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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风起 1.山宅

    西南偏远地区的深山里,乌云密布,山林雾气连绵。

    两男两女爬山的驴友正在相互扶持攀登,时不时担忧地仰头望向天空,山间愁云惨淡,预示着下一场暴雨的到来。

    “大家不要急,慢一点,根据之前收集的信息这附近应该有一个镇子,我们去借宿一下就行。”领头的男子稍作镇定,安抚着队伍的队员。

    “张兴大哥,可是我们好像都在这附近转悠了一会儿了,之前做的记号就在那,我们不会迷路了吧。”一个女声怯生生的传出。

    “李萍,你不要说这种让人害怕的话啊!我们要相信张兴大哥的经验。”另一个女生虽然也心里害怕,但还是希望能帮团队鼓舞鼓舞士气。

    “赵霖说的不错,张哥一看就是经常爬山很有经验的老手,我们要相信他。”队伍里叫柳清月的男子赞同了女生的话。

    四人是在贴吧约定一起来爬山的驴友,都是大山附近城市的人,不过张兴大哥和李萍是之前爬过山认识的,赵霖则和李萍是大学的闺蜜,独独柳清月是临时加入的。

    大家说是周末爬山来放松一下,为此还专门研究过天气预报,但谁也没料到从进山开始天气就越来越差,雾气也越来越浓,压抑的气氛如山岳覆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里心里发慌。

    “前面有光。”顺着柳清月的手指,前方雾气里有模模糊糊的红光,在雾气里红的夺人眼球。

    红光?是灯笼?之前怎么没注意到?赵霖心头一热,心率加快了几分。

    “唔,那我们往那边过去吧。”张兴皱了皱眉头,虽然也觉得不太正常,但一时半会也没有好的去处。

    “可是,也太红了,看着怎么像灯笼啊?霖霖你也看见了吧。”李萍担忧地说出了赵霖的疑虑。

    “这的小镇离大城市比较远,可能还有自己的风俗吧,也不见得是灯笼,可以先过去看看。”张兴做出了理性的判断,其他人都比较认可。

    “嗯,可能马上就要下雨,我们也得找个躲雨的地方,有灯光说明至少有人。”

    柳清月再次开口补充道,这句话刚说完,所有人便感到有雨点子落下,雾气也浓到快要看不起山路的地步了,去那边怎么也好过现在到处乱跑。

    但赵霖的心里总是隐隐的不安,总是担忧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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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慢慢向着模糊的红光走去,越靠近,几栋离的稍远了便看不见的屋舍轮廓也愈加清晰。

    随着离红色灯光不足五米的距离的时候,三人都出了一口气,因为红光不是纸灯笼而是一个挂在房檐下的大红灯泡,四周都是乡镇正常的平顶小楼房。

    三个人?柳清月呢?!赵霖心中惊惧,不详的预感凝如实质。

    “张哥,萍萍,走在最后的那个小哥呢?我们把他落下了吗?”

    “什么小哥?”李萍一脸疑惑的看着赵霖,还担忧的摸了摸她的额头,“霖霖,你不要故意吓我,你知道我胆子可小了。”

    赵霖一把拂开她的手“就是那个叫......”

    叫什么来着?我在想什么?好像少了什么人?是谁?到了嘴边的话终再也吐不出来。

    “赵霖,没问题吧?我们一直都是三个人啊,你是不是生病了?”张兴也担忧了起来,也许是被当下的氛围感染了,也有些急躁起来。

    对啊,我们一直是三个人,三个人下车,三个人进山,然后三个人一起决定来红光处。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一种异样感,堵在了心头,沉闷起来难受至极,一些东西呼之欲出,却又无法解脱般的感到窒息。

    就在赵霖快崩溃的时候,一阵阴沉的风席卷而过,穿过了赵霖,有点点灵光消散。

    “我刚刚为什么感觉烦躁啊?可能是真的有些不舒服吧。”赵霖手背枕着额头,只是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忘记了。

    “嗯,霖霖没事吧,张哥你敲门吧,我们带霖霖进去休息一下。”李萍看着室友的状态真有些慌神了。

    “嗯,好的。。”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

    无人回应,只有随着阴风左右摇摆的灯光,三个人在红光里晃荡,脸色一白一红交相映照着。

    “额,好像没人在家,我们去下一家试试吗?”

    决定之后,所有人刚转身。

    轰隆一声雷鸣,倾盆大雨淹没了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生气的小镇,窗框门框被打的啪啪作响,树影杂乱,枝丫乱舞,似是狰狞的妖魔,张牙舞爪。

    正在三人面面相觑的脸色里,身后传来“吱呀”一声绵长的开门声,空气顿时又降低了几度。

    三人一齐缓缓回头,在一道惊雷里,看见了门缝里一张煞白的老人脸。

    “啊!!!!”

    “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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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多雨,在寒露之后的深山老林尤甚,雨水冲刷着山林的一切,整个山林都哗哗作响,和着时有时无的雷鸣。

    在林中小镇的一间屋舍里,捧着热水杯的赵霖和李萍正在对着一位老伯不停地道歉。

    “老爷爷对不起!刚刚真的是没看清楚!”

    “是啊老爷爷!真的对不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让我们进来!”

    张兴也是一脸不好意思的神情。

    “老人家,这个镇子为什么感觉......”

    老人还沉浸在他们之前言行的气头上,说话自然也没个好气。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鬼镇嘛!没有人气噻!”

    “老人家您消消气,刚刚我们是真的吓坏了,毕竟刚才的气氛着实吓人,我们也是太急躁了,还希望您不要介意了。”张兴只能不停的打着圆场。

    “小伙子你还算会说话,小娃娃们也是,爬山不去爬那些名山大川,来爬这些没啥人烟的深山老林,也不怕遇到危险。”

    “这不是名山大川人太多人挤人的,深山老林虽然危险又不是没有人烟,好歹还能借宿,我们来之前也是做过计划的。”

    “小娃娃们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山林多忌讳,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

    “老人家你这也说的太严重了吧,爬个山而已,我们不也没什么事吗?倒是想知道这个乡镇为什么这么萧条?”

    “还不是现在年轻人都憧憬大城市的生活,纷纷出去打工了,留下我们这样离不开大山的老人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年轻人谁又愿意呆在深山里浪费自己的时间呢?”

    “那么多的孩子都出去了,可是见识过大城市繁华的他们,谁又愿意回来呢,大部分人甚至和小镇彻底断了联系。”

    “那老爷爷,您的孩子也?”赵霖看着老人眉头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有些不忍。

    “是啊,他也是彻底断了联系,我不怪他,但我只希望,他要是有空能再回来看我一次就好了。”

    老人红了眼圈,浑浊的双眼压抑着泪水,灰旧单薄寸衣下的身体颤抖,补丁袖口外的黝黑双手微微摩挲着,让人不由的想到美术教材里罗中立的名画《父亲》。

    似是再也抑制不住泪水,老人泪水即将涌出眼眶,就在这时,屋内的白炽灯疯狂闪烁起来,在光暗的交接间,赵霖看见老人正留着血泪,脸色白的可怕,身体僵硬。

    赵霖心跳有了一瞬的停顿,白炽灯恢复了光亮,老人正擦拭着面颊,没有血泪,自己好像又看错了,真的生病了?

    李萍和张兴不停的安慰着老人,老人只是摆手,唯独赵霖还是摆脱不了心悸的感觉,呆呆的立在一旁。

    “霖霖,你怎么了,累了吗?”萍萍转头看见了愣愣的赵霖。

    “小姑娘一定是累了吧,这样吧,吃点东西大家早点休息,等明天雨停了我送你们下山。”

    “两位小姑娘可以睡我和老伴的大床,我睡我孩子的房间,小伙子嘛,委屈你睡沙发了,没事,我老伴两年前就过世了,就我一个人。”

    “嗯,好的,谢谢老人家了,我们会付钱的。”

    “不用你们掏钱,早点休息吧,我也去睡了,被子就麻烦小伙子你自己去客厅的柜子里拿了。”

    “好的好的,谢谢。”

    安排完晚上的休息,老人一个人进入了孩子的房间,只留给客厅三人孤零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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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霖睡不着,今天经历的事情让她心绪难安,准备就这样在床上坐到天亮。

    盯着窗外,雨没有停下的迹象,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顺利下山,下周还有面试需要参加,也不能毕业了还用爸爸妈妈的钱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有人敲响赵霖和李萍的房间门。

    这么晚了,是谁?赵霖起床走在门前,却没来由问了一句“是张兴大哥吗?”

    没人回答,赵霖的刚摸到锁扣的手触电般收回,就算不是张兴也该有人回应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房门被继续敲响,赵霖慢慢的后退着,不管门后面是什么,都不应该放他进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门开的东西似是受了什么刺激,疯狂敲击着房门,房门剧烈震动,陈年的灰尘从门框上震落,漂浮在房间里。

    赵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随手操起了墙边的烂木头,拿在手里壮胆。

    不对啊,这么大的动静李萍怎么还没醒!赵霖猛地回头,床上除了干煸破旧的被子外没有一个人。

    “霖霖,你开门啊。”李萍的声音从门外幽幽地传来,赵霖惊惧交加,一个腿软差点跪在地上。

    “赵霖,你开门啊。”“小姑娘,你开门啊。”张兴和老人的声音相继出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次次的敲门声使得门锁逐渐变形,门隙一点点变大,黑暗涌了进来。

    赵霖没有任何犹豫,跌跌撞撞去到窗口拼命扒拉着封死的木板,但颤抖身子有能带给手多少力量呢?

    用手扯,用木头砸,用尽所有力量去撬着木板,腐朽的木板没有一丝变化,连晃动都不曾有。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叮叮叮叮叮叮...

    敲门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东西滚落到赵霖脚边,赵霖缓缓低头,瞳孔骤然放大。

    是门锁上的锁扣,在电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赵霖不敢回身,不知道会看见什么,但注定不会是来送礼物的慈祥老爷爷。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有很多人从房间外进来了,慢慢靠近自己的后背。

    身后不像是一个房间,更像一个冰窖,一个医院的...停尸间。

    赵霖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一动也动不了,有煞白僵硬的手从自己腰间伸过来,慢慢划上到了脖颈的位置,一把搂住,耳垂处冷气的气息呼出“霖霖,我又抓住你了。”

    更多手覆上赵霖的身体,把她拖拽进了身后无尽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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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三点十五分,大雨已经停歇,窗外升起一轮惨白的月亮。

    赵霖从死亡的噩梦里挣脱出来,胸口烫的不行,连忙拽出脖子上佩带的东西,是赵霖爷爷留下的传家玉坠,在夜色里正散发着淡淡的白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李萍在一旁沉睡,汗流浃背,手紧紧抓着被子,身体冰冷。

    赵霖撑着头,不停地呼气吸气,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赵霖想要唤醒李萍,旁边沉重的呼吸声传来,是赵霖和李萍外,第三者的呼吸声。

    赵霖浑身毛骨悚然,似炸毛的猫咪一般寒毛倒立,脊梁骨从上到下被放进了冷冻柜。

    “吱...吱...吱...”房间的躺椅上有一个臃肿的身影,正不停地上下摇晃着,沉重的呼气声正是从那里传来,只见出气不见吸气。

    赵霖连忙摇晃身旁的李萍,试图唤醒她,但晃动的力度多大,李萍就仿佛尸体般没有反应。

    赵霖的动作突然停止了,似乎注意到了床上的动静,藤椅上的身影停止了动作,漆黑的夜色里两只泛白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赵霖,反射着窗外惨白的月光。

    胸口的白玉愈发滚烫,提醒着赵霖情况的紧急。

    逃!得逃!不然会死的!

    在黑影有下一个动作前,赵霖已经夺门而出,在眼睛的余光里,黑影的面容被看清,是一个老婆婆,一头干枯的白发,赵霖一下子想到房间里挂着的黑白老婆婆照片,是老人死去的老伴。

    屋外所有的陈设都变了,破旧、腐朽的味道一股脑涌进赵霖鼻腔,灰尘充斥在每一个地方,平顶的房屋上竟变成了处处漏风的瓦片,月光从瓦片破损处灌进来,冷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睡在客厅的张兴早已不知所踪,赵霖一个人跑在这片近乎废墟的屋子里。

    在冲出了房屋大门的一瞬间,赵霖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不由得回头,老人站在门内,皮肤惨白的吓人,没有眼瞳的泛白眼睛就默默盯着赵霖,在赵霖和老人对视里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赵霖站在粗糙石块铺就的街头,房檐上的残破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处处是古时破旧的瓦片房,一座座歪七扭八的残垣断壁,家家户户门前都有大红灯笼摇曳。

    小镇里的树木早已枯死,枝丫上缠满了破碎的红色绸缎,许是准备迎接什么喜事。

    天空中没有星光,只有一轮惨白的月,冰冷至极,汲取着世人的情感。

    赵霖呆立着,看着紧闭的破旧木门,只剩下半张的福字不停晃动,胸口的热量努力抗衡着镇子的阴冷,给赵霖带去仅存的温暖。

    赵霖推门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下,终是无力垂落身侧。

    自己的闺蜜被留在了身前的屋子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连推门的勇气都没有。

    “啊!!!!!”

    赵霖在这一刻崩溃了,今天的经历打破了她以往的认知,她失去大学的最要好的闺蜜,她多想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李萍还会突然搂住她,在她耳边调戏一句“霖霖,我又抓住你了。”

    赵霖的悲鸣声回荡在这个小镇,一瞬间灯笼剧烈摇晃,光秃秃的树枝也舞动着,是对这悲剧结尾的殷切欢喜。

    “铃...”

    “铃铃...”“铃铃铃...”

    有铃铛声自远处而来,一个清秀的男人提着泛白的灯笼走进。

    胸口的玉坠似乎达到了临界点,一丝丝裂纹出现在洁白的玉石上,啪啪作响。

    绝望早已将赵霖吞噬,她无力的瘫坐在地,抬头呆呆看着走近身前的男人。

    俊秀的面庞,带着些许的儒雅,青色长袍下的一举一动是那么的超凡脱俗,与尘世格格不入。

    是了,是“柳清月”。

    是“柳清月”的回帖使我们改变了目的地,是“柳清月”在车站迎接的我们,是“柳清月”指明了小镇的方向。

    一切,从“柳清月”回帖开始就全速驶向了不归路。

    “你有一块好玉,也有些许灵根。”

    “你可以继续跑的。”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是对于我们的欺骗吗?赵霖不屑地冷笑。

    悲剧的落幕里,赵霖眼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柳清月伸向她额头的白皙手掌,听见的最后声音是玉坠最终炸裂的崩碎声。

    之后的世界是凄冷的白,是绝望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