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话

    夜幕降临，城市却一片灯火辉煌，反倒是比白天更加热闹。孟无情独自倚在天桥上，感受晚风带来的清凉，而桥下车水马龙。他凝视着远处闪耀着的霓虹灯，不经意间，思绪跟着那不停转变着颜色的灯光回到了十年之前。

    在从事警察这个高危行当时，孟无情就已经有了无畏面对一切的思想准备，他只管等着天灾与人祸谁会第一个降临。那一年，人祸首先找上门来，孟无情因公负伤退休了，他才三十出头，在大展拳脚的年纪却永远地与光明告了别。

    还是那一年，孟无情在警局的同事来家拜访，给他带来了两个重大的消息，一是有人点名要将自己的眼角膜捐赠给孟无情，二是他的结义兄弟耿正义牺牲了。虽然无人向孟无情透露过捐赠者的姓与名，但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帮自己重见光明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已故的耿老哥。

    耿正义比孟无情大个几岁，在警校时就很照顾他，出了警校后亦是如此。“南方公司案”一直是孟无情和耿正义负责的案件，后者更是为此卧薪尝胆了好些年。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收网行动的前几个月，孟无情因另起案件出了事故，失明后的他只好退出了这个案件。

    双眼还有复明的那一天，这是孟无情万万没想到的。可当他再次迎接这个世界时，他顿然失落，因为这个没有了耿老哥的世界，对孟无情而言，和之前的漆黑一片没什么两样。

    不过，耿老哥，你放心，我会带着你给予我的明目，一同去完成我俩未完成的使命。

    “原来孟大叔和耿正义是这种关系……”小克红着眼眶，他是该怪晚风的冰冷，还是雷蒂小姐说得声情并茂。这一夜，雷蒂小姐给他讲了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两个主人翁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

    在轻手轻脚地把书房那扇敞开着的窗户关上后，小克又好奇地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的情况就如今天我们所见到的那样，耿大叔的妻子早亡，耿大叔又牺牲了，故此耿家只剩下祖孙俩，孟大叔这些年一直在代替耿大叔照顾他们。”

    老天爷和耿老太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不幸的；而幸运的是耿老太患有严重的阿兹海默症，令她忘记了痛失儿子的悲伤。与此同时，孟大叔走进了耿家祖孙俩的生活里，成为他们的顶梁柱。

    “一个需要儿子，一个需要父亲，这种善意的谎言，未尝不可。”小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似是挺赞同孟大叔这种“欺骗”的行为，同样也是在赞美他十年来的良苦用心。

    是啊，为了赡养结义兄弟患病的母亲，为了抚养结义兄弟年幼的儿子，孟大叔撒下这种谎言，即是情有可原，亦是未尝不可。

    “就算是有血缘的兄弟能怎样？就算不是有血缘的兄弟又能怎样？真正的兄弟情义是无价的。”雷蒂隔着合上的玻璃窗，望向外面五光十色的世界。可这难能可贵的情义，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寻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