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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受辱

    “林世子,你手上的簪花好像还没投吧?”

    喧哗之中,一道问语瞬时叫四处安静了下来。

    座上男子放下酒杯,面上一笑,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支簪花,“哟,你们不提我都忘了。”

    说着,他便走了上前。

    “你们说,世子爷要投给谁呢?”

    “自然是云裳姑娘,去年世子爷就曾为了听云裳姑娘的曲和人打了一架。”

    “可我倒觉得是语冰姑娘。语冰姑娘初来那几日,世子爷日日捧场呢。”

    “这一个是旧爱,一个是新欢,你们说世子爷会选谁呢?”

    轻微的碎响传入耳畔,我的心中寂然。

    我不光知道他没有投,我还发现那位马大人的隔间始终无人出来。

    那位马大人顾忌着这曲成名也就罢了,至于他,他为哪个姑娘打架是他的事。

    可一想到他手中拿着一支簪花,我就心中不平,只垂眸不愿多看一眼。

    “这支簪花……自然是要投给美人儿的。”

    音落的一刻,一支簪花飞入一盒中。

    听得四处高呼着“云裳姑娘”,我已然明晓结果,抱琴回了房间。

    我并不愿多想他对那位云裳姑娘有几分情谊,也并不愿多想自己的容貌是否碍了他的眼。

    我于他,不过是个玩乐之人。

    这个结果并不使我难过。

    杏果也说了,这全凭客人喜好。总之,这场斗曲会,是我输了。

    ……

    随后,楼中不时可听到对那几位成名的姑娘的赞叹之语。

    听说,有很多客人都找她们弹曲,她们也得了很多赏银,风光无限。

    我的日子仍在继续。不过自从在那场比试中连个名次都没拿到后,我悄然感受到了其中微末的变化。

    “姑娘,妈妈说新买的那批胭脂涨了价,就先紧着其他姑娘用了。”

    当杏果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几分。

    哪里是胭脂涨了价?分明是楼中妈妈在兑现她说过的话呢。

    这样的把戏,我在百花楼就已见识过。谁叫我辜负了楼中妈妈的栽培,一出场就落了名了。

    果然,紧接着,我日常的开销便被削减了一半。

    “姑娘,我刚去领衣裳,就剩下这几件了。姑娘放心,下次我定然早些去。”

    “姑娘,我刚去端茶,发现没了茶叶,便随意泡了壶来,姑娘先将就喝着。”

    杏果好心,最终编了各种由头说给我听,恍然怕叫我察觉什么。

    每日粗茶淡饭,有时脂粉未施,我没有过问一句,直到一日发现了她微肿的脸。

    当我久久注视着那娇小面上一道红印时,杏果忙用手捂住了,“是奴婢不小心,在院子里摔了一跤,就蹭破了皮。”

    那泛红的印子,可不像摔出来的。我以前被扇巴掌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

    我一手便拉下了她的手,杏果这才坦言道:“是……是有人说姑娘坏话,我气不过,就争论了几句,才……”

    从杏果闪烁的目光中,我知她仍在说谎。主子失势,丫鬟又能好到哪儿去?

    我的心中难受了几分,取出抽屉便将一个荷包给了她。那里面装的,是楼中客人的赏银。

    “拿去买药。”

    我写下了纸条,一并递到了她手上。

    杏果满眼惊讶,仍不肯接,“不,这是姑娘的积蓄,奴婢不能要……”

    我不在乎那些那些赏银,只将东西给了她,便抱琴出了房门。

    楼中妈妈说,我是个赔钱货,是个光吃米饭的,若不能留住客人,把银子都挣回来,便有我的好果子吃。

    楼中妈妈又说,日后谁找我弹曲,我都要随叫随到。若是惹得楼中客人不快,就免不了要受罚。

    楼中妈妈还说,我的曲子太过悲伤,若再弹那支曲子,便鞭子伺候。

    此刻,夜色已深,我抱着琴走在过道上。

    本该是睡觉的时候,楼中总有几位客人夜夜笙歌,这晚间给他们助兴的活儿,便落在了我头上。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被妈妈捧着的语冰妹妹啊。”

    梨言姑娘领着丫鬟拦在路边,显然是弹完了琴准备回房休息。

    “这都入夜了,语冰妹妹还要去弹曲,真是辛苦啊。”

    她眉目一挑,走近了几步,姣好的容颜显示着好心情,“妈妈也真是的,都不知心疼人。不过是一场比试没发挥好罢了。”

    “梨言姐姐,你和一个哑巴多说什么?左不过是个不被待见的,楼中妈妈都懒得管了。一个新来的还想抢风头,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转角处,又一女子盈盈而来,生的是花容月貌,就是多长了张嘴。

    梨言姑娘戏谑一笑,眼光闪闪发亮,“妹妹说的是,这人啊,就要知道自己的分量。世子爷当日将簪花投给了云裳姑娘,云裳姑娘第二日便出了支新曲,还真是没投错人。”

    她以为我很在意那支簪花吗?那她就想错了。

    另一女子抿唇一笑,目光不屑了几分,“就是,等楼中客人听腻了她的那支曲,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两人大步离去,我稳了稳险些被推搡在地的身子,这才抱琴大步而去,生怕误了时辰。

    好在客人喝醉了酒,并未发觉什么。我默默弹着曲,为着三五个闲谈享乐的客人。

    曲音悠悠,杯酒尽兴,这一弹,便是半夜。

    “姑娘,您喝酒了?”

    当杏果一手扶住我时,我已止不住要干呕。指尖的疲惫和肚中的一丝酸痛叫我一路强撑着回了房。

    是的,我喝酒了。

    那几位客人兴致勃勃,全然忘乎其中,待发觉曲子已经弹了很久之时,硬是要我喝了杯烈酒,才肯放我离去。

    我厌恶这酒的味道,心中生出种无缘头的悲辛。

    似见我难受得利害,杏果焦急地拍着我的背,“姑娘,奴婢为您去熬碗醒酒汤吧。”

    闻言,我拉住了杏果。莲衣姑娘以前就从不喝醒酒汤,我不能连一杯酒都喝不了。

    喝了杯茶水,我觉得肚中好受了些,便打发了杏果离去。

    ……

    一月不到,我就成了春熙楼中不被待见的姑娘,有时就连丫鬟都敢抢我的路。

    楼中又新来了姑娘,点我听曲的客人也渐渐少了很多,被别的事物吸引了去。

    他们说,我的曲音太悲,还是少听为好。

    他们说,云裳姑娘的曲就很好,那位林世子几乎日日都去捧场。

    他们还说,我不过空有一副美人架子,不能说话简直少了分乐趣。

    结果便是,每日残羹冷炙般过着,除了路上不时碰到的冷言嘲笑,日子倒还过得。

    “这支曲子我们都快听腻了,语冰姑娘给我们弹首《霓裳曲》听听吧。”

    又一次弹奏之时,这番话骤然中断了我的琴音。

    《霓裳曲》我听过,是一首轻柔醉人的曲子,可我弹不出手。

    沉思片刻,我为他们弹了另一首清丽曲子。

    那是莲衣姑娘教我的。

    最终,我逃过了客人的追责,却没有逃过楼中妈妈的怒火。

    刚回房间,楼中妈妈就已二话不说地闯了进来,“听说今日你又弹了那支曲子,我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是不是?你既不长记性,我便让你吃些苦头。来人,将她带去杂院给我干活!”

    这厉声一语似要震破我的耳膜,而脸上火辣辣的疼,叫我感受到了几分熟悉味道。

    这一次,不用人带,我就主动去了杂院。

    “去!将那堆衣裳洗了,洗不完,不许吃饭!”

    小厮命令一语,我便走向了井水旁,轻车熟路地打水,揉搓着衣裳。

    “姑娘,您脸上都肿了,还是先抹些药吧,免得留疤。”

    杏果在一旁跟着,眼中满是忧心。

    我没有顾,只默默干着手中的活。

    深秋季节,冰冷的井水浸透我的肌肤,往日弹琴结痂的伤口很快就揉出了血痕。我没有顾。

    杂院的活计有很多。洗衣、烧水、劈柴,凡是下人该做的,我都免不了。此外,住的草屋,吃的是馒头冷饭。

    时有楼中姑娘路过,笑道还从未见哪个姑娘做丫鬟的活的,笑说着楼中趣事,笑说我的遭际。

    我没有顾。

    我任劳任怨地做着一切粗活,就同在百花楼中一样。

    直到第五日傍晚,我给楼中的云裳姑娘送衣裳时,再次遇到了那人。

    我没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