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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二两

    日近黄昏,残阳铺了一地金光,落在院落中的一块块残碎的石板上。

    “十文!”

    我正静心打扫了石路,忽然耳畔传来一道细碎声响。

    闻声看去,只见二两斜靠在一棵树旁,悄悄咪咪的向我招着手,似有话要对我说。

    二两便是那日为我开口解围的男子。绿蚁馆中,这人格外话多,做事也机灵。

    疑惑间,我还未走过去,二两就已走来。

    他顺道瞧了眼身后,笑道:“十文啊,这地啊天天都扫,也没什么可扫的。你啊,意思意思就得了。”

    闻言,我不由看了眼穿堂,确定鸿语姑娘不在后,才心安了几分。

    “没明白?”

    二两见我未有反应,继续轻声道:“这么说吧,这绿蚁馆一天也就两三个过路的客人,哪儿用得了你日日仔细打扫呢,照你这么个干法,那桌子脚迟早被你磨出光来。

    “也亏你是新来的不懂,你看这酒馆中谁不是每日都要偷会儿懒,鸿语姑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呀,就是心实,你这样可是会吃亏的。客人来了我们招呼着,这该偷懒的时候还是得偷懒。”

    闻言,我不由愣住。往日在百花楼中,可最是不能偷懒的,一旦被抓住,非打即骂。

    二两似乎有些不满于我的反应,直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说我吧,就是瞧着鸿语姑娘这儿的活儿少,还拿着同别处一样的工钱,才到这里打杂的。”

    “二两,十文,你们在哪儿嘀咕什么呢?来吃饭了!”

    骤然之间,不远处传来高声一语。

    “来了!”二两瞧了我一眼,便跑了过去。

    当我赶到前堂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围坐一处,除了鸿语姑娘和锦枝,她们未与我们同吃。

    我默默坐到了角落,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

    九钱仍旧嫌弃地瞧了我一眼,又看向了桌前寡淡的菜肴,“这都吃了三日的豆腐青菜了,什么时候能见块肉啊?”

    一斤笑了笑,端起酒碗就大喝了一口,“你也别嫌弃了,有的吃就不错了,哪儿管什么青菜和肉?”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九钱不满般瞥了一眼,“姑娘准你每日免费喝一斤酒,你自己倒得口福了。”

    一斤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你这话说的,姑娘又没短了你的工钱。我这人啊就好这一口,哪里有酒喝,我就留在哪里。不过这些日我可只喝了半斤。”

    “半斤?”察觉到气氛尴尬,二两搭话道:“这个名字好,你干脆改名叫半斤得了。”

    “去!就算是半斤那也是八两,也比你大。”

    一语言罢,我险些笑得喷饭,一旁的六艺则直接呛了口水。

    也唯有此刻聚在一起,绿蚁馆中有些生气。

    不过半刻,那盘青菜就已见了底。

    九钱拿着筷子在空盘上搅弄了几下,又叹了口气,“唉,这苦日子可怎么过啊?”

    “你想吃好的,就自己出去买去,我们又没拦着你。”

    “唉,再这么下去,早晚得像七孔他们那样跑路咯。”说着,他又用筷子嫌弃地指了指那盘青菜,“估计明天又是豆腐了。”

    “怎么?吃豆腐是觉得绿蚁馆亏待你了?”

    骤然之间,身后传来清亮一语,只见鸿语姑娘与锦枝正站在门口。

    “哪里的话?”

    九钱意识到自己失言,忙起身招呼,“这绿蚁馆包吃又包住,工钱还同外面的一样,我们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第二家呢。姑娘还没吃吧?我去给姑娘盛些来。”

    “不用,我还不饿,”鸿语姑娘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走近了几步,“你们方才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我好像听到你们聊到什么人了。”

    一斤忙起身拉来了板凳,“哦,我们在说七孔那小子嫌这嫌那,来酒馆干了两日就不干了,是个没福气的。”

    闻言,鸿语姑娘抿唇一笑,不似要发火的样子,“你们就玩笑吧,等哪天这绿蚁馆开不下去了,这日子也就到头了。好了,你们吃好了就去休息吧,今儿晚上应该没什么客人了。”

    闻得话中一丝感伤,一时众人无语。

    二两起身收拾着碗筷,不由笑着开了口,“姑娘是在等掌柜的回来吧?姑娘放心,掌柜的出去也有几天了,今明两天也该回来了。”

    一语言罢,四处沉默。

    我还未从中反应过来,鸿语姑娘就面上一笑,“去!喝了二两酒,就会耍嘴皮子了。我可告诉你们,平日你们做事都给我提起精神来,别被我逮住谁趴在水井旁睡觉。”

    闻言,我不由看了眼一斤。我就曾见过他在清洗酒器时打过瞌睡。

    不久,一斤悄然起身离去,“我吃好了。”

    察觉到衣袖被人扯了一下,我看了眼身旁的六艺,亦是跟着离去。

    “姑娘待人愈发严厉了。”

    过道间,一斤嘀咕一语,便大步而去。

    一斤不似说谎的人,不过相处三日,我倒未觉得鸿语姑娘严厉,反而替我屡次解围,不可谓不热忱。

    似是察觉到我脚步慢了些,六艺停步看了我一眼,恍然在等我。

    我忙默默跟着,思绪却是不断。

    方才二两的话叫我明白了什么。

    只是,是什么人值得鸿语姑娘这般呢?掌柜?绿蚁馆不是鸿语姑娘一个人开的吗?

    冥思之中,我左右睡不着觉。身旁的六艺纹丝不动,倒睡得安详。

    夜半梦醒,我猛然睁眼,瞧着窗外惨淡的月光,不由恍了恍神。

    锦枝还没回房,是我所担心的。

    思虑再三,我决定去看看。

    踩着清冷的月光,四下寂静和黯淡中,我一路向着前堂而去。

    堂前,一道微弱的烛火闪烁着,映着一位姑娘拿着针线刺绣的身影。泛黄的烛光照在她姣好的容颜上,配上唇边的一抹笑意,说不清的温柔。

    “姑娘,都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先回房去休息吧?”

    “不,陆郎说过最迟今日回来,他会回来的。”

    那一刻,我脑海中不由回想起鸿语姑娘几次眺望门外的身影。从我到绿蚁馆的第一日,我就发现鸿语姑娘每日黄昏都会在靠门的地方远眺。

    原来鸿语姑娘是在等什么人归来啊。

    我心中明白了几分,又对鸿语姑娘口中的“陆郎”多了几分好奇……

    翌日,天色微明,绿蚁馆中就已先后起床,各处传来细碎声响。

    四下安静中,九钱一见着我,似是被吓住一般,瞬时惊呼一声,吓得后退一步,“十文,你走路没声音的?”

    听着话中职责,我不由白了他一眼。

    在他眼里,我做什么都能挑出错来。

    经过三日的观察,我算是明白了,这个九钱就是看我不顺眼,在绿蚁馆中算得一个欺软怕硬的人。

    “十文,今儿轮到你去买包子了,银两就放在账台下的第一个柜子里,出门右转就是了。”

    闻言,我看了眼不愿多话的九钱,知他是不会告诉我路的,我只得去了账台处。

    摸索间,果然在下方的第一个柜子里发现了用丝帕包裹的银两。我拿在手中数了数,共二十文。

    往日一人早饭两个包子,算下来也就七人的份,这数怎么算也不对啊。

    难道酒馆多了人?

    疑惑间,我看了眼二楼,别无声响,又瞧着九钱连头也不抬,我只得收好银钱,出了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