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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闭室

    大概是因为何音对联系人说明了情况,对方也相信了他,我们得到的信息又渐渐多了起来。不过,警方似乎也没有多大的进展,一直在看录像。

    戴荞所留给我们的遗产非常可观,即便我们都不工作也能衣食无忧,甚至养活一两个家庭。可是,就如田青所说的,面对持久战,我们可不能随便挥霍。因此,在没事的时候,我要陪着她去做一些稳健投资,以保证长期运作的资本。

    此外,我们还要干的就是物色专业人才,用花言巧语来使其加入我们。与其将田青说成是主席,还不如说成是教主。毕竟我们所做的事情也跟那种没什么很大的区别。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们所需要的人除了要专业,还得能保密。但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必须还要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失常或狂热。就如张琅一样,能自我催眠成一个不怕死的时代开拓者。不过,我们首要还得找的是林中幽的接班人。

    为此,我和田青又来到了研究所。一个不苟言笑,自称是所长的中年女人接待了我们。看她的样子,就像是饿了很久的吸血鬼。

    我们照样是说对林中幽的研究感兴趣。她点了点头,肃穆地说:“我认为他会高兴的。”

    “对于他的事情,我们感到很遗憾。”我说。

    “我们也是。”所长说。

    我看她不大想搭理我们的样子,便开门见山地对她说:“请问,林主任生前的同事中,有谁对他的研究比较了解呢?”

    “对不起,如果你们是为这个而来的话。”所长说,“在没有查清楚林主任为什么而死之前,我们决定暂时将他的研究室关闭。其他的研究员也都休假了。”

    “呃……有这个必要吗?”我疑惑地问。

    “所有的研究者都必须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所掌握的东西越接近真理,那东西就越危险。我想,你是明白我的意思的。请回吧。”

    的确,没有人比我们更加明白她的意思了。但我不认为她就完全了解林中幽所干的事情。她当然不会排除有人想要窃取林中幽的研究成果,或者想要阻止他。大概是这个原因,研究室才会被封闭的。

    接下来的几天将会相当难熬,田青竟然因此主动来到我的房子里。我俩面面相觑的,着实让人觉得尴尬。

    既然我们都如此的无聊,倒不如一块出外走走。外面的蓝天像一块没有折痕的绸布,明媚的阳光赞颂着生活。谁料,天气虽好,气温却也非常高。我们仅仅是走到了街区外面,便已经大汗淋漓。

    田青看样子有点不想走了,我也后悔出门。只是此时,我们已经走到了表姐的店铺外面。与其就这么回家,还不如去跟表姐打个招呼。我也没问田青的意见,拉着她就走进了铺子。

    出乎我的意料,表姐这会儿并没有在修表,而是怅然若失地坐着发呆。就在这时,表姐的丈夫从后面的居室走了出来,看到我便笑了一下。

    此人是个又黑又壮的大汉,大鼻子,理了个平头。只有这样刚猛的男人才能压制住表姐这种女人。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跟着别人称之为黑哥。

    我也笑了一下,向表姐调侃道:“嘿,表姐这是中暑了吗?空调打开呀。”

    表姐并没有反戈一击,而是抬头瞧了一下我,没好气地“啧”了一声。一头雾水的我看了一下一眼黑哥。他摇了摇头,说:“她呀,昨天就开始经常发呆。我看要带她去医院才行。”

    “这里就有一位医生。”我说着指了指站在我身旁的田青。

    “嗨呀,早给我们介绍呀。有一个医生当熟人,多方便呀。”黑哥说。

    这位开网约车的大哥竟然在家,可见他是在担心表姐。即便是我,也感受到了情况的严重性。谁料,田青却大大咧咧地说:“我已经离职很久了。”

    “哦,现在是个江湖游医。”我打趣道。

    黑哥自然也没有任何不悦,还是请田青帮忙看看他的妻子,顺便将表姐的情况说了一遍。

    表姐从昨天开始就总觉得自己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丢了何物。她反而去问一头雾水的黑哥。如果真是重要的东西,黑哥自然也不会不知道。他说表姐可能只是有点精神紧张,但具体为什么紧张,他也说不上来。

    听了黑哥的描述,田青在我的耳边低声问:“是她?”

    我点了点头,承认表姐就是我之前跟她说过的人。只见田青双眼直视着表姐,双眸中一片空洞。我知道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跟表姐解释,也不可能解释,这时的脑袋瓜肯定非常忙碌。而且这里也不是“真空地带”,让她想关于和谐的事情,恐怕还会让她不适。

    我忍不住把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她才从梦中醒了过来。她干咳了一声,说:“你们,或许需要一点新的刺激……每天重复的生活,会让人产生某种精神错乱。”

    “唉?这么说,很多人都会得精神病了?”黑哥不以为意地笑着说。

    “对,有些人会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的生活完全没有意义,然后想着法子逃离。呃……还有些人……嗯,会产生某种幻想,对,就是这样。”

    田青这临时创作的理论也可算合格,黑哥听了之后很慎重地思考了起来,然后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嗯……逃吧。”田青很认真地说。

    “哈?”

    “或者……去旅行也是一种缓解的办法。”田青连忙补充到。

    “哦哦,也是哈……”黑哥说。

    不管我们说些什么,表姐总是托着腮沉思,双眼直勾勾的,让人十分担心。我不忍看下去,匆匆告辞后便拉着田青离开了铺子。刚走到街上,我便对田青说:“看,这并不是对当事人没有伤害吧?我们必须做点事情。”

    “我们可以做些什么?”田青说着耸了耸肩。

    “我不知道,可是我憋不住了。一直等消息,可让我太过焦心了。”

    “那我们去把警察的饭碗给抢走?”田青说着,就给何音拨打电话去了。

    我在旁边听着她询问起了林中幽的家庭情况。等她挂了电话之后,我便问她:“我们应该从他的家庭着手吗?”

    她平淡地回答道:“当然。如果是随机杀人或者劫杀,那样工作量太大,我们是弄不过警察的。要抢他们的饭碗,我们就一定要去从动机出发。”

    的确,如果循着凶手与被害人之间的时间联系和空间联系来查的话,那范围实在太过广阔,牵涉也太广。按我们的身份和人手来说,是无法应付过来的。在这点上,田青的判断并没有什么问题。

    “我们是要等何音吗?”我问她。

    “要等一会儿。”

    不管是否能查到点什么,现在至少能然我安下心来。我们顶着烈日,沿着大街走了两个街口,发现了一间有空调的餐厅,便连忙钻了进去。谁料刚进去,何音便回复了田青的电话,田青将林中幽的地址和他夫人的名字写了下来,然后就想找个位置坐下。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她一脸惊讶地看着我,眼神中迸发出想坐一会儿到愿望。

    比起自己的享受,我们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我向她摇了摇头,拖着她就走出了餐厅。

    林中幽住在一个很大型的住宅区内。这住宅区的楼房都是三十多层的,估计在这里住的都是中产居多。我们都无法想象,林中幽既然有如此美好的生活和未来,为何还要来和我们瞎折腾,连自己的命都给折腾没了。

    我们也许永远都无法明白研究者们的心思。但要进入这样的小区并非一间容易的事情。没有大门的门卡,我们就只能以仿客的身份进入。可是,我们的访问对象可并不认识我们,不可能让我们进去的。

    田青一边将蒸馏水往嘴里灌,一边用纸巾来擦掉脸上的汗水。我问她:“现在怎么办?要爬墙吗?”

    她一边喝水,一边指着远处正在往门卫处走的几个主妇。我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些女人都是有门卡的,我只要跟着他们进去就好。

    “我们走吧。”

    我说着就向这那几位女士凑了过去。很快,我就发现那几个人之中有人留意到我的动态,连忙掏出手机装低头族。我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往她们靠过去,完全不敢跟她们有任何眼神接触,深怕一接触就暴露了我们的图谋。

    干坏事不是我的专长。顶着极大的压力,我好不容易才从那几个主妇中间挤进了小区。小区的内部绿化很好,到处都种着枝叶茂密的大树。围着大树转的是四通八达的小径,而在小径的交汇之处又有一些简易的健身器材。总之,管理员大概也没有在这儿少花心思。

    当我想将田青拉到一棵树下调整一下心情时,才发现她还在外面喝水。等她好不容易将那瓶水喝完时,她却对我挥了挥手,完全没有想进来的意思。

    这家伙明显在耍滑头,估计觉得去拜访林家的这件事有风险,又或者要报复我不让她休息。若是林中幽的死不简单,那他的妻子也会有可能遇到麻烦。届时,出现在现场的人恐怕也会把麻烦惹到自己的身上。

    如果是有人遇到麻烦,那没有人帮忙的话实在太可怜了。不管田青怎么想,我也得去一趟,尽管我随时可能掉进深海。

    楼栋下面的防盗玻璃门也同样是纸老虎,我用同样的办法就进了门。最后,我顺利来到了位于二十八楼的林府。我按下了门铃,稍等了片刻,便有人来开了门。

    与很多家庭一样,大门的外面还有一扇铁门。我与那人隔着铁门对视,发现她是个留着过耳短发的女人。此人的容貌与何音跟我描述的差不多,我便认定她就是林中幽的夫人——冼晶。

    这时隔着一扇铁门,我无法看清这个人的脸,只知道她比起一般的女人要稍微高一点。

    “请问你是……”冼晶问。

    “哦,我……”我心念一动,撒了个谎道:“我是林主任的同事。嗯,是这样的……因为主任的事情,我们的研究室停止了运作。所长说要找到了真凶后才会恢复……所以,所以……”

    “所以,你想来做什么?如果想要知道具体情况的话,请去找警察吧。”她说。

    眼看着她就要关门,我冲口而出地就说到:“有些事情,还是不方便跟警察说吧。我非常明白。”

    果然,她没有关门,而是从门内鄙夷地看了看我。我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便乘胜追击地说:“有些事情,就我们自己人知道了就好。你说是不是?”

    林夫人犹豫了片刻,便开了门。我自报了姓名之后便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室内。

    没了铁门的阻隔,我才看清楚了林夫人的容貌。她肯定是比我年长的,但貌似又和林中幽相距甚远。虽与艳丽沾不上边,但她的容貌娟秀,看着就让人产生某种原始的冲动。

    言多必失,我不敢胡说八道而暴露了自己。如果什么都不说又显得很奇怪,我便中规中矩地说道:“林主任的事情,我们都觉得很遗憾。”

    “嗯,没错。多么好的一个人。”冼晶一边说一边示意让我坐到一张餐桌前。

    她的语气让我觉得她说的是一般的朋友,而不是爱人。也许是我不了解,当两个老夫老妻将爱情埋葬之后,对方对自己来说会变成什么。

    到了这时,我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屋子。房子不大也不小,有两个房间,但房间门都被她关上了,显然不想让我看到房子里的情形。墙壁上贴的一些有花卉图案的壁纸,让整个客厅都温馨了起来。

    最显眼的是电视柜旁边的酒柜,上面一瓶酒都没有,反而陈列着很多可爱的动物木雕。我很有把握,那么可爱的东西,肯定是女孩子买的,便自信满满地问:“令爱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吧?”

    “嗯?我们家的是儿子。”夫人一边倒水一边说。

    “啊?呃……那是我记错了?”我有点难为情地说。

    “哦,没关系。我倒是奇怪他竟然有向你们提起过我们。”夫人说着将一杯清水放到我的面前。

    “哦,他虽然不是很擅长,但是……有时也会说说。”我嗫嚅着说。

    就在这时,我发现夫人的目光放在了那些动物木雕上。她说:“哦,刚才跟你开了个玩笑。我家的的确是女儿。”

    开玩笑?不,我很清楚地感受到,这位夫人并不是傻瓜而且颇有戒心。看来,迎接我的将会是一场费劲的角力。但我既然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只后悔没把田青抓进来。

    我目光游离,想在室内捕获更多的信息。突然,我看到阳台上放着的一张木凳子和一张小桌子。小桌子的上面还放着一只未完成的木雕。

    还未能看清楚那木雕雕刻的是什么,我却第一时间想到林中幽的业余兴趣还真的与他挺般配。不过,我很快就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因为我看到那放木雕的小桌子上还有很多木屑。

    她们得知林中幽的死讯应该也有几天了,如果那是林中幽生前留下的,那无论怎么悲伤也该清理一下了。再看看夫人的双眼,并没有什么异样,证明这两天她都没有很悲痛地哭过。

    这么说来,那些木雕并不是林中幽做的,而是冼晶或者他们的孩子做的。而冼晶的样子大约也不过三十来岁,孩子应该也只是个小学生。能把雕刻玩得那么好的人,恐怕就只有冼晶了。

    再者,如果木雕是孩子做的,那她在去上学或不在家的时候也应该收拾了。综合各种情况,我敢肯定她就是雕刻的人。

    我把目光移到了冼晶的脸上,猛然发现她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她的这种诡异的、与情景不相配的笑容,仿佛是在等着我自己扑到蜘蛛网上似的,狠狠地打击了我的自信,以致于我不敢再贸然说出一些不相干的话。

    不过,我还有办法确认自己的推测,只要我能看到夫人的双手。可是,她就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一样,坐在了我的对面,将手藏在了桌子底下。

    “你真是个喜欢周围瞧的人。”

    夫人突然这么说,把我狠狠地吓了一跳。

    我是明显被逼到了下风,决定绕过木雕这个话题,更何况它从来未曾成为话题。

    不料,夫人却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那酒柜那里拿起了一只木雕。我一开始没有看清,后来才发现那是一只刺猬。那刺猬的背上还真扎着一根根透明的刺,做得还真是惟妙惟肖。

    让我更想不到的,是冼晶用手指在刺猬的肚子上摸了一下,刺猬背上的刺竟然亮了起来。先是粉色的光刺,渐渐暗了下去后转成了浅蓝,而后又变成了浅黄,然后是白和绿。那几种颜色循环交替,使得这只刺猬看起来十分妖娆。

    “真是一只妖艳的家伙。”我不禁说道。

    “嗯,我也觉得是。”夫人说,“这都是我做的。专职主妇太无聊了。”

    到了这时,我也还是不敢相信夫人的话,想象着她过会儿又会说刚才是跟我开了个玩笑。

    避开了那个话题,我问道:“你似乎已经不大伤心了。”

    “嗯,有说亲生母亲下葬时必须要哭的,而对于丈夫,没有那样的规定吧。”

    尽管我想说即便是母亲也没有那样的规定,但再往深处想,她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我耸了耸肩,说:“规定是没有。不过,我要是警察,肯定会对你多加注意。”

    “哦?你不是知道很多吗?我还以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呢。”她说着把刺猬放回到原处。

    我在心里吐了一个脏字,没想过竟然这样就暴露了自己的底细,刚才进门时所使用的那一威胁恐怕不管用了。看来,我不得不老实承认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好求她多少透露一些秘密。可就在我暗下决心的时候,她又坐到了我的面前,肃穆地问到:“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其实认识林主任不久。应该说是合作关系,我们希望利用一下他的研究来帮助我们。”我无奈坦白地说。

    “刚认识……”

    夫人说着明显松了口气。这对于我来说又是一个诡异的行为,就好像我这个陌生人会比一个熟悉林中幽的人更让她放心似的。或许,这宅子里还真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沉吟了一下又继续说:“你们的事情因为先夫而黄了,我也很遗憾,但是我不认为我能帮到你什么事情。”

    “不,有的。”我说,“只要你能帮助破案,那就可能让我们取回主任的研究成果。要是我们能拿到研究成果,那就可以向你正常支付报酬,虽然不会很多。”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看在她们孤儿寡母的,夫人又是个全职主妇,为了孩子的将来,肯定想多存点钱。

    夫人咬了一下下唇,然后用手擦了一下鼻翼,然后说:“林老师……是的,他是我大学时候的老师。我们是一个专业的。我成绩一般般,对于事业也没有很高的期望,跟他在一起之后就打算当一个全职主妇了。”

    终究还是等到了她开口了,我全神贯注地听着,深怕漏掉一个字。

    她说:“孩子出生之后,我们就一直住在这个家里。他并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这一点女儿与他很相像。他的工作和家庭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他的同事。”

    讲完了这些,她便托着下巴,目光穿过了阳台,甚至穿过了对面的楼栋,进入了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

    少顷,我看她完全没有动嘴唇的意思,便有点着急地问她:“讲完了?”

    “嗯,讲完了。”她简短地回答到。

    如此的叙述,说了跟没说完全没有区别。只是我还是能捕捉到一点,那就是她表明了自己知道的也并不多。

    我不想像是警察一样问她“林中幽最近是否有反常”之类的话,而是问道:“我既然是个陌生人,也不是公职人员。而且你显然对我有怀疑,为什么就把我给放了进来呢?”

    “为什么呢?”她喃喃地说,“飞蛾是会扑火的,人也有这样的天性。如果你站在高处时,曾经想象过自己从那里跳下。那么,你一定会明白的。有些人明知会死,却依然跑到战火纷飞的地方。你能说他们跟飞蛾有什么区别吗?”

    “所以,你并没有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满意,对吧?还是因为丈夫的离去而让你有……那种自暴自弃的想法?”我小心翼翼地问。

    “从一开始就觉得不满意。”她断然回答到。

    “即便是住在这样的住宅区里面?”

    “我承认,我开始也是和别的人一样,为的是过上好的生活。而当我有了好的生活,就会想着得到我所没有的东西。你是这样的吗?”

    “我不知道,生活对我来说并不十分重要。因为我现在有一件很要紧的事情必须完成。”我坚定地说。

    “你真幸福。”她笑着说。

    “你所没有的东西是什么?也就是说,你想要是什么?”我追问到。

    “爱情。”

    “可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可爱的人。”我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暗地里捏了一把汗。因为我必须小心,否则田青可能等不到我下去了。

    “是吗?”她微笑着说,“可是他不爱我。他娶我是因为……”

    她的话戛然而止,显然有些话无法继续说下去,无法对我这个人表露出来。可是,我非得把这事逼出来不可,连忙追问到:“因为什么?”

    她双眼盯着桌面,用手指在上面来回搓了几下。就在我再想逼问她的时候,她说:“他什么人都不爱。”

    原来,林中幽是个冷血的家伙。可是,一个冷血的家伙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助我们吗?夫人的叙述与我对林中幽的印象并不一致,尽管他的确有点像个书呆子。

    突然,我想起她刚才说话时,擦擦鼻子之类的小动作,显然有点言不由衷。我毫不客气地对她说:“林太太,你在说谎。”

    听到我如此直率的指控,她愣了一下,嘴唇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吱声。我马上补充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你撒谎。不过,我现在不会告诉你的。”

    这是我对她的第二次威胁哄骗,但是除了这一招,我就别无他法了。

    她突然微笑了起来,说:“你认为我撒谎?不管我是撒谎还是坦诚,这对我都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不愿意说。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你笑,就证明你果真撒了谎。真正坦诚的人被人误解时肯定会恼怒的。”我说。

    “哦,这么说。你只是猜我在撒谎,而没有真凭实据了?”

    我这第二次的威胁又被我自己弄翻了车。一万个脏字在我的脑子掠过,全都是用来骂我自己的。

    谁料,她突然又说道:“小弟,我给你一点提示,如何?”

    “这很好,太好了……”我有点无奈和羞恼地说。

    “你说我是个可爱的人,但是他就是不爱。一点都不,从来都不。这是为什么?”她问。

    “有情妇。”我断然说。

    “差一点。”

    差一点?夫人说林中幽不爱她,显然是说他连一点爱都没有给她。而像夫人这样善于撒谎的女子,应该能多少骗到男人的一点爱情。

    她为什么如此断然地说林中幽一点都不爱她。当我猜林中幽可能是因为情妇时,她说差一点。突然,我的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不禁说道:“不会吧……”

    “嗯,就是这样。”夫人说着起身走到了那木雕小桌子旁,坐下来就拿起一个矬子来对未完成的木雕进行加工。

    我连忙站了起来,继续追问到:“这些你没有告诉警察?”

    “我很犹豫要不要这么做,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而被别人耻笑。我更不希望我的女儿知道这件事。”她话音刚落,我便忽然听到背后的房间门内传来一声很轻的敲打声。

    那声音就好像是用锤头轻轻地点了一下地板,又或者是把一个铅球轻轻放到地板上似的。很轻,且小心翼翼的。响声太轻,我对此不以为意,认为这可能是邻居发出的声响。所以,我的脑筋又开始转动了起来。

    很显然,在林中幽的社会关系上,有一个隐藏人物,也就是他真正爱的人。这个人物与被害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不可告人,甚至不被世俗所允许。而这个隐藏人物是很难被发现的,因为他们都知道若将两人的关系广而告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说夫人是担心自己和女儿会因为林中幽的取向而被取笑,而将一些事情隐瞒了起来,那也情有可原。然而,如果林中幽的情夫为了感情纠葛而杀死了林中幽,那知情的夫人不也会成为目标么?

    想到这里,我便问她:“你知道谁是凶手,却不向警方说明。你知道这可能为你自己带来危险吗?”

    “你凭什么觉得我就会被杀死?”夫人笑着问。

    她一点都不怕,但她为什么不怕?

    对此,我只想到了两个可能:一是她自己就是凶手,二是她认为凶手并不会杀她。而且她没有对警方说,应该还想要保护那个凶手。她为什么要保护那个凶手?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与那个凶手的关系匪浅!

    不管是哪一种的可能,都让我觉得这间本来温馨的房子突然寒气逼人。

    就在这时,我猛然想到了刚才被我忽略了的那声响声。我知道我如果不想死在这里的话,我必须现在就作出行动。我二话不说地就来到了那房间的门外,伸手就去拉门把。就在这个时候,夫人已然来到了我的身后。