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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的死了

    西城门旁边新来了个说书的,过了立夏之后就在那儿支了个摊子,身上的家伙什儿很少,就一个两三片寸把宽、半尺多长的杜梨木做成的像快板一样的东西,也难怪人很少了。有意思的也有,他不讲三国水浒,豪情壮志的绿林,机智多谋的赤壁,这些都不是他要说的,他讲的故事像是自己编造的,一板一眼,煞有其事一般。摊子支了十来天,人慢慢多了起来,说书的身上也多了一两件家伙什儿,只是向来不太爱用,就用着那个快板一样的东西,听众们一看那个,就知道年代久远了,太阳下亮蹭蹭的。

    城门旁边人来人往的,随着听说书的人多了起来,他名气也大了,东门那边的壮夫偶尔也来听听,反正又不花钱,给赏钱的事情就由着那些身上吊了袋子的人给。过了几天,壮夫们再来的时候,发现摊子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个破烂桌子那儿,闲懒汉们以为他钱赚够了就走了,心里还暗暗得骂几句,“这他娘的好嘛,讲完再走也不迟哈,这么有意思的可没得听了,都一些啥人!”

    又过了两天,消息炸开来了,毕竟城里说书这么有意思还能说些不一样的可不多,“他死啦!”大柳树下一个帮人挑东西的人跟人说着,脸上冒着一点可惜的表情,“啧啧,好人不长命啊!我一枚铜钱都还没给过!”水井旁边正舀着水的人回答着挑夫,说完嘴里又多吞下了几口水,水井的水不要钱嘛。正午了,人多了起来,水井旁边各种各样的干着苦力活的人都来了,走街串巷的苦力就像移动的哨子一样,说书的死了的消息就真的被传开了来,听过那人说书的人,心里也就生出一点点惋惜来,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大柳树下边仍然热闹,没了说书的,苦力们就得想办法消磨一下时间,他们就又谈起了这事情来,若是说书的知道死了还要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不知道会怎么想。“说书的最开始的故事谁说一说哈,让我们乐呵乐呵嘛”又是那个挑夫,只是今天喝水的不在了,估计得正午时候才来,听到这话,很多人都看着那个卖柴的,樵夫满脸胡茬,眼睛眯着,土灰挤在皱纹里边,一辈子没洗过脸一样,难怪也是个没媳妇的暖被窝的,樵夫大清早去山里砍了柴,趁着早上还不热,把柴火背到城里卖给大户人家,得了钱去酒铺子打个二三两最差的酒待在城门口听说书,所以听得时间也是最长,“砍柴的,快讲讲!”只见砍柴的伸出一只手来,眯着的眼睛弯了一弯,眼神也亮了起来,“得得得,兄弟们可得记了我这份情,今天就不吃点盐花生了,算我把听书的钱给补上了!”挑夫不情愿地从怀里摸了几枚油腻腻的铜钱出来,拍在了樵夫手心里。樵夫收下钱就大概讲了一大段。到了正午,大柳树下的人越来越多,听到有人在讲死了的说书的故事,看热闹的人都来了,只是砍柴的也不讲了,心里想着还能靠这个多赚些酒钱呢。日头就要下来了,大柳树旁的人慢慢散了开去。剩下了才过来的几个喝水的苦力。

    “有谁知道说书的咋死的嘛?”是个挑粪的人说的话,挑粪可是最惨的活计了,比苦力还苦力,谁都瞧不起,身上还有些臭味。樵夫拿着酒,坐在大柳树裸露的根茎上,背靠着树,时不时还蹭一蹭背。挑粪的也心知肚明,喝了水就站在外边,远远得说着,“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可知道,想不想听啊?”听到这,无精打采的他们又打死了精神来,挑粪的也伸出手来,给他们使了个眼色,“得,今天快白干了!”干完活回来的挑夫丢出一枚铜钱,刚刚好掉在挑粪前面的石头缝里,挑粪的抠出了钱,清了清嗓子,“我今天去衙门那边挑粪,听到值班的人说啊,说书的是死在了清水河,身上一件家伙什儿都没丢。”

    “就这样?”挑夫有些不满。

    “还有还有,清水河你们都知道吧,我虽然没去过,我也知道那是妓院啊!衙门的人讲,可能是嫖了女人钱不够付,给丢河里了!”挑粪的把铜钱吹了吹,揣进裤兜里。

    “我虽然不太信这个,既然是衙门讲的,可能就真的是了”挑夫满意地点了点头,去水井旁喝了口水,就去了夜市寻些活计。

    时间过得就是快,挑夫一走,这一天也就结束了。第二天,城里又冒出些风声,“说书的跟城南头的村妇通奸被发现,跳河死了,好巧不巧,死在了清水河!”抢喝水的那人早早就来了,跟客栈的伙计搭着话,“昨天我听挑粪的说,是没钱付给妓院被丢河里才死的。”伙计擦完门柱把抹布搭在了肩上,转过头去,怀疑地看着喝水的人,“咋的?不信?这可是衙门的人说的!”说完就丢下了瓜瓢,去了北门看看大户人家可要什么短工。

    伙计听着这话,心里想到前些日子客栈里客人说的那个戏子,“管它是不是真的,官爷来吃饭便晓得了!”脸上又笑了起来,招呼着进店来的客人。若是伙计后来没出城,那么说书的知道自己被当成谈资这件事后,说不定还要疯疯癫癫的哈哈大笑两下,还得说几句,“死了就死了嘛,故事没讲完,你们就在城里看着吧,光听有啥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