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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星空,你的模样更加的美丽

    日落之后,周围完全被幽暗支配。

    前线司令部前方架起简单的讲台,四周燃烧的篝火驱除黑暗。

    耳中一边听着啪叽的木柴爆裂声,夜斗转头静静眺望那群喧闹的同行。

    光是在此集合的民警,数量看来至少有五百组搭档。只是不知道原肠动物两千只对民警千人的数字是否正常。

    等了一会儿,一组搭档出现在讲台,现场掀起剧烈的骚动。

    “IP排行两百七十五名的我堂长正……”

    周围有人惊呼出声,夜斗抬头看去。

    他是名秃头蓄胡、散发武者气息的促进者,年龄应该是五十几岁。在以二十岁至四十岁为主的促进者当中,算是年纪偏大的,然而看见他严格的目光加上充满自信的态度、直挺的背脊,没人敢揶揄他是退化的老头。

    身旁如影随形的促进者,名叫壬生朝霞。与木更同样都是黑直发,然而存在感很淡薄,是名气质娴静的少女。不知为何,她的双眼总是紧闭。如此称呼十岁的小女孩或许不太恰当,不过她给人的印象就像我堂的妻子。

    此外最引人目光的,还是他们身上的装备品。

    “铠甲型的外骨骼啊……”

    身旁的缇娜忍不住感叹。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朝霞的装备是水蓝色,我堂则是装备与团旗披风同样放出红光的武士铠甲。这种铠甲当然不是不符合时代的装备。

    “聚集在此的诸位勇士!”

    突然奔进耳中的大喝让所有人抬起头来,原来是我堂正在台上振臂演说。

    “我是被任命担任团长的我堂长正。诸位是为了拯救东京地区特别挑选出来的。能与大家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

    隔了一次呼吸的空档,我堂缓缓环顾集结的民警。

    就连成员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促进者,被我堂看了一眼也不敢冷笑或做出嘲讽的举动。

    “正如诸位所知,原肠动物会透过病毒感染倍数成长,是非常可怕的敌人,但是只要知道对应手段便不足为惧。如今东京地区正遭逢前所未有的危机。能改变那种结果的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其他人——杀了它们!将残害我们父母、朋友、家人、恋人的可恶原肠动物尽量多杀死几只,正是诸位民警的义务。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的历史是由胜利者写下的。不会有任何人对败者寄予同情。”

    我堂握紧拳头,使劲敲打讲台。

    “我们要赢!身为胜利者的我们要创造历史!史书上将会有我们的一页。我们要解决原肠动物,一步也不退让地战斗。让国民、子孙,以及死去的护国英灵以我们为荣!——杀光那些家伙!”

    有如地鸣的欢呼声爆发出来。夜斗因为周围的激烈反应感到吃惊,对我堂的演说咋舌不已。

    内容太过极端,不过对于血气方刚的促进者而言,或许这种方式比较容易理解吧。

    接着我堂具体说明与自卫队携手展开的“第三次关东会战”作战计划。

    然而后续说明与我堂的开场演讲不同,越听越让人摸不着头绪。

    如今原肠动物军团与自卫队加上民警的混编部队,正隔着三十二号巨石碑对峙。

    预测在巨石碑崩塌时,双方的导火线就会点燃。

    到此为止还没有疑虑。不过问题是出在我堂所言的民警运用方式,在担任前锋的自卫队邀请下,民警将以后备决胜兵力的角色作战,希望能痛宰原肠动物。

    但是夜斗回头看去,在遥远夜色的另一端,于三十二号巨石碑附近点灯的正是自卫队夜宿用的照明。

    距离未免太过遥远。

    如果真的期待民警军团作为决胜兵力,那么应该配置在自卫队附近才对吧。

    简直像是想远离瘟神,自卫队与民警军团的距离相隔很远。少说也有一、两公里。

    假使有什么紧急状况需要民警军团前往援助自卫队,等到接获通知赶赴现场,胜负应该已经揭晓了。

    这种感觉很像自卫队刻意疏远民警军团……

    夜斗想到这里,微微摇头。

    不,的确是刻意疏远没错。

    民警无论走到全国各地都不受欢迎。

    以警察组织的观点来看,闯入管辖范围干涉现场的民警好比“抢地盘”的眼中钉,就自卫队的角度看,自己理应担负的国防义务被民警从旁置喙,当然不会摆出什么好脸色。

    民警军团肯定是以决胜兵力为名义,被摆在可有可无的位置。自卫队希望不靠自己这些民警便独立解决。

    察觉到这个事实的人似乎不只夜斗一个。听过我堂的说明之后,面露失望之色的促进者不在少数。

    我堂本人当然也发现了,尽管努力装作平静的模样,但是话语之间的空档还是难掩代表失望与愤怒的叹息,所有人先去野战厨房排队领取食物,再返回帐篷。

    从刚才闻到的香辛料味道大致可以猜到,今天的菜色果然是咖哩没错。虽说不期待味道,但是预料之外的美味让人印象格外深刻。

    饭后夜斗开始整理今晚睡得地方,木更也说“我去一下洗手间。”拿起包包晃到别的地方去了。恐怕是不想被夜斗看到自己为了老毛病而施打胰岛素的模样。

    等到木更回来,在帐棚里提灯的昏暗照明下,夜斗早已被缇娜和夏世缠着躺在床上休息。

    “夜斗,你睡了吗?”

    就在夜斗好不容易哄睡了夏世与缇娜之后,蚊子一般轻微的声音在帐篷里响起,夜斗轻轻的挪开压住自己的腿,小心翼翼的起身走出了帐篷。

    “怎么了?”

    “稍微有点事,你愿意陪我散一下步吗?”

    吹拂肌肤的风不热也不冷,感觉挺舒适,微风伴随虫鸣,沙沙摇晃脚底下的草,按着黑发避免被风吹乱的木更伫立其中,不知为何,木更脸上浮现同时带有担心与害羞意味的微笑。

    “要走到哪里?”

    “这个嘛。”

    木更将双手交叠在背后,转身仰望天空。

    “就走到三十二号巨石碑吧。”

    “有点远啊,不过等我一下。”

    想到这里,夜斗突然想起前线司令部似乎有机车停车场,但是有巡逻的步哨,夜斗对哨兵亮出了民警排名,对方回以敬礼。

    三分钟后,夜斗手中多了机车的钥匙。

    夜斗拿下安全帽,木更则是一脸无奈接过,最后终于放弃似的摇头,将帽带套住下巴。

    夜斗转动机车的油门,飞驰而出,大约骑了三分钟,已经可以看到最前线的自卫队设施,夜斗若无其事通过基地。

    这支部队是步兵旅这种以步兵为主的单位。人数只能依设施规模来推测,不过大约有六千人吧。

    水平排列的装甲车与战车、飞弹发射井,步哨手持司马重工的二一式步枪。

    装备很充足,士气看来也很高昂,这就是自卫队的整体战力……

    骑车进入里面来到巨石碑旁边,四周顿时毫无人影,或许是为了避免人员被巨石碑倒塌的碎片与粉尘所伤,所以特地拉出封锁线。

    骑着车经过的同时抬起视线,矗立地面守护东京地区的巨石碑,不过几天的光景就被白化污染,看起来破烂不堪。

    在巨石碑前方停车,木更拿下安全帽甩甩头,即便是在暗夜依然美丽闪亮的黑发滑落腰际。

    “辛苦了。”

    木更将头盔放下朝着夜斗露出微笑,便大步朝巨石碑的方向走去,不知道木更的打算,夜斗只好默默的跟上。

    “夜斗你也摸摸看。”

    木更来到巨石碑的地基,从用铁箍固定的侧面接近,伸手触摸巨石碑。

    不知道木更的真正用意,夜斗来到她的身边同样轻轻摸了巨石碑一下。

    夜斗过去摸过好几次巨石碑,他还记得那种光滑冰冷的手感。

    然而这次手掌的感觉强烈违背往日的记忆。

    感觉很松散,好像可以轻易揉碎的枯叶,好奇的用手一扣,巨石碑的表面便应声剥落,碎片堆在脚边。

    “真是凄惨。虽说还没侵蚀到内部,但是光侵蚀液就让巨石碑变成了这副德性,巨石碑……真的快倒塌了。”

    夜斗歪着脑袋,仰望直向天际的巨石碑顶端,不禁开始思考。

    “呐,夜斗,你知道巨石碑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吗?”

    木更仰望巨石碑,同时后退几步。

    “这个嘛……巨石碑是用【组合】的方式,把零件带到施工现场,然后再拼起来。”

    木更把脸转过来,露出十分无奈的表情。

    “你真笨。那种答案没法得到额外的分数。直接回答像金字塔的建筑方式不是比较快吗?”

    “金字塔?”

    “建造金字塔时,就是用特殊工具将切割下的石块逐渐堆积起来吧?巨石碑也是用一块块金属建构而成。利用大量运输机与直升机空运到现场,然后在现场加以组合。当然,如果只是单纯堆叠一下子就会被风吹倒,所以还得利用比黏合飞机与太空船金属部分更强力的专用黏着剂。”

    木更自信满满竖起一根手指。

    “至少要一百公尺。”

    她将竖起的手指对准巨石碑。

    “这座三十二号巨石碑要是倒塌,第一步的工程就是迅速堆起一百公尺高的金属块。这么一来普通的原肠动物就会被挡在外面。接下来的一个月则是逐渐累积高度,最后到达一点六公里高的目标。原肠动物大战刚结束时的巨石碑,一开始也不是这么高的。”

    夜斗默默点头。他的确记得大战刚结束的巨石碑比较矮。

    “要累积到一百公尺需要多久时间?”

    “只要凑齐材料与运输机,大概半天就够了。”

    “有这么快吗?”

    “那当然。这可不是个人或企业,而是东京地区政府举全国之力建造的巨石碑。在总共所要花费的十天时间,几乎大部分都是用来等待錵成形。不过就算最后恢复一点六公里的高度,也无法避免从高空误闯的原肠动物——”

    “不光只是那个吧。还有从畸形秀、研究设施、好事的个人饲养者那里逃出来的原肠动物,被输入体液才逃入巨石碑内的人类,以及……”

    “体内侵蚀率超过50%的起始者吧。”

    “为什么政府一定要在这时重建巨石碑?就算拼死盖好新的巨石碑,只要再被毕宿五注入一次錵侵蚀液,工夫岂不是全都白费了,同样的,为什么毕宿五没有袭击这里以外的巨石碑?比起只袭击一个点,多打开几个缺口应该会让入侵更有效率吧?这就是问题所在。”

    木更用食指戳戳夜斗。

    “看来政府已经观察几天,判断毕宿五不打算袭击三十二号以外的巨石碑。就现实而论,从那次以后,毕宿五也没有对其他巨石碑出手吧。”

    “那么理由是?”

    “政府那里也设想出几个假设,不过说真的,他们也搞不懂吧。对了夜斗,难得两个人过来这里,要不要一起脑力激荡一下?”

    夜斗沉默点头。只不过是阶段Ⅳ的毕宿五竟然能沾附巨石碑,一开始听到圣天子的委托说明时,夜斗就对此产生疑问。有智慧与洞察力都很优异的木更一起思考,解决难题的机会就更大了。

    木更竖起三根手指。

    “我也想出三种假设。第一,毕宿五袭击过三十二号巨石碑之后,需要休息很久才能恢复体力。”

    夜斗托着下巴,这种说法很有可能,毕宿五也是一般的原肠动物,既然接触足以使它衰弱而死的錵磁场,那么虚弱也是一定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第二种假设——这里的地理条件会减弱巨石碑的磁场。”

    夜斗环顾四周,放眼望去都是无际的平原。

    “隔壁的三十一号与三十三号巨石碑,地理条件与这里有什么不同吗?”

    木更把眉毛一皱微微的撇嘴,双手抱胸。

    “接下来是第三种假设。由于毕宿五的智慧很低,想不出可以同时袭击多数巨石碑的计划。”

    就连如此说道的木更也都不相信,木更干脆放弃这项假设再次抱胸。

    “木更你觉得会不会是巨石碑本身就有问题,所以毕宿五才会只袭击这里。”

    夜斗仰望头顶凄惨白化的巨石碑,平静的说道。

    “可是,那种事……”

    木更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便拖着下巴思考夜斗的话。

    “的确没错……我倒是没有想到。”

    木更直直望着夜斗。

    “那我就稍微的调查一下这座巨石碑好了。”

    调查结果出现以前,所有的猜测只是徒然以别的假设来解释。

    “夜斗,你也过来这里吧?”

    木更也明白了这一点,于是“嗯~~~”用力伸个懒腰,来到倾斜的草地仰躺下去,望向夜斗拍拍身旁。

    “喔、喔。”

    心脏顿时猛烈跳了一下,以僵硬的动作躺在木更身边,草皮响起沙沙声,满是潮湿泥土的气味。

    偷偷看了旁边一眼,木更白皙的手随意搁在草地上,此外还有美丽的大腿与身体曲线,以及撑起衣料的胸部隆起。

    “呐,夜斗,你看看天空。”

    只顾着偷看木更的夜斗,这才首度望向天空,结果他不由得冒出赞叹的声音。

    银河在没有月光的晴朗夏空闪烁,满天都是明亮的星斗,已经分辨不出哪个才是北斗七星。

    “我们平常都生活在东京地区的光线下。由于街上太亮了,所以星光都被遮蔽。其实夜空是这么美丽。”

    再度看向木更的侧脸,她正微微张开嘴巴,露出有如稚子的表情沉迷于星空。

    比起星空,你的模样更美丽啊。

    如果将胸口涌现的这番话自然说出口,会发生了什么了,夜斗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