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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能打败甲方的永远不会是乙方

    此时,小表妹在秦红玉耳边窃窃私语。

    “谁要与你赌了?”

    秦红玉虽然不太信他有这个本事,但无论如何是不会放他去书院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小表妹偷偷地望了他一眼,见萧华正盯着她,她顿时低下头。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他也是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只得出歪点子,“谁能借我一百两银子,三年后我还她一万两。”

    “那若是还不了,岂不是亏大了?”秦红玉笑道。

    “把我卖了总能还了吧!”萧华有些气恼。

    卫惊鸿见他如此倔强,颇有些驴脾气,不仅没笑,反而动了恻隐之心:“那个卖身的玩笑开不得!我借你一百两银子,不需还一万两,原数奉还即可。”

    许多官老爷们独好龙阳,一个俊俏书童可比丫鬟值钱,技术好的几百两得值的,特别是在书院里,这样的书童是抢手货。

    “你若是拿这一百两银子,便别再认我!我自当这辈子没见过你!”

    秦红玉可不是吃素的,将这狠话一撂,掷地有声,就问问,你敢不敢拿别人的钱?

    卫惊鸿被怼得也是满脸通红,闭口不言。

    殷风起砸了砸舌,这红玉的性子可真是让人头疼,只得说中间话:

    “二妹妹切莫生气,卫妹妹也是起了爱才之心,三郎不过想读书科举而已,本就是好事,不如这样,让他在附近的私塾学馆里读一读,只给他三年时间,若不能中,便老老实实回来成亲过日子。”

    秦红玉看着面色耳赤的卫惊鸿,也有些过意不去,但她这小脾气就是忍不住,也不想伤了姐妹感情,轻轻拉过她的双手,握在手里,长叹了一口气:

    “好妹妹,我是被三郎这驴脾气给气糊涂了,姐姐与你道个不是,切莫往心里去!”

    够狠,我认输。

    他看明白了,这秦红玉是有大私心的,掌控欲极强,这从她生活中就能看得出来,所有丫鬟仆人都怕她。

    但他从五岁到十五岁,吃好的穿好的,秦家从没亏待过他,不仅送家业,还送漂亮的小媳妇,一切都与他筹备好了,不说荣华富贵,但至少有一个小家。

    算了,不与她计较!

    来日方长,慢慢有的是时间去想法子,以他的能力,大不了边赚钱边读书,就是苦一点呗!

    萧华颇有些唾面自干的说道:“二表姐,我刚就是开玩笑,还是依你的意思,都依你!”

    小表妹侧过脸,亲昵地握住姐姐的一支秀发,不停地用手指绞着,偷偷地傻笑。

    边说着,他从桌上把那五两银子再次塞进怀里,“卫姐姐,听说你那青竹别院里办了个私塾,你看可否免了我的束脩!待日后我赚了钱,定会补偿你,还请卫姐姐可怜可怜小子囊中羞涩!”

    他的本意还是想去那些知名的书院读书,那里虽然贵,但教学资质是真的好。

    如今二表姐万般阻拦,这是去不成了!

    至于附近有名气的学馆,每月的束脩酬金就要一两银子,这五两银子,怕是不够。

    他还得撑到明年二月份的童生试的县试,这近半年的时间,这钱得省着花。

    但听萧华要去卫惊鸿那里的私塾,秦红玉顿时心里又烦躁起来,望着卫惊鸿玉一般的面容,就是她也要动凡心。

    再者这卫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对那些肯上进的少年郎舍得花钱,若是去了她那里,他当真开了窍,得了她的心意,那这煮熟的鸭子岂不是拱手让人,哪里肯答应:

    “罢了,我再多与你十两银子,你就在隔壁的学馆读一读吧!”

    这,意外啊!

    果然能让甲方妥协的永远不会是乙方,只能是她的对手。

    “二姐姐说的是!”卫惊鸿也不愿多说。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转瞬即逝,众人又恢复欢声笑语,只是无形之中,多了一层隔阂。

    秦红玉也觉着自己的话有些伤卫惊鸿的面子,但她并不后悔,哪怕过意不去,还是得亮明态度,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不能抢。

    许是对她有些歉意,于是秦红玉一直拉着她说悄悄话,想着如何弥补一下双方的关系,两人吃酒谈心。

    小表妹则在一旁为她二人斟酒。

    萧华一个人坐在帘外,甚是无趣,走出屋外透透气,望着暗流涌动的龙浦江水出神。

    “殷姐姐?”他侧头见殷风起也走了过来。

    “还知道叫姐姐?”

    殷风起嗔怪道,“刚才与你使了多少眼色,却是不听!”

    萧华愣了下,好像有点印象,但他没理会。

    “你二表姐嘴硬心软,跟你一样是个犟脾气,只能顺着来。要钱的办法多着呢?你只要不乱花,待用完了那五两银子,她定会再给你的!”

    萧华疑惑,真是这样吗?

    “今天你若不是这么犟,硬顶着她的脾气拧着来,把她气成那样!后面再苦求几翻,她定会心软允你,那书院也不是不能去!”殷风起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挠了挠头,印象中只知道秦红玉对自己很严,也很好,只是有些意外她今天的态度。

    “罢了,不说你了!与你一件好事,若是机缘到了,定是你的造化!你跟我说一说,你可真的能看懂佛郎机文?”

    殷风起说话总是一副微风拂面的感觉,与人相处总是很和气,很理性,情商高,能有如此人脉关系,也看得出来是极聪明的女子。

    而卫惊鸿则很感性,喜欢看书读诗,喜欢安静,总会为别人的故事而感动,然后送钱,这侠名也正好印证。

    “自然会的。Olá!Bomdia!boatarde!boanoite!”

    萧华很顺畅地把会的几句都说了,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佛郎机语,印象中佛郎机是多个欧洲海权国家的混称,不过拉丁语系大同小异。

    而且这些词句,在那本拉丁字母注解都有,想来不会有大的出入,只要证明自己读懂了那本书即可。

    若是他们会说英语该多好,那自己还能当个翻译呢。

    殷风起一听,也是惊的一愣一愣的,表情极为好看,嫣然一笑:“这是何意?”

    “就是,与人客气打招呼的意思!”本来是想说“你好”,但想了想这年头,周朝人打招呼可不会这样说。

    “待会,我带你去前亭……”殷风起与他交代了一会,让待女去前亭看看那些人谈的如何了。

    那边已经撤了酒席,正在吃茶点聊天,于是领着他来到前亭。

    “学台大人,府丞大人,通判大人,诸位举人老爷,今日茶点可还满意?”殷风起领他上前。

    “许久不见你的踪迹,还以你将我等忘了呢?”承天府府丞魏观峰与她相熟,说笑道。

    众人附和,又是一阵说笑。

    “这位哥儿是?”魏观峰见她领着人来的,见她投过来眼神,立马会意,怕是想结识学政的。

    殷风起给萧华示意。

    “小子萧华,拜见学台大人!拜见府丞大人,通判大人,诸位老爷!”他给学政赵觉行礼,然后又与众人见礼。

    然后殷风起又将萧华能看懂佛郎机语的事与众人说了,赵觉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赵觉厌倦朝堂争斗,一心研究西洋学,曾任翰林时就与佛郎机人罗儒厚相交莫逆,平时两人结为好友,一直钻研西学书籍。

    罗儒厚不仅是佛郎机人,还是大周钦天监监正,哪怕阉党当政,依旧地位独特,在皇后面前能说上话。

    于是萧华当场说了几句,赵觉虽然一起钻研西学书籍,但对这佛郎机语完全不懂,他只是学那些翻译过来的成品书籍,并不具备能用佛郎机语读写的能力。

    “听这口音,倒是极像的。不过,这佛郎机语,我也是懂得不多。”赵觉捻须一笑,大方承认,“你既然会佛郎机语,都读书哪些佛郎机书?”

    “小子也是懂的不多,仅会几句打招呼的话罢了。书也看得也不多,《几何原本》懂一些。”萧华不敢说大话,怕兜不住。

    “《几何原本》?哈哈,这书可是了不得。”赵觉于是随意问了几个关于等腰三角形的题,颇有些考校的意思。

    不过表述方式与前世有异,每个点不用拉丁字母,却用“甲乙丙丁……”这类天干地支来代替,比如线段AB与CD垂直,而在《几何原本》中却是线段甲乙与丙丁垂直。

    不过道理还是通的,题都不算难,但对于这个时代没有接触过的人来说,难的是理解,于是他当场就解答了。

    两人越聊越多,赵觉一时也是喜笑颜开,又随口问了几个他觉得有难度的问题,于是萧华就沾着茶水,在红漆桌面上直接画图讲了起来,一番讲解赵觉大为满意。

    赵觉也明白殷风起引来这小子的意思,想引荐给他,若是别的风尘女子,那他理不都不会理,但这殷风起是能和太和党核心成员相熟的人。

    而他不算是真正的太和党人,却被阉党打上了太和党的烙印,因此自觉与阉站在了对立面。

    他一直也很欣赏殷风起的风采,一个面子而已,只要这小子不算太差,这个面子,也会给的。

    但至于能得到他多少青睐,那就要看萧华是不是真有本事,还是徒有其名了。

    “哈哈,看来你是谦虚了!”赵觉见他眉清目秀,甚是欣赏,“可曾取了表字?”

    “未曾。”萧华如实答道。

    听到此处,殷风起也是没想到,他当真能入学政赵觉的法眼,本来不过是想让他来打个招呼,认识一下,日后遇见,还能有份敬茶的情份。

    赵觉也是有意他,于是又问了句:“你祖籍哪里人?”

    “广平州建南县!”萧华虽然很早就离乡,但后来还是回过祖籍祭祖的。

    “哦,这可巧了,吾也是建南县的!不知小哥儿哪个乡?”孙保意外竟有同乡。

    “南湖乡将军庙村!”萧华答。

    承天府通判徐典笑着说:“据说这村子里都是朱敏部将所居!”

    “朱敏?”赵觉也有些迟疑了。

    “可是那个与太祖争夺江南的朱敏?”有举人问道。

    众举人看向徐典,众人里只有他最通地方情况,见赵觉投来目光,他有些后悔失言,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当年太祖起兵时曾与盘距江南的朱敏有大仇,后来灭了朱敏后,将他的一干部下都贬为乐籍,而将军庙村全村皆为乐户。不过,后来世宗时,将这些乐户特旨开豁为良了,如今怕是也过了一百多年了吧!”

    “啊!”有人意外,原来是开豁为良的良籍。

    萧华不懂这些,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自己是商籍,世代经商,侧脸望了望殷风起,见她也不知。

    而赵觉顿时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一百多年了,早过了三代,不碍事!”魏观峰替他说话道。

    但赵觉只口不提表字的事,顾左右而言它。

    殷风起只得匆匆带他告退,然后回到后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