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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受辱

    烈阳灼热,炙烤着闲言不语;月辉清冷,氤氲着琴音不绝。

    人来又人往,绿蚁馆终日忙碌,碎语响了一阵又一阵,似乎没有尽头。

    一斤每日都会喝上一大坛酒,似乎不会醉一般。二两话多了些,不知怎么,始终没有要走的迹象。六艺仍然在厨房帮忙,尽职尽责。八方每次洗涤酒器时,都会边哼着小曲儿。

    九钱干活积极了些,每日都会去找锦枝搭话。

    锦枝嘛,眼里只关心鸿语姑娘,始终对九钱爱搭不理,听他们吵上几句别有趣味。

    鸿语姑娘每日起得最早,又待得最晚,似乎不觉疲惫。

    陆掌柜隔个三五日就会来一场以诗会友,但几乎每个晚上,我都会听到那断断续续的琴音。

    至于我,一个跑堂的,每日弯身递酒递茶递饭递菜,不用开口与人打交道于我而言恍然添了另一些本事。

    每当酒馆中有谁欲要有什么小动作,叫我都能第一眼发现。

    每当这时,我就狠狠盯着那桌看,便也相安无事。

    至于客人,来的什么样的都有。但无论什么样,都会在酒足饭饱之前先议论一通。

    “我就说嘛,当初鸿语姑娘买那哑女来是有目的的。”

    “可不是,你们瞧那十文瘦瘦弱弱的,想来也是遭际可怜的,不然怎会来此干活?”

    “嗯,这鸿语姑娘为了酒馆生意,任她无端遭人非议,倒是狠心。”

    当一桌客人再次谈论到了我,我不由皱了皱眉。

    “鸿语姑娘自己做了那档子事儿,自然胆大得很,无非是想要逼迫任家拿出家财,成全她的好姻缘。”

    “唉,鸿语姑娘有了情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瞧着陆秀才半日没见个人影儿,鸿语姑娘倒是忙前忙后的。”

    “这女子嘛,出嫁从夫,如今鸿语姑娘全系那陆秀才一人身上,可不得抓着男人心,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哈哈哈,想来鸿语姑娘是有些本事在身的……”

    闻得这番秽语,我不由看了眼账台处忙碌的鸿语姑娘。

    她的面色平静,除了一丝疲惫之色,风姿绰约不减初见。

    是该抱有怎样的爱意和勇气,才能让这位姑娘不顾世俗目光做出那般惊人之举呢?

    适逢陆掌柜与几个读书人下楼,我忙收起了目光。转眼见三四名华服男子大步悠闲闯入,面色一副玩意,我却觉察到了一丝不善。

    不知怎么,就在他们进入的一刻,我明显觉察到四座的议论声小了些。

    我默默抬头瞧了一眼,为首之人容貌还算端正,一副富家少爷模样,不过眼中桀骜,叫人不寒而栗。

    只见他瞧了眼账台,大步便带人在那最近处坐下,高声一语,“给本少爷来一壶酒!拿最贵的来!”

    “几位客官,您要的酒。”

    九钱恭敬地端来,还未递上桌,便被那人一手拦住,“这是什么酒?”

    “回客官,这是金风玉露酒,十两一坛,是绿蚁馆中卖得最贵的。”

    “金风玉露酒?”那人喃喃一语,不由笑看向旁座,“既是卖得最贵的酒,自然得鸿语姑娘亲自端来,你们说是不是?”

    “对啊,鸿语姑娘端来的酒,别说十两,就是百两,我们钱少爷也是付得起的。”

    旁座应和一语,引得四座议论纷纷。

    “那人谁啊?”

    “你们不知道吧,那是城中富商钱家的少爷,他曾到任家提亲,被鸿语姑娘一口拒绝。”

    “哦……嘘!”

    我默默听着这段话,看着四座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一处,顿生出一丝不妙。

    只见鸿语姑娘松开了陆掌柜相拦的手,上前从九钱手中接过那坛酒便递了上去,“这是钱少爷要的酒。”

    那人立即就拦住了鸿语姑娘的去路,目光满是打量,“鸿语姑娘别急着走啊,我们也算久别重逢,不妨坐下聊聊?若是爷高兴了,兴许还会多买几坛酒呢。”

    鸿语姑娘瞪了他一眼,“我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

    “也对,鸿语姑娘如今守着个破酒馆,哪儿还有闲情弹琴作诗?如今跟了个穷酸书生,只怕每日都在为生计发愁吧?”

    “这就不劳钱少爷费心了。”

    “哐当!”

    不曾想鸿语姑娘刚走一步,那人折扇一挥,桌上的那坛酒便碎了一地。

    “哎呀,手滑了。这美酒都还没喝呢,多可惜啊。不过这酒本少爷既然要了,酒钱还是要给的。”

    说着,旁座哄笑,那人带着满脸惊讶,从袖中掏出一银锭便走到了鸿语姑娘跟前,还不忘打量了眼一旁的陆掌柜。

    鸿语姑娘并没有接,“一坛酒而已,我还是赔得起的。钱少爷若无他事,就请回吧。”

    “怎么没事呢?本少爷听闻鸿语姑娘的酒馆经营不好,可是特意来捧场的,不知鸿语姑娘早知今日,可曾后悔?这书生啊,无非仗着肚子里有几分墨水,可这墨水终不是银子能果腹啊。”

    一时,旁座大笑,分外刺耳。

    我站在一处,并未见到鸿语姑娘的表情,却见得陆掌柜已是青筋暴起,面色阴沉。

    那人见气氛尴尬,闲走了两步,继续道:“本以为鸿语姑娘拒绝了我会找个顶好的,未曾想是这么个不争气的。不过鸿语姑娘喜欢到那番地步,不惜闹得满城风雨,本少爷也无话可说。

    “大家伙瞧这二人,可是郎有情来妾有意啊。别看外界流言蜚语,他们却毫不为所动,情意绵绵。这日日帐暖鸳鸯被,岂是我们这等俗人羡慕得来的……”

    “嘭!”

    话音未完,只听得一声震响,那人就险些摔倒下去。一旁,陆掌柜拳头紧握,一副怒气。

    这一幕,谁也没有料到。

    旁座忙将其扶起,那人摸了摸自己嘴角的血迹,瞬时大怒,“姓陆的!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怎么?你自己做的事还不让人说了?”

    陆掌柜紧盯着,怒吼一声,刹时又是一拳。

    “给本少爷砸!”

    高声一语,四脚袭来。陆掌柜终是书生,被人摔在地上连踹了几脚,不过片刻便被打得鼻青脸肿。

    一旁的鸿语姑娘插手不得,面色一片慌乱,欲要上前阻止,便被锦枝死死抓住。

    另一旁,九钱、二两和闻声而来的八方他们连连阻止着一众仆从砸这砸那。

    我害怕地躲在一处桌脚,只听得鸿语姑娘“不要打了”的嘶哑声语,再听不清其他秽言,只死死抱着一坛完好的金风玉露酒。

    嘈杂声起,客人被这场景震住,纷纷恐惧地离去。

    一时,酒水四溅,场面大乱。

    足足半刻钟后,酒馆才稍稍安静下来。那人见四处别无完好之后,傲然地带人离去。

    此刻,酒气四溢,碎渣一地,引得众人面露苦色。

    “姑娘,您没事吧?”

    锦枝扶起了倒地在侧的鸿语姑娘,突然发现了什么,“姑娘,您受伤了?”

    口吐鲜血的陆掌柜闻言,挣扎着爬起,“阿语,你没事吧?”

    “没事,小伤而已。”鸿语姑娘看了眼自己手腕的一道划伤,眼中镇定地看了眼四处,“你们将这里收拾了就下去吧,今日就到这里了。陆郎,我陪你去后院洗洗。锦枝,去把药箱拿下来。”

    二人搀扶着离去,我们看着满地的残迹,谁也没说一句话,只默默收拾着。

    小半个时辰后,酒馆终于有了些原来的样子,只可惜碎了好几个酒坛,桌椅坏了两套,地上的一抹血迹也恍然有些影子。

    完事,众人默契地回了房,都有口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