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第一节） 急煎煎高价欲赴高中府 兴冲冲信步落户小县城

    上回写到，小鼎一家人为那迟迟未到的录取通知书而忧心忡忡，多方打探仍然是杳无音讯。

    柴油灯在这夜幕下的三间瓦房的堂屋里静静地立起黑红的焰子，映出几张黑红的脸。

    “再问问表舅吧！他消息灵通。”大哥对父亲说。

    小鼎缩在被窝里像一个罪人。

    第四天，天麻麻亮大哥就去找表舅。

    “这不是明摆着支乎你吗？”表舅听了大哥的话以后说，“马上要国庆节了，哪个学校还不开学？我们街上老李家的娃儿早去冈阡商校报到了，昨天放国庆节假都又回来了。看来二娃儿是没考上，二娃儿说的成绩准不准？”

    “二娃儿从来不说瞎话。”大哥说，“不过，也不亏他，起先说得好好的报考高中，说改他可就把志愿给改了！”

    “上高中，我倒能帮上忙，不过，现在的报考政策是报中师中专不能兼报重点高中，报重点高中就不能再报中师中专。普通高中，兴许可以。”表舅分析道。

    “横竖是种地的命，上两天学能识几个字算了。不过……表舅，您看二娃儿这身小力薄的，能干个啥？”大哥沉思了一下，“要不找个普通高中上上？村上孩子都是初中毕业，好歹让二娃儿多读两年书，这娃儿也听话，也好学习。”

    表舅点了点头，安排了一下生意，骑上脚踏车，驮上大哥去四十多里外的远山店高中，远山店高中的门卫是表舅的丈哥。

    山路崎岖。

    一道道荒岭，一条条沟岔，大哥与表舅轮换着蹬自行车驮着对方，左拐右拐，蜿蜒蛇行，汗流浃背，一路无话。

    经过一座漫水桥是一溜漫上坡，坡顶上长颗大槐树，槐树下蹲着几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各自握着顶大草帽扇着干热的风。这里是冈坡地，地薄，秋庄稼已经差不多被收完了。

    爬过坡顶的脚踏车驮着表舅和大哥一溜下坡滑到了一个村口，鸡鸭鹅、猪牛羊、猫狗兔都出现了，只是不见有人。

    表舅驮着大哥往南拐，顺村边一条石子路颠颠簸簸地又骑行了一支烟功夫，再跨过一条大路，一道用齐整整石头砌成的长院墙横在他们面前，院墙中间留一道丈把宽的大门，一副锈迹斑斑的用铁管焊的栅栏大门半开着。

    大哥认出大门右侧墙上挂的白木板上的斑斑驳驳的黑漆字：远山店高中。

    “给，你提着这个。”表舅递给大哥一个黑提兜。

    “两瓶大曲，一条香烟。一会儿见了你大舅，你就说这是你给他买的。”大哥接过来，挺沉。

    门卫大舅并没有在门卫室，问了好一会儿，才在院墙外的一块空地里找到他，他正在那块空地上种大白菜，两手的泥巴。

    大哥将提兜递过去：“大舅，我给你带两瓶大曲酒。”

    大舅哈哈大笑着接过去，掀开兜子就往里面瞅，一边咋咋呼呼地说：“你这样娃儿呀，你看你，自家亲戚，外气啥咧！走走走！回家吃饭去！”大舅的家就是大门口的那两间门卫室。

    木然的大舅妈接过大舅的黑提兜，打开看了看，脸笑成了一朵黑牡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