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赠剑
他眼中一顿，似乎没有预料到，继而抬手打开了木盒，“这……”
这盒中呈放的，乃是一柄打造精良的青光长剑。这把剑，其实在木屋生活的第三日，我就想给他。
可心中一直不忍。
“听人说，你冬日生辰，我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就先将礼物送你了。这剑比不得价值连城的宝剑，但这剑穗是我亲手做的，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他目光欢喜地取出，只瞧了眼那锋利的剑刃，便摸着那剑穗不住地打量，“喜欢，只要是阿音送的，我都喜欢。这把剑瞧着精致得紧，你哪儿来的银子？”
我面上一笑，“在悬壶馆做了三年，总归是有点积蓄的。本来啊……”
他笑着追问道：“本来什么？”
“本来那笔银子我是想过两年带着天冬买个好地方住下的，现在有了你，就用不到了。”
“没关系，日后我养着阿音……”
看着面前人欢喜的表情，我伸手为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林庭之，送你这把剑，我其实更希望你到边塞的时候，能够时常忆起我。”
那一刻，他身体一僵，恍然连手中的剑也有些拿不稳了，“阿音，你说什么呢？”
我静看着面前惊讶的少年郎，“月牙族进犯西塞，是宴都人尽皆知的事。林庭之，你诚实地回答我，你真的甘愿做一个众人口中的‘逃兵’吗？你真的愿意抛却心中犹存的一腔壮志与热血吗？你真的不在意他们无止境的非议，压得你一辈子抬不起头吗？”
他忙摇了摇头，“我不在意！阿音，只要你再给我些时间，我……”
“可是我在意啊，林庭之。我可以不在意那些声名，不在意流言蜚语，可我在意你的一腔抱负无处施展，在意你的一腔热血无处置放，不忍你就此踌躇满志。”
我一字一句说着，心中悲切。
林庭之，正因为见过你最落魄、最失意的样子，我才更要放你走。你本就是翱翔天空、击水三千的雄鹰，岂能一直受困于潭水？你应有一方阔远的天地。我深知那心底的创伤，不是靠做善事挽回声名就能弥补的。
“不！不是这样的！”
我看着面前激动之人，心中暖意涌动，“其实那晚若我没有主动亲你，你是打算参军的对不对？因为我的突然之举，让你改变了所有的计划。你为了我做了那么多，我又怎能无所回应呢？
“林庭之，我只等你五年。”
行至此生，我见过了莲衣姑娘的苦等，等一不归之人；我也见识了姚夫人与赵先生的彼此错过。
我也期望有一段如鸿语姑娘和陆大人一般的爱情，不求轰轰烈烈，只求结局美好。
我给自己以勇气。
林庭之，我只给你五年。五年时间，我会在宴都，等候你的归来。
他错愕地看着我，面上神色复杂，良久，才有了回应，“阿音，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愿意等我吗？”
我坚定了心中答案，“是，多一天都不等。话已说完，我该回去了，你也该回去准备了。”
此刻，我不想把自己弄得狼狈，遂大步地走了。
“阿音，若我五年之内回不来怎么办？”
桥头上，身后传来一道高声。
“若五年之内你回不来，我就离开宴都，嫁给他人，彻底把你忘了。没了你，我还求不得一段金玉良缘了吗？”
“我不许！”
耳畔又是一句高呼，我继续走着，害怕自己会忍不住落泪。
“阿音，若我一去不回怎么办？”
“你若敢死，我就为你殉葬！”
“我不许！”
这一次，他跪在了地上痛哭。我不忍看，慌乱地跑了。
我跑过了河流，跑过了街市，直到悬壶馆的后院，汗水簌簌落下，泪水已干，心中并没有多么悲戚。
大抵这世间真情都需经历一番磨难吧。所以林庭之，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
第二日，林庭之并没有来，我只收到了听风的传信。
信纸上，字字如金，“三日后，望得阿音城门相送，浅诉衷肠。”
我的回信里，只一“好”字。
一切准备妥当，大军整装待发，这是宴都城中人尽皆知的事。
我在悬壶馆，默默等候着那日的到来。
“就是这儿，给本小姐仔细找！”
而就在前一日晚，意外不期而至，只见一群人闯进了后院。
我端着药碗惊讶于这突然的一幕，念着天冬，忙走了进去。
“可算找到你了，原来是你啊。”
刚刚踏进，我便被人拦住。这是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华丽的衣裙衬托着姣好的容颜，只眉间一丝戾气，破坏了美感。
顾小姐，顾雅，时隔多年，我没想到会再次遇到她。那么她此来是作何呢？
我突然想到了她对我所做的，不由后退了几步。
侍从拦住了我的去路，也拦住了天冬。她向我走近了几步，“你竟没死，还在这医馆生活了近四年，还真是好样的。”
我听不懂她的话，更不喜她这个人。
但她显然是为我而来，“庭表哥前几日为了你，与林伯父闹得不可开交，连侯位都不要了，你还真是包藏祸心、手段高明啊。”
那一刻，我心中一震，久久不能平复。
原来他那日的疲惫，是因为此。
“就你一身份下贱的青楼女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你也配！”
话语间，一手掌袭来，一如当年那般，高傲、蔑视、不屑。
我一手就抓住了那袭来的手。这一次，她在我眼里，可不是什么高人一等的小姐。
“顾小姐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可以走了。”
“你竟会说话！不知羞耻！”
她面色愠怒，瞬时花了花容月貌。
“啪！”
见其愈发嚣张，我毫不留情地回应了她，“当年那一巴掌，今日也该还回来了。我是青楼出身，怎知什么羞耻呢？
“顾小姐若是想要在此闹事，官府就离这不远。不过我这人向来喜欢有仇报仇，天冬，去把我房中养的毒蛇请过来。”
天冬闻言，忙进了屋。其余人纷纷瞠目，有了惧意。
“你！你怎么敢！”
顾小姐抹着自己的脸看了一眼，害怕般后退了一步，“我告诉你，庭表哥乃是侯府世子，身份贵重，不是你这等人可以肖想的。”
我心中冷笑，只觉那声“表哥”刺耳，“哦，我不配，你就配吗？”
她又回退了一步，目光躲闪，“就算我不配，庭表哥也早有婚约在身，对方乃是世家小姐出身，那还是他母亲在世时定下的。难道你要他为了你与他的父亲反目，闹得身败名裂不说，还要他背弃他母亲的遗愿吗？”
恰逢屋中传出响动，她言罢便带人匆匆离去。
寒风凛凛，我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十文，你这般跟了我住，就不怕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吗？”
“我听得多了，才不在乎呢。那么你呢？
“我？”
“对啊，堂堂侯府世子，跟着我一个无名无姓又无权无势的女子，日后就不怕遭人非议吗？像你这样的人，就没有什么婚约或者未婚妻之类的？”
“我也不怕那些流言蜚语，至于婚约嘛……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更多的，则是一种莫大的悲伤。那婚约，是真的。
我知他不喜他的父亲，也不惧那些流言，我可以不去多想，可是他的母亲呢？
我真的要为了一己之私，让他违背他母亲的遗愿吗？让他背负不该的骂名吗？
我的脑海中不断回旋那最后一番话语。这心不知怎么，突然有了些退缩。
我突然认清了自己的身份。那三日如同浮梁一梦，不切实际。
原来一个人在用完莫大的勇气之后，会是莫大的清醒与无措。
悲伤之中，察觉到身下的拉扯，我这才回过神来，摸了摸天冬的小脑袋。
那屋中并没有毒蛇。天冬的关心，我也感受到了。
可我还是难过。
这盒中呈放的，乃是一柄打造精良的青光长剑。这把剑，其实在木屋生活的第三日，我就想给他。
可心中一直不忍。
“听人说，你冬日生辰，我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就先将礼物送你了。这剑比不得价值连城的宝剑，但这剑穗是我亲手做的，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他目光欢喜地取出，只瞧了眼那锋利的剑刃，便摸着那剑穗不住地打量，“喜欢，只要是阿音送的，我都喜欢。这把剑瞧着精致得紧，你哪儿来的银子？”
我面上一笑，“在悬壶馆做了三年，总归是有点积蓄的。本来啊……”
他笑着追问道：“本来什么？”
“本来那笔银子我是想过两年带着天冬买个好地方住下的，现在有了你，就用不到了。”
“没关系，日后我养着阿音……”
看着面前人欢喜的表情，我伸手为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林庭之，送你这把剑，我其实更希望你到边塞的时候，能够时常忆起我。”
那一刻，他身体一僵，恍然连手中的剑也有些拿不稳了，“阿音，你说什么呢？”
我静看着面前惊讶的少年郎，“月牙族进犯西塞，是宴都人尽皆知的事。林庭之，你诚实地回答我，你真的甘愿做一个众人口中的‘逃兵’吗？你真的愿意抛却心中犹存的一腔壮志与热血吗？你真的不在意他们无止境的非议，压得你一辈子抬不起头吗？”
他忙摇了摇头，“我不在意！阿音，只要你再给我些时间，我……”
“可是我在意啊，林庭之。我可以不在意那些声名，不在意流言蜚语，可我在意你的一腔抱负无处施展，在意你的一腔热血无处置放，不忍你就此踌躇满志。”
我一字一句说着，心中悲切。
林庭之，正因为见过你最落魄、最失意的样子，我才更要放你走。你本就是翱翔天空、击水三千的雄鹰，岂能一直受困于潭水？你应有一方阔远的天地。我深知那心底的创伤，不是靠做善事挽回声名就能弥补的。
“不！不是这样的！”
我看着面前激动之人，心中暖意涌动，“其实那晚若我没有主动亲你，你是打算参军的对不对？因为我的突然之举，让你改变了所有的计划。你为了我做了那么多，我又怎能无所回应呢？
“林庭之，我只等你五年。”
行至此生，我见过了莲衣姑娘的苦等，等一不归之人；我也见识了姚夫人与赵先生的彼此错过。
我也期望有一段如鸿语姑娘和陆大人一般的爱情，不求轰轰烈烈，只求结局美好。
我给自己以勇气。
林庭之，我只给你五年。五年时间，我会在宴都，等候你的归来。
他错愕地看着我，面上神色复杂，良久，才有了回应，“阿音，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愿意等我吗？”
我坚定了心中答案，“是，多一天都不等。话已说完，我该回去了，你也该回去准备了。”
此刻，我不想把自己弄得狼狈，遂大步地走了。
“阿音，若我五年之内回不来怎么办？”
桥头上，身后传来一道高声。
“若五年之内你回不来，我就离开宴都，嫁给他人，彻底把你忘了。没了你，我还求不得一段金玉良缘了吗？”
“我不许！”
耳畔又是一句高呼，我继续走着，害怕自己会忍不住落泪。
“阿音，若我一去不回怎么办？”
“你若敢死，我就为你殉葬！”
“我不许！”
这一次，他跪在了地上痛哭。我不忍看，慌乱地跑了。
我跑过了河流，跑过了街市，直到悬壶馆的后院，汗水簌簌落下，泪水已干，心中并没有多么悲戚。
大抵这世间真情都需经历一番磨难吧。所以林庭之，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
第二日，林庭之并没有来，我只收到了听风的传信。
信纸上，字字如金，“三日后，望得阿音城门相送，浅诉衷肠。”
我的回信里，只一“好”字。
一切准备妥当，大军整装待发，这是宴都城中人尽皆知的事。
我在悬壶馆，默默等候着那日的到来。
“就是这儿，给本小姐仔细找！”
而就在前一日晚，意外不期而至，只见一群人闯进了后院。
我端着药碗惊讶于这突然的一幕，念着天冬，忙走了进去。
“可算找到你了，原来是你啊。”
刚刚踏进，我便被人拦住。这是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华丽的衣裙衬托着姣好的容颜，只眉间一丝戾气，破坏了美感。
顾小姐，顾雅，时隔多年，我没想到会再次遇到她。那么她此来是作何呢？
我突然想到了她对我所做的，不由后退了几步。
侍从拦住了我的去路，也拦住了天冬。她向我走近了几步，“你竟没死，还在这医馆生活了近四年，还真是好样的。”
我听不懂她的话，更不喜她这个人。
但她显然是为我而来，“庭表哥前几日为了你，与林伯父闹得不可开交，连侯位都不要了，你还真是包藏祸心、手段高明啊。”
那一刻，我心中一震，久久不能平复。
原来他那日的疲惫，是因为此。
“就你一身份下贱的青楼女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你也配！”
话语间，一手掌袭来，一如当年那般，高傲、蔑视、不屑。
我一手就抓住了那袭来的手。这一次，她在我眼里，可不是什么高人一等的小姐。
“顾小姐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可以走了。”
“你竟会说话！不知羞耻！”
她面色愠怒，瞬时花了花容月貌。
“啪！”
见其愈发嚣张，我毫不留情地回应了她，“当年那一巴掌，今日也该还回来了。我是青楼出身，怎知什么羞耻呢？
“顾小姐若是想要在此闹事，官府就离这不远。不过我这人向来喜欢有仇报仇，天冬，去把我房中养的毒蛇请过来。”
天冬闻言，忙进了屋。其余人纷纷瞠目，有了惧意。
“你！你怎么敢！”
顾小姐抹着自己的脸看了一眼，害怕般后退了一步，“我告诉你，庭表哥乃是侯府世子，身份贵重，不是你这等人可以肖想的。”
我心中冷笑，只觉那声“表哥”刺耳，“哦，我不配，你就配吗？”
她又回退了一步，目光躲闪，“就算我不配，庭表哥也早有婚约在身，对方乃是世家小姐出身，那还是他母亲在世时定下的。难道你要他为了你与他的父亲反目，闹得身败名裂不说，还要他背弃他母亲的遗愿吗？”
恰逢屋中传出响动，她言罢便带人匆匆离去。
寒风凛凛，我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十文，你这般跟了我住，就不怕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吗？”
“我听得多了，才不在乎呢。那么你呢？
“我？”
“对啊，堂堂侯府世子，跟着我一个无名无姓又无权无势的女子，日后就不怕遭人非议吗？像你这样的人，就没有什么婚约或者未婚妻之类的？”
“我也不怕那些流言蜚语，至于婚约嘛……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更多的，则是一种莫大的悲伤。那婚约，是真的。
我知他不喜他的父亲，也不惧那些流言，我可以不去多想，可是他的母亲呢？
我真的要为了一己之私，让他违背他母亲的遗愿吗？让他背负不该的骂名吗？
我的脑海中不断回旋那最后一番话语。这心不知怎么，突然有了些退缩。
我突然认清了自己的身份。那三日如同浮梁一梦，不切实际。
原来一个人在用完莫大的勇气之后，会是莫大的清醒与无措。
悲伤之中，察觉到身下的拉扯，我这才回过神来，摸了摸天冬的小脑袋。
那屋中并没有毒蛇。天冬的关心，我也感受到了。
可我还是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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