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鸟鸣山更幽

    “我姓陆，陆离。”

    下了马车，陆离笑了笑。

    临溪向山的官道笔直，被正午阳光照得晃眼。沿着黄沙大道两旁，初夏的树荫下一排停着五十多辆的骡车和歇下许多的马匹。

    每辆车马旁或站或坐着休憩的很多人。

    “杨兄，你们这是……？”看见这一两百人的车队和用毡布盖起来似乎满是货物，堆得的高高骡车，陆离不由一愣。

    他甚至看到树荫下乘凉的十几头骆驼。

    “我们是商队。”杨黔答道。

    “商队？！”

    “商队，就是做买卖的队伍。”杨黔见陆离惊讶，又再解释道。

    “哦！”

    陆离惊讶了片刻。他又抬起眼，在烈日里粗略看了一眼这支队伍。

    他倒不是不知道商队是什么，只觉得这只商队大了点。

    平常日子里，县城门的官道也常常有商队经过，小则一二辆车，三四匹螺马，七八个人。多的也是十几辆车，十数匹骡马，三二十个人。

    而眼前的商队，若是不仔细去看，头尾都不太容易看得见。还有那十几匹骆驼，不是远行出关，跟本就用不上。

    这无疑是一支很大的队伍，这样规模庞大的商队，陆离活了二十三岁，还是第一次见到。

    山溪清冽，取水饮过牲口的车夫们正在树影下就着溪水吃着干粮。

    虽已初夏，但太阳还不是很辣，中午休息片刻，队伍就必须前行，又要继续赶路。

    陆离发现，整支队伍人虽众多，却是很安静，没有人说话，他只看见他们都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风吹过来，陆离耳朵里只能听见风过林梢的声音和偶尔的骡叫马嘶。

    陆离站在这阳光灿烂的官道上，看着这支队伍。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站在另外一个地方，一个人置身于深山之间，层林深处的疏影石径上。

    他不知不觉竟有了“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那般空山鸟语的感觉。

    只见商队里的人也分成几队，有正在低头检视马蹄，管骡马的车夫；手执钉锤，检查车辆的工匠；往来驰骋巡哨的黑衣骑士；手挎藤篮，正在分发干粮的厨子。

    陆离还看见穿插在队伍里三五成群的异服汉子。

    他看着那些包着黑色头巾，身披黑色斗篷，只露出双如寒星般双眼，往来如风的巡哨黑衣骑士，觉得这些人都好像见过，但自己一时又记不起来。

    “他们来自雪区，甘孜出了名的康巴汉子。”杨黔顺着陆离的眼光看向他正在看着的极是彪悍，野性十足的异服汉子。

    “这样的商队很少见。”陆离说道。

    “哦？是这么大的商队很少见？还是人有康巴汉子的商队很少见？”杨黔问道。

    “这么大的商队和有这么多康巴汉子的商队都很少见。”

    “但真正少见的却不是这两个原因。”陆离道。

    “那是什么？”杨黔怔了怔，看向陆离。

    “人很多，却很安静的商队很少见。”陆离说道。

    他一向认为商队应该很热闹，而且他所见过的商队也总是会很热闹。

    南来北往的客商，总是从远方带过来各种各样的新奇货物，也给远方的人们带去各种各样的惊喜和快乐。

    从小姑娘的新裙子，到大姑娘的胭脂水粉；七姑八姨的金银首饰和远方的八卦新闻，还有老太太用来纳鞋底的针线。

    客商们不仅丰富了各个地方人们的生活，也丰富了货商们的钱袋。

    “很安静？”杨黔不理解。

    “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是在行商做生意。”陆离笑了笑，他也觉得初次见面就这样说话不太合适。

    “为那像是干什么的？”杨黔也笑了笑。

    “银子通常都是喜欢往人多的地方钻，商队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杨老板的商队，反而象是“人衔枚，马摘铃”，正在突袭行军中的军队。”陆离沉吟片刻，自己也觉得有些疑惑，想了想说道。

    杨黔愣了愣，不由很诧异，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身旁的陆离。

    “这人说话还真是直接！”

    “我们很爱惜自己的生命。”杨黔仿佛看出来了他眼里的疑惑，笑了笑又说道。

    “我们的商队往返于贵阳和LS之间，由贵阳经ZY过渝州到成都，再走昌都，林芝，最后抵达终点LS。”

    风徐来，碧云青天。

    “这一路五千余里，沿途风景虽美，但路却不是那么好走！”心里仿佛早已万水千山走过的杨黔看了一眼路的尽头那蓝天白云，淡淡的笑起来。

    “你就是陆离？听说是你帮炎九羽解的毒？”

    自古有道行路难，远行的路自然不好走。山高水长，三长两短。平日里普通百姓出趟远门，尚且归期遥遥。何况是骡马背上的金山银山的万里行商。

    陆离尚未接话，只听身后马蹄声响，一个宛转清脆的声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