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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等待.

    玖宫岭少见的下起了雨。

    雨水打在屋外的竹叶上淅沥作响,然而屋里的辗迟并没有心情欣赏玖宫岭这难得一见的景象,辗迟坐在地上就像一具丢了魂的尸体,他也并没有坐在床上,仿佛地上的冰凉可以让他更冷静一些。

    辗迟看着手里四个棱角的象征着四象侠岚身份的侠岚牒,忽然就想起那一日在钧天殿外面听到的对话。

    那是一个炎热的傍晚,弋痕夕老师破阵统领和辰月的爸爸柏寒在里面争吵得非常凶,柏寒的情绪一度很激动:“我早就说过了,他就是一个隐患,是个祸根!”

    “请你冷静一下!”弋痕夕说这种类似的话说过很多次了但是柏寒并没有理会过,坐在门外石阶上的辗迟听着弋痕夕的声音在脑海里想象着大殿内的情形。

    “我再说一遍,他就是一个隐患,是个祸根!当初我就反对他成为侠岚,现在好了吧出事了吧?”辗迟光听着声音也能柏寒慷慨激昂的样子,那必定是和弋痕夕截然不同的表情。

    辗迟仍然忘不了柏寒看到辰月以后的那种伪装不出来的震惊和心痛,既悲伤又愤怒的那一张脸让辗迟哑口无言。

    因为的确是他伤害了同伴,伤害了辰月,他无话可说。

    “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弋痕夕依旧识图和柏寒说明当时的情况,识图让柏寒化解心中的愤懑。

    然而柏寒并不想听反而再次打断了弋痕夕的话:“弋痕夕老师,辰月能在你的炽天殿学习我一直感到十分的荣幸,刚才破阵统领已经说过并且我也相信,这次任务要不是由你带队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非常感谢你把辰月给我带回来,但是,请你体谅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如果你有女儿也受伤了你就不会叫我冷静了!”

    弋痕夕明白柏寒的感受也理解柏寒的做法但是作为炽天殿的镇殿使他不能随意放弃自己的学生:“这我能够理解,但是……”

    正在气头上的柏寒现在完全听不进去弋痕夕说的话,弋痕夕越是劝解柏寒就越是觉得弋痕夕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辗迟开脱,都是在包庇罪魁祸首辗迟。

    “弋痕夕!辗迟是你的学生,你有责任和义务对他严加管教,而不是处处护短!破阵统领!我的女儿辰月因为辗迟受了重伤,现在还在昏迷中,辗迟伤害同伴已经是不容改变的事实,按照玖宫岭的规矩,请您下令……”

    “等一等!破阵统领,不管是辰月或是辗迟他们都是我的学生,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要罚也应该罚我。”

    破阵摆摆手制止了这场争吵:“都冷静一点,作为父亲的心情我十分理解,不过,还是请你先回去,这件事请你相信,我一定会严肃处理,至于除名嘛……”

    辗迟看着手中的侠岚牒,脑子里满是破阵统领的那一句‘除名’,他们所说的这整件事情辗迟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所以直到现在辗迟仍旧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伤害同伴尤其是伤害辰月。

    怎么会伤害辰月呢?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姐姐我却没能救到姐姐?姐姐现在又在哪里?弋痕夕老师说我爆发了零力,可,可我为什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喀……吱呀……”钧天殿的大门被人推开,木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第一个走出来的是柏寒。

    脚步声很慢,从大殿门口响起直到停在了辗迟身边。柏寒斜眼看着坐在台阶上的辗迟冷哼一声。

    辗迟迅速站起来看着柏寒想要说点什么但是站起来以后张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柏寒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对辗迟说,瞥了一眼便冷漠的越过辗迟走下台阶。

    辗迟就这么站在原地保持着欲言又止的姿势,等到柏寒走远离开了以后才恢复面无表情,呆呆地看着眼前。

    “又是这样的眼神,和来这里的路上一模一样。”辗迟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从这里路过的侠岚,他们应该是想找人帮忙,但是在看到是自己以后拉着同伴就迅速退走。

    是怕自己对他们出手吗?也许吧,谁知道呢。

    ……

    辗迟看着自己手里的侠岚牒一言不发,最初辗迟还会想一下为什么他们会怎么看自己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到现在辗迟已经完全不这样想了,也许如果是自己见到这样伤害同伴的人或许会做得比他们更过分吧。

    “告诉我辗迟,为什么一定要成为侠岚?”

    这句话是破阵统领上次对自己的‘处罚’结束的时候问的,那个时候破阵统领问过辗迟这个问题,那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再看看现在自己又是怎么做的呢?

    现在的辗迟完全没有变成辗迟口中的侠岚,辗迟所希望成为‘英雄’反而伤害了辰月,伤害了同伴。

    究竟会给出怎样的惩罚呢,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待在玖宫岭呢,辰月怎么样了醒了没有呢?

    正想着,辗迟抬起头,入眼的是巨大的蒸乾坤,原来自己已经走到这里了吗?算了,就当做故地重游吧。

    看到蒸乾坤辗迟便想起了第一次来蒸乾坤学习元炁驾驭术的时候,然而嘴角弯起的弧度在看到空无一人的蒸乾坤又落了下来,辗迟低下头转身离开了蒸乾坤。

    一路上辗迟都很恍惚,似乎只能看到眼前的景物不断的变化,一路走过了炽天殿的小池塘,走过了玄惑归心中他们一起掉进去的那个坑,最后走到了他们选拔时和零战斗的地方。

    “轰隆隆……”又开始打雷了,应该没多久就要下雨了,辗迟站在原地看着手中静静躺着的侠岚牒,回忆起他侠岚选拔时的情形,恍若隔世。

    回忆里的糖越甜,现实里的刀就越锋利。

    在扶桑广场巨大的扶桑树下,辗迟抬头看着扶桑树被风吹落的树叶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他站的地方便是他来时站的地方,也是,初见辰月的地方。

    看过去时辗迟仿佛又看到辰月了,她站在初见的地方偏着头对自己笑了一下。

    然而等辗迟揉揉眼以后便只剩他一人在这巨大的扶桑广场。

    雷声越来越急了,风也越来越大了,扶桑树的树枝被卷得漫天挥舞,若是往日辗迟或许还有心情感叹一句好美,而现在他只有沉默。

    柏寒的那句‘我早就说过,他就是个隐患,就是个祸根’在辗迟的脑海里不停的回荡,这句话斩钉截铁得都让辗迟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资格成为侠岚了。

    雨落下来了,淅淅沥沥的来的很急,落在身上寒意透骨。

    本以为就要这样一直站下去直到雨停时,一把伞遮住了辗迟头上的雨点,替辗迟撑伞的人是弋痕夕。

    辗迟回头看着比出发前憔悴些的弋痕夕,弋痕夕把伞前探遮住辗迟然而自己却有大半在雨里。

    心里的情绪是感动吗?辗迟当时并没有想这么多,但是再回想起时却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下雨了。”弋痕夕撑着伞一如既往的温润依旧是那么温柔,仿佛现在也只是普通的日子里在一场普通的雨里找到淋雨的自己然后普通的说了句下雨了一样平淡。

    然而辗迟却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最后救命的稻草小心翼翼地开口:“弋痕夕老师,我……”

    弋痕夕摇摇头:“你先回去吧,我和破阵统领还有些事情要商量。”

    辗迟低下头:“我,是不是要被……”

    “先别想那么多了,你先回宿舍,过一会儿我会去找你”弋痕夕叹息着把手里的伞塞到辗迟的手里转身就走进了雨里。

    辗迟撑着伞,看着弋痕夕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么撑着伞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宿舍附近的石阶上时辗迟看到了落在自己脚边的布偶,他认出来那是姐姐送给他的。

    辗迟蹲下去捡起来还没站稳时,一个小孩子冲出来从自己手里抢走了布偶刚准备说话,然后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恐惧的后退,辗迟回过头却只看到了自己——那个两眼漆黑如同深渊头上还有一个零印的自己。

    “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来,辗迟回过神看了看周围,原来自己还在宿舍里先前的只是幻觉。

    辗迟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布偶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弋痕夕。

    难道是要宣布关于自己的事了吗?辗迟看着门外的弋痕夕,心情就犹如弋痕夕身后那淅淅沥沥的雨。

    半晌,辗迟才迟疑地开口询问:“弋,弋痕夕老师……”

    “辗迟。”弋痕夕平静的看着辗迟,语气似乎都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从现在开始,你暂时离开炽天殿,不参与任何任务,也不参加任何训练,明白了吗?”

    “要……多久?”不过这个答案辗迟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还没有说被除名,自己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弋痕夕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辗迟便转身离开了,辗迟心一沉,难道永远都不能再回炽天殿了吗?

    弋痕夕的沉默更像是无声的回答,辗迟站在门外依旧保持着开门的姿势,弋痕夕走了有一会儿了他也没有动,看着昏暗的天空看着淅淅沥沥的雨点辗迟突然有些茫然。

    他究竟该怎么办?究竟会何去何从?辗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仿佛就在眼前,但是他却看不见也抓不着。

    过了很久,辗迟终于关上门再次坐在床边的地上,他想了很多,回忆如同开闸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辣妈,姐姐,辰月,千钧,破阵统领,弋痕夕老师……他们每一个辗迟都记得很清楚,每一件事辗迟都还记得,但是,唯独不记得爆发零力的事。

    身体里真的有所谓零力吗?那不是只有零才有的东西吗?他,还算是一个侠岚吗?究竟怎样才算是真正的侠岚?

    自己离开了辣妈来到玖宫岭,努力的成为侠岚拼命地练习,这一切的付出只为了一个目的,他要救回姐姐,可是,当这个机会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时……

    再一次,我无能为力,错过了救回姐姐的机会,甚至还,误伤了辰月。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