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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石林哀事

    星辰8848年秋分。

    天微州汲水县石林乡地接星陨荒林的驻边营寨。

    营寨临汲水而建,汲水自西偏南往东而逝,西南又有土丘绵延,绵延土丘与汲水呈壶口之势,营寨正建于壶口之间。

    午时将尽之际,于西处荒林中飞鸟群飞,西边天空黑压压一片,向东袭来,如黑云压城,嘈杂惶恐的叫鸣声,跟随群鸟扑面而来。待群鸟东去,营寨地面渐感颤动,由弱增强,隐有惊雷撼地之势。未多时,放眼西处的荒林不断有树木向东倾倒,连绵一片如汹涛奔涌,其后黄沙漫起,震耳声不绝,营垒内,唯有营旗猎猎。

    这时,听闻此番动静的营寨将军牛勇急步驱入中军帐,询问帐内左右:“可有探子来讯?”副将高离答复:“未有。”牛勇正要接着询问,正这时帐外军士传来急报,称西北处沙河县传来求救信号。牛勇立率众人出中军帐,向西北望去,哪怕隔着近百里,依旧能看到近乎血色的烟花信号。

    “娘的,这才48年,这帮龟孙就着急要牛爷爷的命。忒~”牛勇吐去一口老痰,立即吩咐军士击鼓。

    咚~咚~咚~

    铿锵鼓声咚咚响起,不多时,操场上便集结了五千军士,井然有序,个个挺拔,如青松傲立,可见牛勇治军能力不凡。

    “各位将士,咱们在这驻军十年了,本以为就这样平淡度过,再过几年,只能混个下等功勋归家。可这些狗娘养的,非要送个上等功勋来,各位兄弟咱们要怎么对付这些狗娘养的。”众将士齐声:“战~”“众兄弟,身后便是我们的家园,这些狗娘养的要践踏我们家园,杀害我们的亲人,我们又该怎么办?”众将士怒目切齿“杀~杀~”牛勇高唱“威乎兮将士披犀袍,壮哉兮御敌操戈矛……”“战~杀~”

    牛勇吩咐副将立即安派探子赶往县里求救,点燃求救烟花。

    营垒前,五千披甲结阵以待。

    未有一盏茶时间,一排野兽冲出荒林,有豺狼虎豹、熊马牛鹿……多不胜数。

    “放箭”,高离声下,旗随令使。

    一声令下,箭雨齐发,一排射完后排补上,如此反复,如秋雨绵绵,以迅雷之势收割入秋黄叶。箭伤、践踏、绊倒,哀嚎声不断,野兽成片倒下,又前仆后继,熙熙攘攘,似有无穷尽之势。“撤回营地,放沟火。”霎时,营前千步之外,沟壑火光暴起,前排野兽惊恐中止住步伐,但后面野兽不断冲撞,纷纷跌入沟火中,霎时,肉香混杂着蹄毛灼烧的臭气冲天。不多时,沟壑就被野兽填满,尸体间冒着的些许火光,仍能证明它的炽烈。

    “继续轮射。重力弩准备”

    “放~”

    营垒之上,每百步个设一堡垒,每一堡垒各有一强力弩,需五名力士才可上膛,一次射发三箭,重力箭由精钢所致,重七十六斤,具开山凿石之能。重力箭撕裂风声,呼啸飚射而往,一连洞穿七头野兽,最后将一头毛象钉在地上才止住冲势。偶有野兽冲到营垒前,也会被待命其位的长枪兵一一诛杀。从第一轮齐射到野兽即将殆尽,也才堪堪过了半盏茶时间,而远处荒林中仍有黄沙大作。

    轰隆隆~

    数百豪彘冲出荒林,沉重的奔逐声轰击着大地,也轰击着每一个将士的内心。然而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放铁蒺藜。”

    随着令旗展开,营内十余架投石车将包裹着铁蒺藜的网包发射出去,网包随着落地的冲击力炸裂开来,其中的铁蒺藜也随之散落一地。

    数百豪彘群冲入铁蒺藜遍布的区域,随之,疼痛的哀嚎声不断生起。

    铁蒺藜虽然没法对豪彘造成致命伤害,但也极大的限制了冲锋速度及气焰。

    “方阵准备。”

    只见三千士兵分左、中、右三军一字整齐列阵于营前,其中刀盾兵在前,长枪兵次之,弓弩兵最后。

    “重力弩、砲石车、雷管准备。”

    “放。”

    在豪彘群越过铁蒺藜布置之地时,营地里的重力箭、砲石,方阵弓弩兵发射的雷管应声而出。

    重力箭、砲石虽对野兽杀力十足,但面对皮糙肉厚的豪彘,只要不是正中要害,也难有建树。而其混杂在豪彘中的猛豹更是凭着极速,片叶不沾身。

    隆~隆~

    一阵阵惊雷撼地的声音,一支支雷管在豪彘群中爆炸开来,正中要害的不管是猛豹,还是豪彘,要么当场横死,要么重伤奄奄一息。哪怕没有正中要害,也会被强烈的爆炸声冲击得目眩耳鸣,一时失去行动力,冲倒于地上。被接踵而来的重力箭、砲石、雷管不断收割。

    雷管本是炼金术师在炼丹失败过程中发现,之后在其基础上加入雷石与黑硝粉,其威力大增,其声似若惊雷,其状多为管状,顾名作雷管,多固绑于箭上,后多被各国军队使用。

    虽则有雷管的加持下,但还是有几乎半数豪彘与猛豹越过填满的沟壑。

    正这时,豪彘停住冲锋步伐,背上毛箭耸立,虽说是毛,但毛大如笄。一根根毛箭飞驰而出,化作漫天箭雨,击打方阵垒起的盾墙上。

    透过盾牌,或穿过缝隙,一时间不知道伤亡几何,垒起的盾墙也出现了不少的溃口。好在多数豪彘都身负不同程度的伤,令其流矢威力大减。

    而几息前还混迹在豪彘群的猛豹已然穿过溃口冲入方阵内,一时虎入羊群,一扑一扫间都可收割士兵的性命。

    经过短暂的慌乱,弓弩兵纷纷拔出佩刀,与长枪兵形成合围之势,刀砍枪刺,十余头猛豹很快便一一毙命,但也造成了近乎三百人的伤亡。

    秃了毛的豪彘冲锋仍在继续,其身后荒林边际又有二三十头犛牛出现,其高近五米,身披长毛,长毛如金如石,坚不可摧,腹青背赤。此前还能对豪彘造成些许伤害的铁蒺藜,在犛牛铁蹄之下,直接踏扁陷入泥中。

    而荒林上空,传来一声声鸡鸣声,一群鬿雀自西向东袭来。

    “变圆阵。”

    以百为单位,阵型快速结成。外围由盾兵举盾防御,长枪兵立于盾兵后架枪而待攻,中心为拿了刀的弓弩兵,每一个小圆阵都有一到两位百夫长指挥。

    砰,当第一头豪彘冲击圆阵上,圆阵险些出现被击溃的痕迹,而锋利的长枪也贯入身体,紧接着的是更多长枪猛扎其头部要害部位。

    随着豪彘不断冲击,鬿雀也自上而下冲击,或抓或衔,士兵只能挥刀而砍。

    军阵不断被击破,血色也逐渐染到拒马前,但也止于拒马前。

    军阵溃散之时,五位千夫长愤然出击,一刀一枪之间都能杀死一只鬿雀或豪彘。一时间雀惶彘恐,已然没了往前的气势。零星几只鬿雀欲高飞逃离,生怕迟上星点时间。

    一道劲气从营中激出,半空顿时血如雨下,刚刚还在逃离的那几只鬿雀已然在空中爆裂开来,牛勇闭目合上微启的钢刀。

    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西方上空飞出三只窃脂,状如鸮而赤身白首,双翼张开有四五米之距,其羽毛在阳光照射下,泛起胭脂色光晕。更有荒林深处两只猴子状的妖兽随着兽潮快速移动。

    趁着兽潮攻势空白期,高离副将轮调营地内外防御人员,将伤残士兵撤回营内,组织尚有战力人员,以六十人为一组,每一组有一位百夫长领导,而每一位千夫长又统领八组组成八门锁金阵,剩余小组又吩咐游击、阻击任务。

    “出击。”

    高离一人冲锋最前,如一把利刃直接将兽潮凿裂开来,一人冲入犛牛群中。这一击是他开战以来的首次出手,其精气神早已锐不可当,仅一击便破开犛牛的金石铠甲,令其殒命当场。其后,更是一人独战八头犛牛,枪若惊鸿,身若游龙,每每游弋间都能在犛牛留下血红口子。

    而五位千夫长所统领的八门金锁阵则以绳钩、钩镰枪等限制犛牛,使其困顿,再由千夫长使用淬了毒的长枪攻击耳孔、眼睛、肛门等脆弱部位,使其逐渐毒发身亡。

    虽是悍不畏死,但总归人数太少,而又兽潮源源不绝。不断会有妖兽冲至营垒前,而后化作血雾,哪怕是犛牛也只是营前授首。

    营中牛勇自第一波兽潮以来,未发一言,未动一步,但此刻目炬如芒,锐气直逼远方天空。

    他在等,等待一个气机,将这一身锋芒释放出去,克敌于瞬息之间。

    三只窃脂飞至战场上空,只是随意一口焰火便湮灭了一支小队,其羽翼扇起的飓风也令数支队形溃散。

    鞘出,刀至。还在营中的牛勇,只是一瞬间便到了战场上空。

    绝命,绝魂,绝我,三刀而出。上一刻还是空中霸主,炙火神鸟的窃脂,便齐齐做了刀下亡魂。

    没有人能在同境界战胜一个领兵的将军,军士气志同疏,一人既一军,其锋芒哪怕是上境者也不可当。更添有三绝刀法与穷途。

    炙浪汹涌,牛勇给战场带来的震撼,令妖兽如坠冰窟,窃脂带来的炙热愈是强烈,则愈是令兽寒颤。它们怕了,它们也应该怕,如果不是因为怕,它们则不会在此不要命地冲锋陷阵。

    围杀仍在继续,血气既令人胆怯,也另令人无畏。

    但人终是血肉躯体,如此拼杀之下,士兵们都早已是疲惫不堪,还能如此坚定战斗着,全凭意志强撑。

    随着最后一头犛牛的倒下,此波兽潮的冲击也进入了尾声,但荒林出仍有妖兽冒出。

    下波兽潮来得很快,一群犀角马踏尘御风而至,以至于伤员都还未得及撤回营地。

    一众将士随即举兵待敌来犯。

    尚有百步之时,一股暴戾之气于犀角马群中勃然而起。

    一时群马翻仰。

    只见两只高一米左右的猴子暴涨至七八米高,毛白肤赤,剑目狰容,其状若猿,双臂墩地,两声暴喝,其声掀起气浪,其音震耳欲聋。

    数只犀角马被其抓起,掷入人群,纷纷砸开一条条的血路。

    是朱厌。猿状朱厌抓起犀角马就是往人群砸来,或血铺一路,或破壁摧城。一时摧枯拉朽,如凶神降世,是凡俗不可当也。

    “结北斗七星阵。”

    “结六丁六甲阵。”

    牛勇、高离与五位千夫长迅速结成北斗七星阵,将一头朱厌困于斗魁,高离列天权,乃作正面对抗,牛勇列开阳,乃作主要攻击,寻求突破之口,其余五位千夫长以作骚扰限制,七位一体,若不能突破其中一环,这朱厌终将被消磨至死。

    而由士兵组建的六丁六甲阵则就异样艰辛。本就是疲倦之师,更添其中最强者也仅是武道二境,其伤害力连朱厌的皮毛也无可伤害。内六甲外六丁,六丁为虚,六甲为实,虚实交替,乃作迷惑困敌。又辅以相益之术,将众军士的气煞、意志混为一体,以削弱朱厌的攻击。但哪怕是被削弱许多的攻击也不是这些军士所能抵抗的,凡是被正面波及到的士兵,直接爆体化作血雾。

    心存惶恐,但又怎敢退却?是使命,更是为了身后尚在安谧中的亲人。

    无法伤及分毫,那便用这血肉化作荆棘,去阻碍它分毫,一人逝去,那便十人抵上。

    血雾弥漫,朱厌的怒吼声大作,灵力循着纹脉激流。它被这群渺小的两脚兽激怒了,一群随手便可齑粉的蝼蚁,怎敢?又怎能阻它至此境地?

    朱厌周身灵力自肚脐流向双臂,一时威压大涨,临近的士兵直接被威压排斥向外。

    天赋神通,撼地。只见朱厌高高跃起,用灵力包裹着的双拳猛锤地面,那几经夯实如磐石的地面以朱厌为中心深陷并向外皲裂开来,气浪轰然向四周激荡扫去,周遭三十米以内的军士瞬间化作血雾,其外或五脏震裂或耳膜破裂,更外亦被震离地面而摔倒,血肉散落一地,死伤者一时不知其多少。

    紧接着,又见青黄色灵力覆满朱厌周身,轰的一声,朱厌身影破碎,天赋神通,撕风。朱厌此时的速度已然突破了音速,极致的速度,令普通军士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失去了生命。而已然溃散的军阵,更是失去了任何抵抗的可能。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血色的屠戮更像是满足朱厌对于蚍蜉撼树的暴怒之情,也唯有屠尽最后一人才可以消除它此刻的怒气。它在宣泄强者的尊严,以屠戮告慰弱者须要有弱者该有的觉悟。

    另一方,牛勇他们知道,或许能拖死这只朱厌,但更有可能的是在拖死这只朱厌前,另一只朱厌来援,将他们合围逐一杀死。

    而战意之下的朱厌,只要灵力不尽,就不会出现疲态。牛勇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他们也都在为此努力着。

    在他们不断地扰击下,这朱厌怒目充血,战意也更为凛然,尤为是高离险些刺伤眼睛的一击,更是令它怒意到达了顶峰。若非是这古怪的阵法,何至于遭受这些弱小的围困。心有怒意须释放,也唯有用最狂暴、最肆意的进攻才得以宣泄。

    朱厌释放天赋神通的一瞬间,也正是牛勇一直等待的契机。

    牛勇此时虽只余巅峰之七八的实力,但辅以燃血之法以获得巅峰实力,使出他最强一刀——绝我。何谓绝我?置之死地而后生,以短时间内失去反击为代价的最强一击,不是敌死便是我亡。

    蓄力的朱厌是状态最强的时候,也是无法躲避的时候。穷途刀尖直指朱厌的肚脐,那是朱厌灵力的枢纽,只要攻破这一处,哪怕杀不死朱厌,也可破除它的狂暴状态。

    “破。”

    刀尖灵力与朱厌周身灵力滋滋碰撞,迸出炫目光芒。虽是境界不如,但牛勇的灵力集于刀锋,而朱厌的灵力却流向了上臂。

    呲~

    穷途刀锋没入朱厌的肚脐半寸,七八米高的朱厌瞬间如同泄气的气球,很快便缩回之前的一米左右的模样,在其惊恐的眼神中,一杆长枪逐渐放大,随之扎入心脏中,眼神随之失去光泽。

    砰~砰~

    七人还未来得及发出发出喜悦的心情,上一瞬还在风卷残云收割士兵的另一只朱厌,直接飞身至七人处,左右两掌拍打在天枢、天璇位的千夫长身上,猛烈的掌罡拍碎了二人半边身子,两位千夫长直接横死当场。

    拍死两位千夫长的朱厌仍乘着余势,想着牛勇杀去。刚使用完绝我的牛勇,此时已是战无可战,逃无可逃,眼看着巨大肉掌即将临身。正这时,玉衡位的千夫长横刀立于牛勇身前,乃作防御之势。虽是朱厌余势之击,但又岂是他所能抵挡的。

    嘭~砰~

    千夫长连着牛勇摔倒在几十米开外。牛勇此时五脏剧痛,咽喉腥热,一口淤血贯喉而出。而那位千夫长更是瘫倒于地,一身骨头尚不知还剩多少根完整的,虽不死,亦重伤垂死,不复动弹之力。

    二死一垂死,北斗七星阵已然无法再结。慌忙之下结列的三才阵,更是被朱厌一击便溃散,两位千夫长也为此负了伤。

    高离与两位千夫长相视,多年的默契让彼此互通心意。两位千夫长点燃精血,左右而出,掷长枪攻击面目,贴身抱住朱厌双腿将其掀倒。其后,一杆银枪激贯而出,似星流霆击,似怒涛激顽石。

    枪名,银蛟;

    枪技,怒涛。

    一涛更比一涛强。他高离虽不及将军牛勇,但同为四境武者,以燃血之术,以怒涛四叠之势还是拥有杀死这个孱弱朱厌的能力的。

    然天不遂人愿,哪怕朱厌灵力所剩无多,在最后关头仍避开了要害。银蛟枪头只是没入胸膛,绞得内脏破碎。引得朱厌暴喝,暴戾的罡风击打三人,两位千夫长更是被掀飞十余米,直接晕死过去。

    两扇巨大的肉掌狠狠地拍击在高离臂膀之上,高离臂膀直接粉碎,肉沫飞溅。朱厌单掌抓住高离就往张开的大口送。眼看着高离就要身陨朱厌之口,正这时,一抹寒光自朱厌脖颈透出。

    牛勇接住坠落的高离,将之与三位伤存活的千夫长放于一处。

    “将军,不要管我们了,你撤了吧!”高离抬头仰视牛勇向其说道。

    牛勇环视四周,然后对着西边:“撤?我的兵还在浴血,你居然叫我临阵脱逃。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砍了。”

    营垒内的尚能挥刃的伤兵,朱厌屠戮之余的残兵,星星点点,仍在与冲击而来的妖兽拼尽最后一滴血。长枪折了,那便用枪头作剑刺砍;刀折了,那便用牙齿去撕咬……

    “不亏是我云国的好郎儿,你小子今天够爷们。而我呢?这身精血还能再燃会,我这做头的,总是要比你们这些崽子更血气些的。也不知道后方什么情况了……”牛勇自顾道。

    西方仍有妖兽疾奔而出,虽不及开始的数量,但仍不见断绝的样子。而这时,一头玃如从荒林中显露出来……

    撤回看向西方的目光,撇了撇身后远处,最后对着高离说道:“放心,我最后一滴精血是要留给你们的。”

    “善。”

    牛勇眼神坚定的望着奔涌而来的妖兽,默默地抽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