升职月薪过万时大伯母还托自己给堂弟找份车行的工作来着,可惜堂弟连驾照都没考下来。

    周父一晚上打了很多电话,这些电话里有打向朋友的,也有打向亲戚的,催人还钱的低声下气借钱的,电话里有关心他的也有奚落冷嘲热讽的,更多的是漠不关心,只有至亲好友能有限的帮点也让父亲在电话这头感谢了好久。

    周吉安听着电话抓着轮椅的手青筋直冒,良久之后又悄悄的回到了床上,那个夜里是那么的冷。

    第二天早晨父亲一大早就去给他打饭。

    “大年二十九了,楼下的食堂大部分都关了,荞面也没有了,爸给你打了饺子你吃馅儿把皮留给爸。”周父说道。

    “爸你怎么秃了?什么时候剃了光头。”周吉安问道。

    “你记得你小时候不了?那时候吃烧麦你光吃皮不吃馅儿,好悬没把爸撑死。”父亲打趣道。

    “爸你我是问你怎么秃了?”周吉安接着问,父亲从记事起就很爱美,衣服只穿西方鞋也一直是皮鞋头发梳的很顺,理发一直是板寸一类流行的发行,突然的秃头让他措不及防。

    “你妈前几天送来个电推子,我觉得挺好用的,快过年了出不去我所幸就都剃了。”

    “那我也要推!手术完要在床上躺很久的,剃了舒坦。”

    于是大年二十九的早晨医院里出现了两个秃子,卫生间里也出现了两堆头发,一堆银白一堆屈黑。

    “爸,带我去窗边晒晒太阳吧。”

    “嗯。”

    周吉安拉起刹车双手努力的把身体支起来仿佛再一次站了起来,低头看着19楼下张灯结彩的城市,阳光照在他刚剃光还留有发茬的头,冬日里的温暖仿佛童年母亲的怀抱那样温暖,又似夜里骑车回家趴在父亲背后那样坚实可靠。

    “爸想把房子卖掉,带你去首都看病。”父亲靠在墙角看着闭着眼沐浴阳光中的儿子,疼爱的说道。

    “那是咱家唯一的一套房子,卖了住哪?别卖了我看这就挺好,以后租房也要花不少钱呢,已经注定瘫痪了咱就别挣扎了,别给我这瘫子乱花钱了。”周吉安闭着眼睛晒着炽白太阳,冷静的说着最残酷的话,这一刻任凭太阳在炽热也难以照进他绝望的心里。

    父与子,光与影,简短的对话,也许从爸爸的爸爸开始一代代的传承下,他这一脉人在冷静与取舍中才度过了亿万年的岁月传承到了他这一代,可惜明天和意外总是不知道哪个会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