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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税金

    科尔曼看向坐在桌子上的年轻人,疑问道“不然呢,小羊崽子?你这么着急从你开始也行,姓名。”

    似乎是被科尔曼的话激怒了,年轻人怒目圆睁,他一把抢过科尔曼手中的笔甩手扔在地上,笔尖向下扎进了地板里,振动着发出了嗡嗡声。他揪起科尔曼的衣领,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你在说谁是小羊崽子?”

    “贝克!”老人呵斥了一声,他不想发生冲突。

    “你啊,既然你叫我牧羊犬,那想来牧的就是你这种小羊吧。”科尔曼拍开贝克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不知道为什么,他很讨厌陌生人与他有近距离接触。

    他又看向在场的众人,这些人虽然脸上带着不善的神情,眼神中的麻木却真的如同肉联厂中待宰的羔羊一样,等待着不知何时就会挥下的屠刀,在看不见光亮的牧棚中假装自己也是农场中的一员。

    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燃起,科尔曼不知道这股火是来自被遗忘的过去还是来自众人的眼神,他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

    “真有意思,明明有力量,却愿意在这当王国乖巧的小绵羊。”

    老人走上前来,他拉开坐在桌子上的贝克,低头捡起地上的笔,递给科尔曼:

    “都是为了活着,做羊还能吃草,不做羊能吃什么?又去哪吃呢?我身后的这些孩子们也要吃饭啊。”

    科尔曼摇摇头,他并非无法理解老人的话,但是当活着的意义仅仅变成了生存,这些人又为什么在活着。每周辛辛苦苦挣的钱会差不多有一半都要被王国当做税金收走,剩下的一半还要拿出一部分给监察员作为‘辛苦费’,而他们却得不到任何来自监察员的保护。

    不允许在除了东区之外的任何地方生活,不允许去别的城市,不允许拥有自己的种植土地,不允许拥有自己名下的房产,不允许和普通人结婚,不允许继续念书,不允许进入任何公司,甚至不允许拥有自己的生意和产业等等。

    王国针对能力者的条条框框基本就把能力者限制为苦力或者王国的炮灰,作为仅仅比奴隶高一个阶层的人,唯一比奴隶好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拥有半份人权。

    而监察制度又从最大程度上限制了他们每一个人的生活状态,将他们的大部分钱收走,让他们疲于奔命而无从考虑更多的事情,限制他们的活动轨迹让他们没有办法和更多的能力者聚集,强迫他们在这种状态下低头服从,从而磨灭他们的反抗意志。

    见科尔曼半晌没有说话,老人轻轻拉开科尔曼对面的椅子坐了过去,语气平淡却带着难以形容的沉重:

    “也许在您看来我们很窝囊对吧?您说的没错,我们是有一点点异于常人的力量,可是我们也只是普通人,我们只想有口饭吃。想吃饭,在哪吃都一样,怎么吃也一样,其他的,王国想要,我们就给他,只要还有口饭吃。可是如果我们想要更多,那可能就连饭也没有了,我活不了几年,可是这些孩子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他们不能没地方吃饭。”

    听着老人的话,科尔曼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他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这些人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可期望的了,王国让他们保证在了一个有饭吃的状态,但是也仅仅是有饭吃的状态,这让他们无法去赌一个期望,也不敢去赌。

    即便让他们去深思自己所处的境况,那也只是让他们白白地被自己的无力和冰冷的现实不断地抻拉自己的内心,直至胸口的委屈和不甘被生生扯断,最终变成烂在心底的疮痈,再让这股疮悄然钻进眼底深处,成为无法唤醒的麻木。

    将笔头掰直,使用灵力在其中引导墨水,让笔勉强维持在能写字的状态后,科尔曼轻轻呢喃道:

    “不应该是这样,这是错误的。”

    “孩子,那什么是正确的呢?对于我们来说,有饭吃就是正确的了。”

    老人从小便活在这糟乱的巷子里,早已活的通透,他看出了科尔曼此时的挣扎,他理解科尔曼,少年人独有的热血总会对世间的一切不公感到愤懑,可是当他真正看到现实中挣扎在泥潭中的大多数时,又会陷入自我怀疑。

    稍微有些心疼这个善良的孩子,老人伸手帮科尔曼整理好桌上的纸,放到了科尔曼面前,轻轻说道:

    “孩子,你还有工作要做吧?从我开始吧。”

    轻声说了句谢谢,科尔曼将桌上老人整理好的纸张拿到身前,老人身后的人也默默地排好了队,开始挨个接受科尔曼的询问。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简短的问答声。

    年龄、工作、位阶、家庭状况、社交状况、经济状况等等一些列细致的问题,让科尔曼觉得自己不是在写走访报告,而是在写一份屠宰记录。某只羊长了多长的毛,某只鸡下了几颗蛋,某头牛挤了多少奶,而农场主们则会拿着他写的报告,一起坐在餐桌上讨论这些牲畜的未来。

    想到这里,科尔曼心头的无名火更加旺盛,虽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逐渐攥紧的笔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平静,几次都差点将纸张戳破。

    老人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他颤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了两个信封,他先将厚的信封递给了科尔曼:

    “这个是这周的税金。”而后又将薄的那个递过去“这个是给你的辛苦费。”

    科尔曼接过两个信封,他打开了厚的信封向里面看去,里面塞的全是皱巴巴的零钱,其中一些纸币上还能看到明显的污渍,能想象到为了凑这满满一信封的钱要付出多少辛苦,而柯蒂斯也说过,这笔钱最后不一定会落到谁的手上。

    科尔曼将信封合上,重新放回桌子上,他环视在场众人,突然向老人问道“这些税金都是在场这些人凑出来的么?”

    “是的,这个酒吧是我的父亲留下来的,我接手的时候还不是能力者,所以这里自然就落在我的名下了。这些孩子都是因为成为能力者失去原来的工作以后,来我这里帮忙打理酒吧的。”老人解释到。

    “你们把这笔钱交上去了,自己出了意外,有急用钱的地方怎么办?”科尔曼继续问。

    “还能怎么办,大家一起想办法呗,实在没办法,就去借,借不到就等死。”贝克没好气地说到。

    “监察官先生,你不用理他,他最近遇上些事情,稍微一不顺心就会这样。”老人开口打圆场。

    “叫我科尔曼就好。”科尔曼没有在意贝克有意无意的挑衅“他遇上什么事情了?我是监察员,有帮助能力者解决问题的责任。”

    “呵,还帮助解决问题,我的问题是缺钱,你帮助吧。”贝克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对于这种口水话他听的太多了,每次监察员来收税金的时候都会说一大堆这种废话,他们还要笑脸相迎表示认可。

    “缺钱?怎么回事?”科尔曼看向老人,询问答案。

    “他母亲病了,需要一笔钱看病,但是....”老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恰巧碰上了收税金的日子,是么?”科尔曼替老人补全了后半句话。

    “....对。”老人点点头。

    “这样啊。”科尔曼将厚信封推到了老人面前“您是这个酒吧的老板,应该也是他们的主心骨吧,他们之中应该还有其他人有困难,您用这笔钱帮他们把问题解决一下吧。”

    “这...这不合适吧,这是王国的税金...”老人不可思议地看向科尔曼,却没从那双淡蓝色的瞳孔中读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种毅然决然的坚定。

    “怎么不合适?税金的作用就是帮助王国的臣民解决问题用的,你们也是王国的臣民,从你们身上取走税金,再用来帮助有困难的你们,合情合理。”科尔曼微笑,而后他又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地说到:

    “这笔税金是我收的,之后是由我的手给出去的,期间没有经过你们任何一人之手,记住了么?”

    屋内瞬间陷入寂静,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喊了一句记住了,众人才纷纷哗然,七嘴八舌地说到记住了,每个人看向科尔曼的眼神都不一样,有感激,有疑惑,有好奇,他们对这个新来的有些肆意妄为的监察员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情绪,不再只有怨恨。

    老人感受着身后众人的喜悦,不用缴纳繁重的税金就代表着他们有一个星期可以喘息的机会,他们可以让自己吃一顿好的,或者给自己的孩子买一件新衣服,又或者可以攒起来,但是起码直到下个星期的收税日来临,他们都是快乐的。

    他满脸忧容的看向科尔曼“可是...你没事吗,交税的时候差这么一大笔钱。”

    “没事。”科尔曼发自内心地微笑“反正现在只有我一个监察员,有本事他就开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