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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侍奉

    外面的世界似乎比春熙楼还要冷些,在扫了一个时辰的雪后,我就已湿了鞋袜,手冻得通红。

    这期间,永叔和听风忙进忙出,似要将整个屋子都清扫一遍。

    最终,永叔瞧我在雪地站了许久,心中不忍,“公子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以前不是对十文姑娘……”

    “永叔您不知其中根源,公子行事自有道理,我们还是莫要插手了。”

    听风冷言一语,便推着永叔没了踪迹。

    四下寂静,唯有扫雪之声。我要早些扫完,否则等日头落下,就难去拔那些杂草了。

    这院子瞧着荒废,却占地很大,走廊、石阶、小路,空着的花圃,凋落的墙皮,屋檐的蛛网,处处都暗藏着积雪落叶,实在难以与外面所见的华丽楼阁相较,想必这院子已经很久未被扫过。

    日近黄昏,一抹明黄之色照着积水的院子,一片清亮。

    蹲麻的我正欲从花圃中起身活动一下,便注意到了道旁一道长长的影子。

    未等我抬头,后面便传来阵阵脚步声。

    “管家通知我还不信,果真是大郎回来了。大郎多年不归府,侯爷日日念叨,如今可算盼着这一日了。”

    伴随着柔声一语,只见一穿金戴银的华服妇人在婢女的搀扶下走来。

    那妇人身量纤弱,柳眉细目,瞧着三十上下,肤色略沉,仍风韵犹存,自有一股富贵气度。

    那人转过身,目光斜视,“姨娘此来有事吗?”

    “哦,”美妇人面上一笑,“侯爷刚传信到府,说要晚些时候回来。姨娘今日事忙,未料到大郎会今日回来,方才归府听闻大郎回府后就去了祠堂待了一下午,这不,姨娘带了些物品过来,都是些被褥茶具之类。姨娘不知大郎喜好,大郎就先凑合用着,等入住后,再为大郎置办新的。”

    话语间,就有丫鬟端来了件件物品,件件精致,质地不凡。

    那人头也未顾,“不用了,日常所用我都带过来了。我这儿什么都不缺,旁的我也用不惯。”

    妇人尴尬一笑,打量着四处,“哦,此来还想问问,大郎这儿可缺人手使唤?这院子久不住人,大郎今晚还是去云轩院凑合一晚,明日等下人打扫干净了,再搬过来也不迟。大郎觉得如何?”

    他转过身,目光回旋了一番,“这些想必管家都已经告诉姨娘了,这院子极好,我也不缺打扫的人,我今晚就住这儿了。姨娘若无他事,就请回吧。”

    妇人这才留意到了院子里还有一人,正欲向我走来,身后又是沉沉一语,“姨娘,你可不能再往前走了。”

    一时,妇人脚下一停,面色尴尬一笑,只看向了我,“这位……便是大郎今儿一早从春熙楼买回来的姑娘吧?只是听闻还是个哑巴,如何能服侍好大郎?永叔和听风一老一小的,到底没女子细心,姨娘给大郎挑了两个知根知底的乖顺丫头,大郎不妨留下使唤?”

    “姨娘想要往我房中塞人是不是也太心急了些?”

    他斜眼瞧了眼那几名行礼的清秀丫鬟,“这春熙楼的姑娘我买了便买了,日后便是我的丫鬟,我看谁敢乱嚼舌根?”

    那妇人眼中一顿,忙和善笑道:“大郎误会了,姨娘也是想着多个人服侍安心些,这丫头留在身边也无妨事,若大郎不愿我也不勉强,日后府中有什么需要尽可来找我。大郎今日劳累,就先歇着。等侯爷回来,我就派管家告知你,姨娘就先走了。”

    一众仆从行礼退去,那人已进了屋。

    我默默看着,有些奇怪,那妇人靠近我时一身暖气,全然不似外出方归的样子。

    世人都说,广南侯夫人虽是小妾上位,却温婉贤淑,持家有方,待人亲和。今日所见似乎有些出入。

    这侯府似乎也暗藏着风波。不过这与我没什么关系,我又埋头拔着杂草。

    雪尽之时,天边的一抹亮色隐去,风声簌簌。

    屋中还未点烛火,便又有一道脚步声而来,“大公子,侯爷回府了,夫人派老奴来通知您。侯爷现在正在用饭,大公子可要过去请安?”

    “今日天色已晚,本公子劳累了一天,想早些休息。”

    屋内传来冷言一语,房门人小站了片刻不见人影,终是转身离去。

    又过半刻,房中亮起了灯火,一轮残月照着残雪,四处朦胧可见。

    寂静之中,听风端着什么进了屋。微风中,我敏感闻到了一股药味。

    是的,那人受了伤。可今日竟像个无事人一样。

    不作他想,借着微弱的光亮,我肚中空空,不由加快了手中速度。

    这一蹲,便是半夜。

    此时的月亮露了全貌,硕大而圆,清扫出来的院子亮堂堂的,晚风吹拂,四下一片安静。

    我被人引了路,住在了府中西北角的一间破屋。

    管家说,此处平日少人,倒是个不错的住处。

    领路的人说,这里以前是一处马厩,后来改成了茅屋,也没人用。

    房屋简朴,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椅子。此外,别无他物。

    这让我想起了百花楼的那间破屋,不过这屋子还算严密,不漏风。

    我心中苦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磨出了血泡,膝盖磕破了皮,一碰就疼。

    这久违的感觉啊……

    我又成为了一个丫鬟,而且决定做好一个婢女的职责。

    当翌日清早那扇房门被推开,他看着我端着热水恭候在侧时,我明显从那副冷漠神色中感受到了一丝惊讶。

    听风昨日告知我,说日后他的日常饮食都由我一人服侍。我自然是要早早起床备好一切的。

    他没有说什么,我自然也没有话说。

    我默默侍奉着他洗脸、漱口。

    作为一个颇有经验的丫鬟,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我都知道。

    当一切刚刚结束,我就已从厨房端来了早饭。

    按理来说,主人用过后,下人才能去吃自己的。

    我默默为他摆好了膳食。米粥、糕点、蛋羹、小菜,道道精致,不愧是侯府用度。

    之后,未等他开口,我便埋头站在了一侧。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憋着口气,昨晚手上的伤并不叫我觉得难受,今日面前的美食亦不能勾起我的食欲。

    少顷,他拿起了筷子,入眼只是一道身影。

    待到那筷子落下,我眼疾手快地送上了漱口水,又是一盏热茶。

    他什么也没说,似是习惯了这般服侍,只接过了丝帕,擦了擦嘴,起身便进了内室。

    不过半刻,我便再次出现在那扇房门之外,等候着里面吩咐。

    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我绝不会多出现在他面前一刻,送了东西便行礼离去。

    不过我不用看也知道,他正坐在窗边,闲看着什么书,或是写着什么字。

    他看什么书,我不关心;他写什么字,我也不关心。我只在他叫茶的时候递茶,或是将管家不时送来的糕点之类送去。

    晚间,我则为他点灯,然后站在门外,吹着寒风。

    凡此种种,他挑不出错处,什么也没说,我自然无话可说。

    一晃,三日过去。他除了吩咐让听风将那些糕点倒掉,一切如常。

    第三日傍晚,那位管家再次现了身,不过他的手上并未拿什么。

    “大公子有礼。”

    他向屋内行了礼,面色有些严肃。

    屋中人走出,有些不悦,“又怎么了?”

    “大公子归府三日都未去向侯爷请安,侯爷请公子过去一趟。”

    “也好,就过去瞧瞧。”他随意一语,便指了指我,“你,跟上。”

    这人去请安都要带着我,分明是不想我好过。

    果然,在走到房门的一刻,我就明显觉察到了里面几道打量的目光。

    谁会乐意瞧见一院之主身旁跟着个又丑又哑的丫鬟,还是出自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