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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赠物

    锦衣玉带的中年男人,缓缓走下山。

    踏下最后一阶台阶后,男人站在山门处,顺着石阶往山上看去。

    山上,石阶尽头,白玉台。

    陈果坐在最后一阶石阶上往下望去,浮云蔽目,他怔怔出神。

    “不去送送?”

    陆一走过来,坐在陆一身旁。

    陈果摇摇头,道:“飒飒秋风生,愁人怨离别。不送了,回头收拾收拾我们也该下山了。”

    陆一沉默片刻,想了想,还是说道:“老道士和我说,你爹身体好像不太好。”

    陈果有些伤感道:“宫里的御医和晨州有名的医师都请来看过了,全部都束手无策,所以他才急着传位给我。”

    山下。

    牵着两匹马的男子一直在此等候。

    见到陈景独自一人的身影,男子走上前来,弯腰恭敬道:“主子,少主还是不愿回晨州吗?”

    陈景没有收回望向山上的目光,只是问道:“春明,你说,我之前对他是不是太严厉了?”

    被称为春明的男子,虽然弯腰满是恭敬之色,但一身的肃杀之气不难看出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兵卒将士。

    春明恭敬答道:“小的虽然是一介武夫,没读过几本书,但也听说过‘严父教子,慈母败儿’这句话,主子是国君,亦是国父,主子对少主严厉,是为了少主能早日成长,也是为了陈国子民。”

    陈景转过身,牵过一匹马的缰绳,淡淡道:“走吧,回晨州。”

    翻身上马时,突然重重的咳嗽两声,身体剧烈的颤抖之下竟是差点没有抓住马鞍。

    春明急忙起身护住,问道:“主子,要不要告诉少主?”

    陈景摇摇头,道:“我的病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在陈国时,请进宫里的那些郎中名医,嘴上说是我闺女找的,但她都没出过宫,能去哪儿找,不都是这个经常溜出东宫去浪荡江湖的混小子找来的。他不送我,就是不想搞出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当然,也有可能他看出来我在山上一直强撑着,想给我这个当爹的留些面子。”

    陈景在马背上坐稳身体,又是一阵咳嗽。

    春明担忧道:“主子,小的去找辆马车来。”

    陈景然后摆摆手示意无碍,道:“堂堂汉子坐马车,被唐国的那些探子看到又要笑我陈国无男儿,走,骑马回家。”

    两骑离开薄山,往东南而去。

    山上住所,璐璐正在收拾行礼。

    老道人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叮嘱下山之后需要注意的地方,璐璐在旁一边笑一边点头。

    见璐璐收拾的差不多了,老道人从袖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一个个的递给璐璐。

    “这个是清心丹,可以避障解毒。”

    “这个是金疮药,止血之效奇佳,可吞服可外用,碾碎涂在伤口处可以迅速止血。”

    “这个是迷药,慎用,这东西一息间就能溶于水或酒,无色无味,任他是上三境的修士,一粒也能然他睡个三天三夜。”

    “这个是...”

    将一瓶瓶丹药塞进璐璐的行囊里面后,老道士又掏处一叠符纸,说道:“刚刚那些丹药,主要是用来防坏人的,如今山下,颍川郡这边妖物横行,这里面有我画的雷符火箓还有我大师兄画的一些符箓,对妖物有压胜之用,你交给你哥,他知道该怎么用。”

    璐璐点点头,接过符箓小心收好。

    全然没在意老道人口中的大师兄三字。

    老道人的师兄是赵希言,大师兄则是二人共同的师兄,那位道宗老天师。

    老道人又将手放进袖子中,摸索半天,然后左右转头看了下,确认没人在,这才将手拿出来,把一个黑色的小葫芦递给璐璐。

    璐璐看老道人神神秘秘的刚想开口问这个小葫芦里面是什么。

    老道人示意璐璐莫出声,悄悄靠近璐璐耳朵,小声道:“别被我那师兄看到了,这葫芦里也是一粒丹药,叫化生丹,非常珍贵,虽说没有白骨生肌、医活死人的功效,但只要人还有一口气,服下后,就能吊住那一口气,直到找到救治方法。切记切记,这化生丹整个九州都找不到第二粒,不到危急关头不要用。”

    璐璐摇摇头,她知道这化生丹的珍贵,将化生丹递递还给老道人,道:“老爷爷,化生丹我不能要。”

    老道人将化生丹硬塞进璐璐手中,笑眯眯道:“我知道我知道,不用担心我,我在这山上镇守,无需下山,用不到此物,你放心拿着。”

    见璐璐还要推辞,老道人直接将化生丹塞进璐璐口袋,拍拍璐璐的头,道:“小璐璐,让你拿着你就安心拿着,不止是你,山下这么乱,你哥必定会与人切磋打斗,为了你哥你也要把它收好。”

    璐璐听后,觉得老道人说的很对,以后哥哥万一和人打架打输了,有这化生丹总归能备不时之需,白皙的小手轻轻拍了拍口袋,示意老道人自己会收好的。

    老道人一阵无言,一说到你哥,也不担心老头我的死活了。

    “你收好东西,我去找你哥和陈果,还有些事情和他们叮嘱一下。”

    白玉台。

    陈果一人蹲在地上画符。

    本来陆一也在此处练剑,但转念一想,画符为了一笔画成,需要精神专注,为了不打扰陈果画符,也想再找赵希言指点一下自己的符剑术,陆一便往后山竹林练剑去了,留下陈果自己一个人蹲在地上画符。

    老道人站在陈果身后看了半天,对自己还未过门的这个徒弟,是越看越满意。

    东南晨州,除却南部的十万大山,便只有一个国家,就是陈景为皇的陈国,陈果作为陈国曾经的储君,自幼便有大儒教导,书法自然也不会差,加之时常以朱笔帮助陈景批阅奏章,落笔时的笔势和画符有异曲同工之妙,现在学起符箓来,自然事半功倍。

    这些优势,都是从小习剑,虽然读书不少,但只是偶尔写字的陆一不曾具备的,所以陆一只得依仗自身对剑道的理解,参悟法剑流。

    老道人看了看陈果画的符,点点头,随后便指点起画符时的运气之法。

    陈果认真道:“老头儿,我下山后会继续好好练习云笈七箓的。”

    老道人笑呵呵道:“别跟陆一那小子学,叫什么老头儿,白瞎我教你这么多东西,虽然还未正式拜师,但喊我声师父你也不亏。”

    陈果挠挠头,小声喊道:“师父。”

    老道人轻抚胡须,哈哈大笑,说道:“陈果,为师这番年龄了,你已然算是为师的关门弟子,待你正式拜师后,师父就将自己的衣钵放心传给你了。”

    陈果点点头,道:“师父放心,等我去趟长安城,便马上回来。”

    老道人摇摇头,道:“我知道你去长安城是要找那个女娃,虽说入我道门,和那佛家一样,都称出家,但我道宗讲究随性、顺其自然,不一定非要像那佛家一样了却尘缘。”

    “我之前曾说,要收你为徒,是为师感觉缘分到了,但这只是为师的缘,却不一定是你的缘,缘这个字,如同道字,无处不在,无时不变,此次下山,为师希望你能随缘、随心、随性而行。”

    “师父,那如果我不回来了呢?”

    “那为师便当你随缘而去。”

    陈果点点头,道:“徒弟明白了。”

    老道人拿几样东西,交给陈果,叮嘱道:“听你山下回来的常煜师兄说,如今颍川郡妖物聚集,凶险万分,云笈七箓和心法为师已经教你了,现在传你几件法器,对你会有帮助。”

    陈果接过老道人递来的东西,是一支笔,一叠黄纸和一罐朱砂。

    “这支笔,是为师一直在用的紫霜豪笔,符纸和朱砂都是你师兄们自己做的,制作时加入了一些驱邪避秽之物,能够增强所画符箓的威能,画符和用符的运气之法你也已经学会,现在便可以用符纸画符了。”

    陈果问道:“师父,现在为什么一直不让我用符纸,而是在白玉台蘸水练符,是怕我不熟练画错了浪费符纸吗?”

    老道人摇头道:“你在白玉台蘸水画符,只是练习笔法,而真正画成一道符,朱砂、符纸和心法缺一不可。至于为什么不让你现在画成你的第一道符,则是因为‘势’的存在。”

    “势?是什么?”

    “天地山水皆有其势,符箓阵法等也有其势,通常来说,天地山水之势对你修行有益,就像那日清晨陆一参悟符剑术,就调动了薄山和云海之势增强剑法威能,符箓之道也是如此,在薄山成符,符箓威能也会受到薄山之势加持。”

    “那对我画符来说,不应该是好的事情吗?”

    “你现在还未真正画成你的第一道符,第一道成符,对你以后符箓之道的感悟非常重要,薄山身为道宗洞天,其势更强,你身处其中,画写符箓会不自觉的被薄山之势影响,所以,你需要在下山后,找到一个受天地山水之势影响小的地方,来画成你的第一道符。”

    陈果问道:“师父,那去哪儿找天地山水之势小的地方呢?”

    “天地之势无处不在,但山水之势有大有小,远离名山大川便可,下薄山西行百里后,你便可以尝试画你的第一道符。”

    说到这里,老道人又掏出一叠黄符纸,递给陈果,“这里是我已经画好的一些符箓,下山后要到危险,可以先用着。”

    看着陈果将东西收好,老道人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道:“竟然差点儿忘记这件事情,为师去取点儿东西,你去找陆一,你们两个来正殿等我。”

    说完老道人匆匆往后山而去。

    老道人提着两把剑回到三清殿的时候,陈果和陆一已经在大殿门口等着了。

    不同的是,一人坐在大殿门槛上,一人坐在殿外石阶上。

    老道人走近后,将两把剑分别抛给二人。

    陈果接过剑,低头看去,剑柄上以小篆刻有一个“镇”字,剑鞘是普通木制,陈果将剑从剑鞘中拔出,剑刃制式和江湖中剑客常用的剑一样,不过剑身表面有符箓若隐若现,仔细看观察,与自己所学的云笈七箓并不相同。

    “师父,这是?”

    “这是为师年轻时用的法剑,你拿去防身,云笈七箓是符剑术,符剑术怎能只有符没有剑。“

    陈果将剑收好,走进三清殿,不管怎么说,师父二字喊出口,自己也算是半个道宗人,出门前,理应给祖师行礼上香。

    一旁陆一接过老道人递来的剑后,右手持剑,对着面前空气随意挥了两下,因为自己一直都在用木剑,这还是第一次摸到真剑,感觉略重。

    陆一抬头问道:“老头儿,我这把剑怎么连个剑鞘都没?”

    “你这把剑啊,是于渊那老头以前放在这儿的,说是你剑宗师兄的佩剑,在薄山十多年了,这是把双手剑,剑身要比寻常剑要长,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剑鞘,并且此剑剑气太重,寻常剑鞘压不住它。”

    双手剑?

    陆一听于渊说过。

    九州剑客所用之剑的制式大都相同,剑身多为二尺五分,最长不过三尺。

    师兄沧剑当初为研习古剑术之一的双手剑,将自己的佩剑改成了更便于双手持剑的长剑,剑长三尺五分,剑柄和剑身都比普通佩剑要长。

    既然是师兄的剑,陆一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至于剑鞘,以后遇到合适的再说,现在先用布条缠裹一下。

    陆一站在殿外,仰头看向三清像,转身问道:“老头儿,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老道人笑眯眯道:“古籍记载,三千年前诸神造人,那便是有呗。”

    陆一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十年来,每次见到寺庙道观,陆一都会忍不住的想起,想起十年前那个人吃人的井水镇。

    想起跪拜在寺庙道观前虔诚祈祷的那个男人。

    想起小镇外的北沟。

    想起孤身一人的小男孩和哭泣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